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王超在湛江就跑了兩個多月的市場了，在這兩個多月里，通過王超的協助，紅五星公司的招牌在粵西一帶逐漸為人所知，楊育輝的生意也一日好似一日了。

也就在這種時候，春節又臨近了。

這天，王超又接到陳萍催他早點回宜鄉的電話，但王超不以為然地說道：“回去不就報賬、開會、總結、吃團圓飯，急什么？”

陳萍回答道：“你不是想明年回廣州嗎？我聽說科里正在定明年的銷售區域，在這關鍵時候你還不回來疏通一下關系？”

“你要我回去送禮給那些當官的？”

“不送還怎么整？”

“不送！”王超脖子一擰說道。

王超臨走的那一天，楊育輝把他愛人和小舅子一起叫上給王超踐行。

席間楊育輝對王超有說不盡的感謝，并希望王超明年一定要在湛江駐點。然后他叫他老婆拿了四五條紅魚干用報紙包好放進尿素袋里后說道：“王主任，這魚是我老婆家自己曬的，你帶回去吧。”

“拿一條就行了，給我那么多干什么？”

“也不是全給你，這是陳萍吩咐的，他要我多搞幾條讓你送給領導。”楊育輝笑道。

王超于是收下了。

回到宜鄉后，那幾條紅魚王超自己留了一條，給了陳萍一條，然后剩下的幾條都給李護華了。

陳萍知道后嘆氣道：“王超啊，我知道你和李科長感情好，但也不要全送給他啊，你最起碼要給魏副廠長送一條？”

王超說道：“誒誒，你難道不知道魏廠長只喜歡朱光新那馬屁精嗎，我何必跟朱馬屁搶生意呢。”

由于王超不屑于向他不喜歡的領導討好賣乖，所以就理所當然沒有分配到廣州。

雖然李護華為王超爭取過，但魏副廠長說道：“我跟朱光新談了，他不要，我就沒辦法了。現在是片長負責制，我不好過多干涉啊。”

廠長比科長大，李護華自然就沒轍了；但科長比片長大，李護華可以跟朱光新說的，只是朱光新是魏副廠長的人，所以在這件事上，李護華的“官”沒有朱光新的大。

廣州是去不了了，但有一個位置在等著王超，那就是湖北辦事處。

主任是王超，但頂頭上司還是“統轄”廣東、湖南、湖北三省的片長朱光新。

王超有點惱火，心想難道自己就像孫猴子一樣，跳不出如來佛的佛掌，怎么老讓朱光新如影隨形呢。

就在王超郁悶的時候，濟南片一個姓安的找他來了。

姓安的對他說道：“在山東跑很多年了，現在兒子讀高中了，老婆管不住。我跟魏副廠長申請離江西近一點的地方，不知魏副廠長什么意思，把我調到海南去了，我送了他一條煙還不夠嗎？”

王超心想幸好沒聽陳萍的送什么魚給魏廠長，否則還不是和這姓安的一個下場，于是笑道：“安師傅，說這么大聲音，不怕別人打小報告啊？”

“管他呢！”

“對了，你跟我說這有什么用？”

“我剛才找到李護華，我說我要跑湖北，李護華說，人都已經定了，沒辦法。除非是已定在湖北的王超同意換！”

“所以你就來找我？”

“是啊，李科長說只有找你才行！”

不去湖北去海南，對王超來說就離開了朱光新對其領導，王超當然愿意，再說安師傅為了兒子找上門來求他，想想人家也是拳拳父母心，王超就連回絕的念頭都沒有，一口便答應了。

事后李護華倒愕然了，他沒想到隨口將安師傅一軍的話，安師傅會真去找王超，王超并且還答應了。他對別人說道：“王超這孩子厚道，我有意把他分在湖北，是那湖北工業基礎好，設備好賣些。他倒好，安國平一找他他就換了。明年又是大承包，他到海南那個小島，業務推廣有難度啊……”

那人笑了說道：“領導你這是偏心，王超難跑，難道安師傅就不難跑？”

