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讓時空穿越到二十多年前,王超還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但盡管如此,面對自己的骨肉,父愛,還是在王超身上不可避免的漫延開來了。
王超盡量抑制自己心情的激動,以一種平緩的口氣詢問兩個孩子在異國他鄉成長的點點滴滴。雖然里面穿插到了和黃中英的故事,但都是談其它的事帶出來的。于是談著談著,黃贛珊問道:“爸,你怎么不問問媽媽的事呢?”
只是王超答非所問說道:“媽媽的事我們找時間再聊,好嗎?你們在哪里休息?”
“在洲際大酒店,靠到窗前可以看到長江。”黃粵強回答到。
王超知道那是家星級豪華大酒店,以前商務往來時偶然去過,近幾年因為生意不景氣,這種場所就逐漸與王超無緣了。王超現在能去的,也不過是比大排擋好一點的餐館而已。
小餐館吃的是口味,大酒店吃的是氣派。但許多人實際上是因為財力不逮而找這種托辭,骨子眼里還是喜歡大酒店里華燈璀璨、衣香鬢影的感覺。
現在突然從大洋彼岸來了一對親生骨肉,如果隨便找一家餐館來和自己的兒女享受天倫之樂,王超覺得面子上掛不住。
按道理來說,王超不該有這種顧慮,都是血濃于水的父子父女關系,吃什么都應該是無所謂的,可王超認為這兩個孩子畢竟不是看著長大的王思伊,有些事,還是要講點待客之道的。
想到王思伊,王超就想笑,有次他倆在一家很火爆的羊肉面餐館吃飯,由于沒有凳子坐,父女倆就干脆坐在街道欄桿上吃起來,引來城管一陣“喂喂喂”!
那現在到哪里去吃呢?如果就在黃粵強兄妹倆下榻的洲際大酒店用膳,無疑是最方便又是最體面的,可是,那里的菜好不好吃且不說,可那價錢……嘿嘿,刀刀是見血啊。
就在王超為此費神的時候,李仕進傻呵呵的進來了,他這回來找王超,是來討酒喝的。
當他一進王超的辦公室看見還有一對俊男靚女,就打起哈哈來說道:“王總不錯,又招兵買馬了?”
王超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招兵買馬?”
李仕進見王超在陌生人面前對他說太不客氣了,于是也不客氣說道:“那是,以你目前的實力,也招不到眼前這兩個一看就是人中之龍、人中之鳳的員工呢。”
王超聽了心里美的很,于是說道:“是嗎?我招不到人中之龍、人中之鳳,但老子生的出人中之龍、人中之鳳總可以吧——強強和珊珊,叫他一下李伯伯!”
黃粵強和黃贛珊趕緊面向李仕進,很有禮貌的一起叫了一聲李伯伯。
這一叫把李仕進逗笑了,說道:“你們兩個太聽話了,他要你們叫你們就叫啊?好好好,既然連伯伯都叫了,那我問你們,你們在哪里高就?”
“我們在美國,這次來中國找爸爸的。”粵強回答道。
只到這時,李仕進還沒反應過來,他笑道:“有意思,跑到中國找爸爸……”說著就搖頭晃腦的唱起《咪咪流浪記》的主題歌:
落雨不怕落雪也不怕
就算寒冷大風雪落下
能夠見到他可以日日見到他面
如何大風雪也不怕
我要我要找我爸爸
……
看到李仕進像老頑童般的瞎鬧,粵強和贛珊有點懵圈,就看著王超不知如何是好?
王超立即打斷李仕進唱得夠難聽的歌聲說道:“你這糟老頭子壞的很,給你臉不要臉,行了,不要再才藝表演了,省得我兒子女兒怪我怎么幫他們找一個這樣沒有水準的伯伯。”
這一回李仕進才聽清楚了,當他一手捂嘴,一手托著眼鏡框圍著粵強和贛珊看了一圈后,以一種近乎夸張的表情說道:“這是你的孩子?”
王超回答道:“是的。”
李仕進再仔細看了一下粵強和贛珊說道:“還別說,這兩個孩子還真像你,王超啊王超,在我認識你之前,你究竟發生了多少故事?”
“想聽嗎?”
“嗯。”
“那好,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嘿嘿,本來是討你的酒喝來的,行,既然你這里有故事,那今天的酒算我的。要喝就大喝!干脆把易光榮那些離——啊不,那些老家伙一起叫過來,祝賀你們骨肉團圓,怎么樣?”
