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蘇那家建筑公司的海南項目部買了裝載機后，市場又重歸平靜，王超，自然又開始寂寞了。
但余春不寂寞，因為他個有鄭麗宜這樣的紅顏相伴。
整日無所事事的過著，王超心里有點急，他和廠里是簽了年度要完成12臺的任務，現在一年快過一半，才完成一臺，照此下去，要想完成任務那真是天方夜譚。
錢掙不到是小事，面子丟了才是大事。
他記得來海南之前，李護華關心地對他說任務是不是定的有點過高？
但王超胸脯一拍，說道：“事在認為，在廠里是他的天下，出了廠門是我的天下！”
當時李護華聽了有點吃驚，他吃驚的不是因為王超對十二臺有點過高的任務視而不見，而是吃驚王超為什么對朱光新如此不放在眼里？
想想人家朱光新在銷售科也是一個老同志了，在市場上也是一個征戰多年的老將，要不然堂堂的宜工也不為讓他做一個中南三省的“封疆大吏”，怎么到了還沒在銷售科跑幾年的王超眼里，就是一個庸碌之輩呢？
雖然李護華對朱光新的一些言行也頗有看法，但絕不像王超對朱光新的成見那樣深。
因此李護華勸解道：“王超，是人就有缺點，你要多看看人家好的一面，不要太義氣用事啊。我知道調你去海南對他有怨氣，可你自己檢討一下自己，有些原因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
王超聽了憤憤不平地說道：“就算我對事不對人，有些人就是碌碌無為的欺上瞞下、不思進取，宜工廠養著這些人，遲早會倒閉！”
李護華聽了忍俊不禁，他忽然感覺王超就像個孩子，既天真又單純，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于是開始開導起王超來：“我說王超啊，有些事情不要想那么簡單，沒錯，廠榮我榮，廠衰我恥，作為一個廠里的職工，是要抱著為廠里建功立業的思想。但有些話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要看什么場合說話，知道嗎？銷售科既不是學校也不是部隊，而是一些剝了皮會上樹，說幾句話都會把樹上的鳥兒騙下來的人才集散中心，像你剛才那樣說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啊。”
“得罪了又怎么樣。”
看到王超這不成熟的表現，李護華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因為他的性格也和王超一樣，也是直筒筒的性格，要不然混到五十多歲了，還是一個銷售科的科長。
最后李護華憋了半天才對王超說道：“你以后還是沉默是金吧。”
有首歌是叫《沉默是金》，只不過當時這句話雖然聽進去了，要領會也是后來的事，就像現在，當王超想到當時對李護華說的那句“出了廠門就是我的天下”這一豪言壯語時，不禁臉紅了起來，心里罵著自己：“看你以后還吹，連沉默是金都不懂，丟人現眼。”
這時天色已晚，郁悶難當的王超想找個事情打發時光，很自然的他就想到了余春，于是傳呼余春，要他過來吃麻辣燙。
等了半天，王超才接到余春的電話，余春說道：“我正準備和我老鄉去海里游泳……”
“哪個老鄉？”
“你不明知故問，還有哪個老鄉。”
“哦，是那個像葉玉卿樣的大波妹？”
“別說那么難聽好嗎？”
“難聽嘛，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叫你吃麻辣燙都叫不動了。”
“唉呀，吃個麻辣燙哪里有在海里和美女泡澡那么浪漫？王主任，對不起了，你自個吃吧，我掛了啊。”
王超還沒把“希望你們在海里讓鯊魚吃掉！”這句話說完，余春就把電話給掛了。
王超沒轍，只好獨自一人走到一個賣麻辣燙的地小攤子，點幾串海帶雞爪之類的東西，就著啤酒喝起來。
這麻辣燙，王超在余春的影響下，來到海口以后可沒少吃。想想也是，以當年王超的消費水平來說，能每天吃上麻辣燙，也是一種小小的奢侈。