“你知道安是什么人？我當他的面都這樣說，他是剝了皮都能上樹，上了樹還能把鳥騙下來的人，他不去海南誰去？”李護華哈哈說道。

就這樣王超開始和海南結緣了。

其實王超心里還是有點偏向去海南的，因為去海南，只要不乘飛機，取道廣州去海南是最近的路，這樣的話，王超就有很多機會和黃中英見面的。

在去廣東之前，李護華在他辦公室里和王超談了一次簡短的話，說去海南可以在廣東呆幾天，和陳萍、代理商正式交接一下，再處理一下個人的事。

和陳萍交接什么？王超知道的事情陳萍都知道；和代理商交接什么？不就是喝杯踐行酒嗎，至于個人的事，無非就是和黃中英見見面了。

說到底，這也是李護華對王超的良苦用心，王超心中如何不知。

王超到了廣東的第一站就是惠州陳江，在金三角公司見到了頗有些趾高氣昂的彭東升。

彭東升一見到王超，就夸張地喊道：“哎呀呀，我們的海南主任駕到——熱烈歡迎，熱烈歡迎！”

王超氣不打一處來地說道：“少來這一套，走，去你辦公室聊幾句。”

剛坐下，就見蔡晴進來倒茶。

兩三個月不見，蔡晴似乎比以前長瘦了點，眉宇間還多了點說不出的味道。

她只是倒完茶后，不冷不熱地說了一聲：“王主任辛苦了，請喝茶。”然后就掩門出去了。

“我準備去海南了，這邊的事我就更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所以我……”

“所以我怎么了，你想退股嗎？哎呀，你可千萬不要走，公司還需要你呢？你要不把工作辭了，和我一起干，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絕不少你一口。怎么樣？”

“和你一起干，算了吧，這種客氣話你就不要多說了，反正你我心里有數。”

“我不明白，我心里有什么數？”彭東升裝憨說道。

“好了，有什么數你自己想去，我不想多說了。我這次來就是想和你把賬算一下，看看公司運行一年，掙了多少錢？”

“掙錢？你不是不知道，今年收倒爺機虧大了，把配件的利潤搭進去都還虧！”

“這不今年白做了？”

“是啊。”

看著彭東升脖子上掛著一條很粗的黃金項鏈和手上的金戒指，王超忍不住說道：“看你這裝束不像虧本的老板啊？”

“是嗎，我這是爛船還有三分釘，做了這么多年，就這點家當，不算什么？再說這也是為了公司形象。”

“戴個金項鏈公司形象就來了，是黑社會老大教你的吧？”王超揶揄道。

見彭東升說去年的生意全虧了，王超也只是笑笑而已。因為來這里就有心里準備，彭東升是不可能會給他意外之喜的，于是王超說道：“好了，不和你多說了，我還要去和張才辭下行。你說，到底虧多少？”

“虧不虧就不說了，我算了一下，分在你頭上的還有一萬七千塊。現在公司沒現金，我用配件抵給你，如何？”

“我要配件干什么？我又沒開配件店。”

“那我就沒辦法了。跟你實說吧，就這配件張才還有點不愿意呢。”

面對這種人，王超也真沒辦法了，不要說他現在已經離開了廣東，就是在廣東他也駕馭不了這個彭東升的。王超于是抱著拿一點是一點的念頭說道：“你就把配件發往一斗福公司歐錦鈿那里，讓他幫我代賣吧。”

彭東升說道：“這沒問題。對我馬上發過去。”然后又假惺惺說道：“王主任，作為兄弟我還是勸你一句，你以后脾氣忍著點。其實我在外面都說你好，這廣東不是你撐住，哪有今天這樣的局面。”

“是嗎？那我要謝謝你了。”王超說道。

“你我就不要這樣客氣了。”

“好，不對你客氣，那你對蔡晴可要客氣點，她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容易啊。”

“這你就更要放心了，我對她可好呢，再說，她是黃中英的人，我們要把她當姑奶奶供著，誰敢對她不是？”

“知道了，我的王主任。”

“知道就好，告辭！”

王超走出彭東升的辦公室，想找蔡晴聊聊，可轉了一下，不見人影。就打了一下她的呼機，她回信息說在大富豪咖啡廳等他。

咖啡廳里唱著孟庭葦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王超在蔡晴對面而坐，他強抑著和彭東升談話帶來的不快，對蔡晴說道：“我以后就在海南了，你以后要保重自己……”