要在平時,王超會順勢而為的到哪里去都無所謂,但今天是跟孩子第一次見面,就想單獨和孩子們在一起,因此李仕進進門的那一剎那,就想著用什么托詞打發他“滾蛋”!
現在見李仕進嚷著要請客,就趕緊說道:“算了,老李,今天就不麻煩你們了……”
王超的話還沒說完,李仕進搶話道:“遇見不如撞見,這么大的喜事讓我撞到了,不祝賀怎么行!”說完他就走出辦公室以群主的名義召集離婚群里的成員到麗華園酒店吃飯了。
王超無奈,兩手一攤對粵強和贛珊笑道:“我這個朋友為人豪爽,晚上就依他一起吃飯,行嗎?”
粵強和贛珊表示沒意見。
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情人或小棉襖,這贛珊也不例外。加上異國他鄉長大,行事做派便多了一些奔放。自確認王超是她的生父后,她對王超的感覺全然沒有因王超沒有養育她和粵強而引來的隔閡、拘謹、生分和忸怩。
是的,一個從小就沒有享受過父愛的贛珊,骨子眼是希望這輩子有個父親出現的,現在好了,她終于找到了夢想中的父親。幸運的是,這個父親沒有使她失望,除了兩鬢微霜外,一切都是她幻想的那樣:俊朗而慈祥、偉岸而溫馨。
當然,她對王超的愛并不全是天然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黃中英做了很好的鋪墊。
打從粵強和贛珊記事起,黃中英就在孩子們的面前給王超勾勒了一個偉大的父親形象。她對孩子們說你們的父親如何英俊、如何敬業、如何有上進心!她還說假如有父親在身邊,他一定會以愛之名為我們這個家擋風遮雨的……所以如果將來有找到父親的那一天,你們一定要多盡盡孝心,只有這樣,你們才是講究孝行天下的中國人。
所以為了讓孩子記住中國,有著濃濃鄉愁的黃中英給孩子取名一個叫粵強,一個叫贛珊。
基于這種家教,贛珊怎么會不對一個從沒見過面對父親產生神往呢?
贛珊和粵強之所以在那說英語的國度還能說出一口流利的漢語,也是黃中英教導有方,她說你們如果要見爸爸,就一定要學會說中國話,否則當你們要表達對爸爸的愛,你們那不懂英語的爸爸是感受不到的。
如果說黃中英有說王超不足的方面,也就是說了王超是個不懂英語的人。
這回贛珊見到真真切切的父親,除了時不時的看一下王超,就是嘴兒不停的跟王超說著話。
王超是個感性的人,自然讓女兒給感染了,他隨之關心的問道:“贛珊,你結婚了嗎?”
“還沒,我和哥說了,我要嫁人就要嫁個中國人,所以我來中國,除了要找爸爸,就是給爸爸找個中國女婿。爸爸,你能幫我介紹一個嗎?”
王超笑道:“女兒那么優秀,還要爸爸幫你找?”
“不嘛,爸爸看中的才會是好男人。我才不像哥哥亂找。”
“哥哥亂找什么意思?”
一直不太說話的粵強說話了,他說道:“爸,她說亂找的意思是我找了一個烏克蘭的。其實你別聽贛珊的,她都已經找了,是臺灣高雄的。可能明后天會追到武漢來的。”
王超故作生氣道:“贛珊不乖,連爸爸也騙。”
贛珊嬌笑道:“爸,我才不稀罕他呢,明天他如果跑來,我不見他,我只見爸爸。”
粵強笑道:“你還在騙爸爸,剛才爸爸出去那一會,你不是打電話給他說你找到爸爸了,要他快過來看爸爸的嗎。”
贛珊見粵強戳穿她的心思,就說道:“呵呵,你有本事叫你那烏克蘭的大美女帶著你們的雜交品種的過來啊。”
“粵強找的真是外國人?還生了孩子?”王超驚喜道。
和贛珊比起來,粵強反而像女孩子,他不好意思說道:“也在我的公司上班,負責廣告策劃。孩子已經兩歲了。”
“那他們在哪里?”
