李護華在廣州呆了幾天后,對王超和陳萍撂下一句話:“好好干!”就北上濟南片區了。
李護華這句好好干,不久就成了笑話,因為王超和陳萍要想好好干,到了現實,不需要他倆怎么好好干,坐在辦事處睡覺都能好好干也能干成了。
這天陳萍對王超說道:“沒想到形勢變得那么快,市場怎么突然火起來了?當初我還怕因為和珠江機電合作了會得罪珠江農機,誰想睡一個晚上變天了,變得他們這些代理商要求我們了。”
九十年代初,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國內基礎建設開始火爆起來。
火爆的結果就是國內各工程機械廠家嚴重產能不足。嚴重到當時隨便一個廠家的業務員到代理商那里一坐,哪怕他們先前不認識,只要名片一掏,老板們就會把業務員先拖入餐館里再說……
一時推銷員成了香餑餑。
這天黃中英打電話給王超,她口氣很不好地說道:“你們廠怎么回事?半個月了,還沒有發一臺裝載機過來,叫我怎么完成你們給我下達的任務?”
王超自然在電話里連說對不起,但黃中英說道:“對不起有什么用,你過來談一下,看看還有什么辦法解決這供貨難的問題?”
作為一個小小的推銷員,王超如何能解決這個只有廠長才能解決的問題,但黃中英叫你去,你是不能不去的。王超跟陳萍說了一聲后,就硬著頭皮到珠江農機公司去了。
和黃中英見上面,她臉色倒比電話里的口氣好多了,甚至還笑嘻嘻地說道:“靚仔,生意好做了,就連我這里都不過來坐坐了?”
王超不好意思地說道:“怕你忙,不敢來打擾你。”
“鬼話,怕我追你要貨吧?”
王超一時不好如何回答。
黃中英見王超不回答她的話,就沒有再提要貨的事情。
王超就把他所知道的有關事情和盤托出告訴了黃中英,末了對黃中英說道:“這事我真沒辦法,包括陳萍也沒辦法。”
“沒辦法總要想辦法,我們做代理商的不能傻坐著等米下鍋吧?”黃中英說道。
王超苦笑道:“還有什么辦法,要裝載機的訂單都排到年底了,一下子真不能按協議給你們供貨了。”
“行啊,現在你們蹦的歡,萬一形勢不好了,看你們怎么面對我們這些誠心誠意和你們合作的代理商。”黃中英一臉的不滿意,拿起桌上的《羊城晚報》似看非看著。
王超心里泛起對不起人家的漣漪。于是喃喃自語道:“黃科長,對不起。”
“這有什么對不起對得起,做生意嗎?隨行就市,只要能掙就行。”黃中英說完,無意看了一下王超那剛毅卻又帶點稚氣的臉,心中莫名其妙動了一下。
王超回到辦事處后把黃中英的要求跟陳萍說了。
后來王超接到黃中英要裝載機的電話后,就主動和宜鄉那些有裝載機的單位聯系。
王超果然沒食言。
后來的日子里,廠里還是貨源緊張,用戶帶錢來提貨排隊也沒用。!
這種情況,李護華要陳萍王超好好干,不就是一個笑話嗎。
處于無機可賣的情況下,朱光新就順理成章的回到宜鄉陪老婆去了。
有一天陳萍對王超說道:“看樣子我們要‘失業’了,不如我們也學朱片長回家去。”
王超一想到那冷鍋冷灶的家就說道:“你回去有個王可音,家里還有爸媽給你做飯,我回去……欸,不說了。”
陳萍知道王超父母不和有好多年了,就深表同情地說道:“要不你到我家吃飯?”
“得了吧,吃一頓還行,難道我還頓頓到你家吃?再說我既然回去了就一定要在家里住的,可回到家里看到爸媽他們相互冷冰冰的樣又難受。算了吧,呆在廣州還好過一些。”
陳萍見王超不想回去,想了想說道:“正好王可音父母同意了我倆的婚事,本來想春節辦酒的,我想干脆趁現在沒事,把婚期提前算了,省得夜長夢多……”
“嗯嗯,你這主意不錯,是該把婚結了。”
于是陳萍結婚的日子就訂在金秋十月的國慶節。
因為陳萍要結婚,作為三友之友的王超,當然要為此鞍前馬后的忙乎著,就在陳萍婚禮的前一個星期,王超也回到了宜鄉。
在籌備結婚的日子里,有一天陳萍找到王超,說別的都準備差不多了,唯獨婚車還沒落實。
那個時候,一個正縣級干部有輛伏特加就不錯了,如果按陳萍的要求想搞臺伏特加來顯擺,不費點功夫是不行的。
雖然說陳萍和王可音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地委行政干部,搞一兩臺伏特加應該問題不大,但陳萍和王可音雙方的七大姨六大姑的太多了,這一兩臺車是遠遠不夠的。
陳萍為此在家里發起牢騷,怪他的爸爸媽媽姐姐姐夫沒有本事,幾輛伏特加都搞不到!