“知道，你也一樣。”

然后，他們相顧無言。

許久，蔡晴說：“超哥，你和英姐還好嗎？”

“還好啊，怎么了？”

“好就好。”

王超本想和蔡晴交流一下蔡晴以后如何在金三角生活工作方面的事，不想讓她扯到黃中英那里去了。

看到這個酷似辛藝的女人，王超不由想到入伍出發前和辛藝在河邊的那一幕，進而又想到眼前的蔡晴曾在他眼前脫去內衣的那一剎那，心，不禁挑動了一下。

這兩個天仙一樣的美女，是個男人都會有抑制不住雄性的占有欲，可他為什么兩次都會用理智去控制自己的行為呢？

王超自己都想不明白。

“超哥，你以后在外面少喝酒……算了，這些話還是英姐說更好，我……我算什么啊？”

“不要想多了，我在海南熟悉了以后，會過來看看的。”

蔡晴聽到“會過來看看”這句話想到：“會過來看看的，就連會過來看看你這個你都不說，還有什么意思？”

蔡晴心已涼到極點，但蔡晴表面上還是一副楚楚可憐樣，她說道：“那……到時歡迎你和英姐一起過來。”

“一定。”

王超說“一定”的時候是臉上含笑的，這讓蔡晴感到自己再坐在王超對面宛如一個傻子，于是說道：“我該回去吃飯了。你不回公司吃嗎？”

“就走？剛坐一會。”王超看了一下時間說道。

蔡晴苦笑道：“我還是走吧。”

王超也沒有強留蔡晴坐下來繼續聊的意思，他只是認為自己要到海南去了，要和蔡晴當面辭行一下，因為畢竟是自己把蔡晴介紹到金三角公司的。

其實王超本來還想說幾句話的，就是針對蔡晴截留好處費的事。王超想規勸蔡晴以后不要再做這種見不得陽光的事，但想到這種時候說這種事不太好，就轉而說道：“那你就先行一步吧，等下我就去淡水找張才。”

“哦，到那里還有一段路，你快去。”

“行，你先走，我買下單。”

蔡晴于是站了起來，深深的看了一眼王超，轉身就走了。

外面正下著雨……

王超繼續坐了一會，他看著蔡晴孤單單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心里也有點說不出的味道，他不是不知道蔡晴的心思，但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因為蔡晴想要的東西王超給不了啊。

好在還有黃中英做她的后臺，不然的話彭東升即使還容她在金三角公司工作，也會給蔡晴穿小鞋的。

王超到淡水已是晚上八點多鐘，還是在東江野味館傳呼了一下張才。

誰知等了半天才等到他的回話，他說不巧，他到普寧去了，今晚回不來。

王超有點郁悶，下午和他聯系過，怎么一下又到普寧去了呢？

王超只好在東江野味館吃了份揚州炒飯，就打個摩托車到汽車站連夜回廣州了。

其實王超傳呼張才，張才立馬開著剛買的小四輪到了東江野味館門口。

就在他剛準備下車那一剎那，他忽然駐足了。

他忽然覺得等下和王超見面說什么呢？

金三角公司的成立王超功不可沒，但形勢發展到今天這個狀況張才是始料不及的。為此他感到有點謙然，要不是他鼓動王超開公司，王超何至于離開他熟悉的市場呢？

憑心而論，和王超合作還是踏實一點，但現在擺在張才的面前只能選擇彭東升，盡管他也看出那小子做人有點鬼氣，但目前公司經營全靠他撐著，現在有錢掙就行，最起碼保證了他自己那幾臺車免費服務了。如果換一個人來管理又怎樣？就算換一個人又能保證那人沒有鬼氣嗎？王超做人是不錯，可他不懂配件只會喝酒？是的，他賣整機有一套，但在我這個小陳江能賣幾臺？上次河南發來的幾臺壓路機，現在放在門口都快生銹了……

想到這些，張才真覺得和王超面對面說不了什么，只好騙王超，說到普寧去了。

“對不住了，王超，一路順風吧。”張才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東江野味館后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