想到自己都有孫子了,王超激動極了。
“在上海,明天他們會坐高鐵過來。”
看到兩個孩子一個成了家,一個有了意中人,并且自己還當了爺爺,頃刻之間,幸福就把王超團團圍住了。
這時李仕進走了進來,看到王超那幸福的笑容說道:“還真別說,你這笑容我還真見得不多。來來來,我給你們照張合影發到朋友圈去!”
王超笑道:“要照明天照,明天我的洋兒媳、準女婿,還有孫子都會過來,你再給我們照一張全家福吧。”
“是嗎?你王總真是拯救了銀河系啊。”
這時贛珊來了一句:“要是媽媽在就好,那才是真正的全家福啊。”
贛珊的話讓王超的笑容一下凝固起來,他忽然想到如果這兩個孩子是他和辛藝生的多好?由此他又想到了思伊,他不知道這兩個孩子的出現思伊會怎么想?
贛珊見王超忽然不笑了,想到一定是剛才那句話引起了王超的不快。因為在贛珊心里一直有個疑團,就是媽媽既然說爸爸那么優秀,為什么會舍棄爸爸來美國呢?
贛珊也不是沒問過黃中英這個問題,但黃中英不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來一句“孩子你不懂,有些事只能用緣分來解釋的。”
面對這種解釋,贛珊自然不滿意,但不滿意歸不滿意,贛珊自有自己的判斷,那就是媽媽一定做了虧欠爸爸的事才和爸爸分手的。
因此,贛珊就想著如果找到了爸爸以后,一定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但沒想到的是,找到爸爸以后,還沒找到機會問卻得到了爸爸離了婚的消息。
本來這是一個不幸的消息,但對贛珊來說,卻覺得是個天大的喜事!她心中立即有個打算,要憑自己的努力,把爸媽撮合到一起,讓他們過一個幸福的晚年。
只是讓贛珊郁悶的是,就像剛才,只要一提起媽媽,爸爸就消極起來。
看來爸爸對媽媽的芥蒂很嚴重啊。
為了讓王超不要因她剛才的話產生不快,贛珊趕緊先把心事放下來,雙手摟著爸爸的脖子說道:“爸,現在先照一張,明天再照好嗎?”
王超的臉趕緊轉陰為晴,笑道:“好啊,粵強,來,站在爸爸身邊來。”
于是粵強和贛珊站在王超的左右讓李仕進給他們拍照。
贛珊的頭靠到王超的肩膀,伸出手來喊道:“爸爸吉祥!”
就在王超美美的時候,思伊這丫頭過來了。
上次過來,思伊本來是揣摸著媽媽的意思來問爸爸看對媽媽還有重歸于好的念頭嗎不?可不巧一個電話把爸爸叫走了。于是今天特意過來,想跟王超當面問個清楚。
沒想到的是,當思伊一進王超外面的辦公室就聽賴文說:“美女,在這里喝杯茶,你爸在會見重要客人。”
賴文這樣說純粹是想找機會和思伊講幾句話而已,可思伊對他沒有興趣,她想著還有重要的話題跟老爸說,哪有功夫很眼前這個青皮后生耽誤時間,就問道:“什么客人,我都不能進?”
哪知道愛開玩笑的賴文故作嚴肅道:“是很重要的客人,你爸叮囑我,來人了要我先通報一下才行。”
思伊“哼”的一聲:“你省省吧,我見我爸,還要你通報!”說完就推開了王超辦公室的門。
只是她一進門,就聽到贛珊正甜甜的喊著:“爸爸吉祥”。
思伊的眼睛瞪的大大,嘴兒張的圓圓……
王超呆了。
贛珊和粵強看到思伊一進來,就感覺氣氛變了,于是都看著王超。
話是思伊先說的,只見她指著贛珊說道:“爸,她是誰?她……她為什么叫你爸爸?”
這一下叫王超怎么組織語言向思伊解釋?他一下緊張起來,結結巴巴說道:“思……思伊,你……你聽我說……”
“哎呀,王總你緊張什么?不就找到了親生孩子嗎?”李仕進插嘴道。
王超一聽李仕進這樣解釋覺得不對,就說道:“不……不事,是他們找……找到我的。”
王超這樣解釋,又引起了粵強和贛珊的一絲不快。
贛珊說道:“爸,就算你找到我們難道有錯嗎?”
王超頭暈了,趕緊說道:“贛珊,不要誤會,爸不是這個意思。”
思伊聽到王超向眼前素未謀面過的年輕女子自稱爸,再也受不了了,她立即流淚了,隨即哭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