在師專當老師的大姐夫見小舅子不高興,就提了個主意,說他們學校有輛運送學生活動的校車,可以跟辦公室打個招呼借出來,話還沒說完陳萍就賭氣道:“行了行了,你們學校那臺車開出來像殯儀館運死尸的車,得了吧!”
大姐夫讓陳萍這樣一頓搶白,不吭了。
這時二姐夫說道:“萍萍,要不新事新辦,搞一個自行車隊迎親怎么樣?清一色的永久——永久永久,幸福永久,多好!”
陳萍聽到這句話瞪了二姐夫一眼說道:”你少來,你要我騎著自行車去接新娘子,這不丟陳家人的臉嗎?對了,你不是陳家人當然不在乎!”
二姐夫也嗆得不說話了。
三姐夫看到陳萍的眼光投向他這里,趕緊說道:“你三姐夫沒本事,反正你結婚那天我負責打爆竹行嗎?”
看到三個姐夫這種能耐,陳萍沒脾氣了,只得又找王超商量辦法。
當陳萍陳述三個姐夫無能說到二姐夫用自行車接親時,平時反應有點遲鈍的王超忽然腦門大開地說道:“這是個好辦法!”
“你少起哄,這是什么好辦法?”陳萍說道。
“我看能不能這樣,我們不要伏特加,也不要自行車,我們整北京吉普怎么樣?”
陳萍一聽罵道:“開什么玩笑,你叫王可音坐北京吉普到我們家,我的岳父老大人會把我罵死,不行不行不行!”
“傻瓜,一臺北京吉普當然不行,但如果我們搞出十多臺來,組成一個浩浩蕩蕩的北京吉普婚車隊伍,想想看,那是怎樣一個場面?你岳父老子看了,不嚇暈才怪!”
陳萍立馬想到十多臺北京吉普在宜鄉街上招搖的盛景,眼睛頓時亮了,立馬說道:“可以可以可以。”
但他轉而一想又說道:“這不可能啊,你到哪里搞這么多北京吉普?”
“找朋友唄,我現在初步一算,我們幾個戰友都在機關里開車,開的都是北京吉普,再通過他們介紹,十多臺應該問題不大。”王超胸有成竹地說道。
“你可不要開玩笑,我這可是結婚大事。”
“我什么時候害過你,等著吧,這事由我來!”王超拍著胸保證道。
果然到了結婚的那一天,王可音在家里身著大紅的嫁衣,在滿屋子的喜氣中和親戚朋友等著男方來接新娘子到宜鄉賓館舉行結婚大典。
嫁女,江西的風俗母親是要唱歌一樣嚎啕大哭的。
王可音出嫁那天,她母親“我的女誒,你要走了,你以后要多想想媽媽誒……”的哭的很傷心,讓旁邊的人個個為之動容。
就在這時,王可音的父親也開哭了,她父親哭的那真叫個慘,好像王可音如此一去,就是生離死別了……
她父親的哭聲又大,很快蓋過了王可音母親的哭聲,弄得王可音母親干脆擦了擦連眼淚都沒掉的眼眶,干脆不哭了,和親屬們一起看著王可音父親如何哭的驚天動地。
這下王可音懵了,本來她是陪母親哭的,見父親哭得比母親還感人,只好轉為陪父親哭,只是心里罵道:“這個死陳萍為什么還不來?害我總哭,再這樣哭下去,我會笑出來的。”
就在大家看王可音一家上演“哭劇”時,隨著一陣汽車喇叭聲,陳萍帶領的以北京吉普車組成的婚車隊來了——
哇塞,有人數了一下,一共有二十三臺!
后來王可音才知道,這二十三臺,就代表王可音二十三歲的年紀。
一見婚車來了,王可音如釋重負。
當陳萍牽著她的手向岳父岳母鞠了躬后,王可音正準備抬腳上車,不想陳萍把她拽回來,重新走回岳父岳母跟前,只見陳萍“咚”地一下跪了下來,向岳父岳母說道:“感謝爸爸媽媽對可音的養育之恩,今后我接爸爸媽媽的班,把可音招呼好!“然后磕了一個響響的頭!
這一下把王可音搞得猝不及防,因為事先好像沒有這樣安排啊?但王可音反應也快,趕緊跪下來向父母磕頭……
那年代不時興磕頭,但陳萍這一磕,把王可音父母的心都磕到陳萍那里去了,以致以后王可音不敢在她父母那里說陳萍一個不是,因為一說,挨罵的首先是她。
陳萍婚禮辦的風光,功勞有王超的一半。
因此后來一說起陳萍辦婚事的事,王超就對朋友們說道:“陳萍那老婆,開始是我幫他打回來的,后來是我幫他娶回來的,要不然,他和我還不是一樣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