他真佩服四川人會來事，一根竹簽或鐵絲上，串起幾個雞爪或海帶的葷菜蔬菜，叫價就八元五元，你一旦吃的興起，不知不覺就三四十元了。
這麻辣燙品種豐富且口味重，對愛吃辣椒又不怕麻的王超自然是樂此不彼。
不過離開海南以后，王超對麻辣燙就不感興趣了，說嚴重點可以說是倒胃口——海南的歲月，他已經把麻辣燙吃傷了，就像跟著陳小兵那回在漁民家里吃魷魚一樣。
這倒不像吃粵菜，王超對粵菜是獨有情種的，只有吃粵菜，王超可以不放辣椒，并且在以后的歲月里，王超吃粵菜還有一種懷舊的味道，因此那怕是一道叫西洋菜的蔬菜，對王超來說也是一道美味。
這會王超剛喝完一瓶啤酒，他正想著要服務員拿第二瓶時，收到了葉春瑞的傳呼。
他只得把手擦了擦，在吃麻辣燙附近的地方找個公用電話亭回電話。
一聽到葉春瑞的聲音，王超就知道他喝酒了。葉春瑞在電說他正和陳萍一起吃海鮮，吃完了海鮮然還要和一起喝洋酒的幾個朋友去卡拉OK，他還調戲王超道：“打個“飛的”來啊，我們等你，不見不散！”
王超聽了酸酸的說道：”你們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你們又是海鮮又洋酒的搞得熱鬧，我一個人在這里吃麻辣燙，孤家寡人一個，你們玩吧，沒什么事我掛電話了。”
葉春瑞聽了覺得王超口氣不對，就說道：“怎么了？不開心嗎？沒在海南找個妹妹陪你？”
王超說道：“到現在只買一臺裝載機，都快窮的賣短褲了，還敢尋開心找小妹妹。”
“這樣啊，等下，陳萍有話跟你說。”
一會，電話里傳來陳萍的聲音：“王超，到海南怎么電話都沒見打幾個？是不是在椰子樹下忙著和小姑娘情天恨海啊？”
如果是平時陳萍說這話，王超會反唇相譏、搞他幾句？但這會王超心情太不好了，加上陳萍又說出情天恨海這酸話，氣不打一處來：“葉春瑞說找小妹妹，你說找小姑娘，敢情海南島在你們的心目中就像風月場所？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陳萍一下聽出王超的怨氣，就問道：“是不是任務沒完成不開心？”
“知道就好！”
“沒完成任務氣成這樣？活人還讓尿憋死，你得想辦法啊。”
“你想個辦法給我試試看！”
陳萍停了幾秒鐘說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幫你，但那樣做好像有點小人，你干不干？”
“我飯都快沒得吃了，干嘛不干。”
“好，你聽著，你以海南的名義跟廠里申請發裝載機，裝載機發到海南不是要經過廣州嗎，在廠里裝載機發出之前先和送貨的司機聯系，說裝載機到了廣州后，就不要往海南送了，只要送到廣東某個地方就行了。”
王超一下沒聽明白：“送廣東某個地方？哪個地方？”
“你真是蠢豬，這是假設，比如送到葉春瑞這里，他賣了以后把貨款打到海南，你再從海南把貨款打到廠里，你就不買了一臺裝載機嗎？”
王超這下毛塞頓開了，于是說道：“你這陰招虧你也想得出來，說你是小人的祖宗你還真是。”
“哎呀哎呀，你怎么說話的，幫你忙還罵我是小人。”
王超呵呵笑道：“你是小人中的君子，總行了吧，對了，這樣操作，你和葉春瑞說了嗎？這樣做會影響他年終返利的。”
“以你和葉春瑞的交情，我再和他說說應該沒問題，關鍵問題是送貨的司機要協調好，不然穿幫就鬧笑話了。”
“司機好說，以后送海南的裝載機，都叫我們兄弟陳兆興來送，不就沒事了嗎？”
“你以為儲運組是你開的，廣州可是有回頭貨拉的地方，司機都搶著去。如果說跑海南，除非運費很高，否則司機是不愿送的。因此你只有和儲運組給裝載機上車的師傅搞好關系，讓他們和司機說是到廣州才行？”
“這樣做有點麻煩，儲運組的人我也不知道好不好說話？”
“花錢消災，你回宜鄉休假時，給裝載機上車的師傅送條煙意思一下，我想應該沒事。”
“這樣做也行，不過我還有一個辦法，只要不是陳兆興送，司機上車之前，一般會和我先聯系，問貨送的具體位置？我就說海南這邊運費不好結，要等裝載機賣了以后才結，這樣一說，我看他們誰還愿意送貨到海南，這貨不就給陳兆興拉了嗎。”
陳萍聽了后笑罵道：“你還說我是小人，你比我壞多了。好了，如果你覺得這辦法可行，我馬上和葉春瑞說去。”
王超放下電話后，想到陳萍出的主意如果真的操作成功？那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雖然這樣做有點下三濫，但要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再說賣的還是宜工機，對廠里是沒有什么傷害的，要說傷害也只傷害到朱光新！此時在王超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朱光新暴跳如雷而一籌莫展的狼狽樣……
王超笑了，他喜不自勝的就往住的地方走去，可還沒走多遠，就被麻辣燙的老板拉住：“朋友，你不是吃霸王餐吧？”
王超還沒反應過來，電話亭里的小姑娘也追了過來說：“大哥，電話費三十五塊你還沒給我。”
要命，兩邊的單都沒買，王超一時好不尷尬。
回到住的地方剛沖完涼，龔主任就回來了。
睡不著的王超，就把剛才和陳萍通電話的事告訴了龔主任，想讓他參謀參謀，這事還要注意什么？
龔主任想了想說道：“你們這行我不懂，但從這事的流程上說來是沒事的，只是你那貨款打到海南來，海南再打到你們廠去，海南的代理商平進平出人家是不愿干的，多少要截留一到兩千的利潤才說得過去。比如你貨款打給王四海，你們關系是不錯，但在商言商……這個你應該明白。”
龔主任這樣一說，王超又感到有點頭暈，他忽然覺得這事不是那么簡單。是啊，海南的代理商要截留點利潤，而這利潤是來自幫他賣裝載機的廣東代理商。現在年頭不好，賣裝載機的利潤本身就只有萬把塊錢，再多付一兩千的利潤誰愿意干？
還有更重要的是，利潤少了，這臺機的年終返利也沒有了，如果是葉春瑞來做，他作出的犧牲太大了。
讓朋友吃虧的事，王超是不愿意干的。
王超想到這里，覺得這事有點不靠譜，就不管已經半夜三更，開始給陳萍打起電話來。
然而電話打了半天，陳萍也沒有接，興許這家伙讓葉春瑞他們灌多了，但王超性子急，陳萍不接他就打葉春瑞的電話，沒想到葉春瑞倒接電話了。
“兄弟，你的事陳萍已經跟我說了，今晚歐錦鈿也表了態，他說他也會幫你賣。”葉春瑞說道。
“你說話那么清楚，你今晚沒喝酒嗎？”
“我喝了一點點，沒喝多少，因為我要送歐錦鈿和陳萍他們回去。”
“這樣啊，阿瑞，我感謝你們幫我忙，但你們有沒想過，這樣做，回影響你們利潤的。”
隨后王超把龔主任說的那些話說給了葉春瑞聽。
葉春瑞聽了哈哈一笑：“不就少掙千把塊錢嗎，沒事，我們五羊公司不在乎，要在乎也就是你酒師傅歐總可能在乎，因為他畢竟是私人開的公司。”
“那就不要他參與。”
“什么不要他參與，意思一兩臺不行嗎？你別管，你不好意思跟你酒師傅說，我來說，他如果敢不幫你賣，我就不給他供攪拌機和塔吊！”
聽到葉春瑞說出如此仗義的話，王超感動的不得了，嘴唇動了動說道：“謝謝你啊，阿瑞。”
誰知葉春瑞說出的話讓王超愣了，只聽他說道：“阿超，謝我就不用了，要謝就謝我老婆的表姐黃中英吧。”
自從黃中英不辭而別以后，大半年來，王超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耳邊說到黃中英的名字。說實在的，如果再過一年半載的，王超可能就會把黃中英徹底忘掉，因為王超心里實在容不下一個把他棄之如敝屣的女人。可現在，葉春瑞竟然說起了她的名字。
王超沒好氣地說道：“我謝她干什么？阿瑞，以后不要說她了好嗎？”
“阿超，我不知道你和黃中英到底走到哪一步了，我老婆也問了我幾回，我都不好回答。但是黃中英到了美國以后，又打電話給我老婆，要我老婆轉告我，要我以后多幫幫你……”
不等葉春瑞說完話，王超就打斷道：“如果是這樣，你們就不要幫我賣裝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