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衛軍帶著劉小芳準備走時還搖頭說道:“我難道真的想走,但你目前這軟不拉幾的樣子,跟著你受憋屈啊。我們一家子從海口過來投奔你,無非就是想快樂的掙錢,可現在完全不是這回事。超哥,當年你在海口多瀟灑,雖然身上沒幾個屌錢,但日子過得……唉,不說了。”
王超無奈說道:“你不要想那么多,你也快五十了,在這個公司只有你能和我談得來,如果你走了,我和誰交心?反正,只要我在,誰也不敢動你一根汗毛!”
鄒衛軍笑道:“這倒不至于,我這人又不好吃懶做,技術水平他們也看到了,有本事他們找一個比我更好的。”
王超聽到這里,知道鄒衛軍沒有要走的意思了,就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是啊,這樣想就不錯了!對了,有沒有空,跟我一起去中南公路物資公司找老郭喝酒去。”
鄒衛軍婉拒道:“我不習慣跟領導在一起喝酒,你去吧,老板娘那邊還有一臺壓路機等我去修。”
和鄒衛軍分手后,王超就打個的士來到了郭圣斯那里。
郭圣斯正在辦公室看報紙,桌上的煙缸插滿了煙頭,滿屋子都是烏煙瘴氣的。
王超邊把煙缸里的煙頭倒進郭圣斯辦公桌邊的衛生桶里邊對郭圣斯說道:“郭總,吸煙有害健康,你還是少抽為佳。”
郭圣斯笑道:“你自己一個煙鬼,還說我。嘿嘿,兄弟,你今天在哪里摔了一個跟斗才想到見我啊?”
王超聽到摔跟斗二字,不由想到蔡強剛發生的事情,就一五一十得說給了郭圣斯聽,隨后說道:“這家族企業確實不好搞。我原本想著都是她家的人,既然她看錢看得很重,讓她管理最起碼在錢方面會‘六親不認’的不會吃虧,誰想到她那么顧家里的人,弄到現在我說話像放屁一樣!”
郭圣斯聽了笑道:“我早就看到你會有這么一天!但我又不能挑撥你們夫妻恩愛,行了吧,你老婆愛管就讓她管,只要保證你有小酒喝喝就行!”
“我有小酒喝事小,可跟著我的兩個員工,一個幾年前就讓她氣跑了,現在這一個又開始鬧著要走,你說以后怎么辦?”
此時郭圣斯已把雙腳交叉放在辦公桌上,他嘴里叼著香煙,從嘴縫中擠出幾句話來:“你問我怎么辦?兄弟,你家那破事我才懶得攪和。但我可以給你指一條路……”
“什么路?”
郭圣斯沒有馬上回答,他看了王超一下后才說道:“你難道不會和別人再開一家公司?”
“和別人再開一家公司,和誰?”
“譬如鄙人啊。”
“郭總又說笑了,我和你談正事,你卻來逗我。”
郭圣斯馬上把雙腳從桌子上拿下,說道:“我今年就要退休了,你就沒有想到請我做你的顧問?”
“那敢情好,你能來我們公司做顧問那真是求之不得。郭總,你今年什么時候退休?你來做香滿路公司的顧問,蔡晴就屁都不敢放一個了,到時你可要多幫我撐撐腰。你要是能來,我每天都會心花怒放的。”王超笑道。
誰知郭圣斯接下來說的話給王超一個透心涼,他說道:“什么香滿路公司。我跟你說,我才不喜歡和女人做生意,我要做只會和男的一起做。王超,我把你當兄弟,這些年來也證明我沒看錯你。我想等我退休了,我們再叫上一兩個得力的廠家,一起組建一個公司去做養護機械和養護材料,你看怎么樣?”
王超不傻,他知道如果能拉上一個郭圣斯這樣全省公路系統上上下下都熟的人來參與公司經營,那可是所向披靡的事,只是這樣一來,不就成了香滿路公司的對手。雖然香滿路現在是以租賃為主,但主機業務還是在做著的。
想到這王超說道:“郭總,你這建議是不錯,但蔡晴我怎么跟她說?再說我現在明明有一個,不,是兩個公司放在那里了,這一旦生意做起來,萬一那兩家做的也是我們要做的,瓜田李下的事怎么扯?”
郭圣斯輕輕飄飄回答道:“你跟你老婆怎么說我不管,至于你說那瓜李的事情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剛才不是說了我沒看錯你嗎,這點信任都沒有還開什么公司。”
王超無語了,他隱隱約約覺得這開公司的事搞不成,因為他實在割舍不下由他一手養大的香滿路公司。
郭圣斯看到王超半天都不吱聲了,猜想王超一定有難度,既然人家有難度,就不要勉為其難了,于是改口說道:“好了好了,我也是說說而已,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要不是你問我以后怎么辦?我也不會突發奇想開什么公司。反正你要想像個男人那樣活,就按我剛才那條思路走沒錯!牝雞司晨是不行的哦。”
“什么雞司晨?”王超不懂得問道。
“回家查字典去!對了,等下老鼠藥會來,正好中午一起吃飯。”
郭圣斯話音剛落,就見彭東升走了進來,只聽他說道:“郭總,我這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王超愣了,他沒想到今天又看到了彭東升!
王超奚落道:“彭總,酒就醒了,晚上還喝不?”
“怎么,你們中午在一起喝酒?”郭圣斯問道。
“彭總賞臉,中午和我喝了一杯。郭總不知道吧,人家現在是我香滿路公司租賃部的股東了。”
郭圣斯早就知道王超和彭東升的過節可謂源遠流長,因此他鬧不明白他們倆怎么會冰釋前嫌地走到一塊?其實別說郭圣斯鬧不明白,就連王超此時都云里霧里。
王超只記得蔡晴好像說過,彭東升是通過蔡強進入香滿路公司來搞租賃的。
說起來這個彭東升近幾年過得并不順暢,自從沃得查了他廣東的賬后,因為他看不清形勢,仗著劉軍平還是他的后臺,面對清欠辦還桀驁不馴的對著干,惹得沃得一怒之下,由宜鄉公安經偵出面以非法占有之罪名關了他一段時間,最后乖乖拿出錢來才放人了事。
好好的一個金三角公司在他手上整垮了以后,張才問他下一步怎么走?說如果沒路可走的話,就到他沙場管理幾臺裝載機。
但彭東升怎么還會去過打工者的生活,要知道,他身上還有沃得沒有查出來的一百多萬貨款!有這一百多萬,他就可以東山再起,而東山再起的地方,就只有湖北了。因為湖北還有一個他想了幾十年還沒想到的“小母雞”——蔡晴。
郭圣斯這回對彭東升笑道:“老鼠藥,搞半天你在王總這里發財。我還以為你湖北生意不好做,撤回廣東了。不錯不錯,你們都是老鄉,可以互相關照。”
王超卻心想:“關照個屁,這家伙怎么像個鬼,老纏著我……”
可還沒想完,卻聽彭東升說道:“別說了,發個屁財!他媽的蹲了幾天號子,算是又增加了一個人生歷練啊,哈哈哈!”
坐了牢搞得像英雄凱旋一樣,王超也是服了。
郭圣斯看到吃晚飯的時間到了,就對王超和彭東升說道:“走,今天我請你們這兩個江西老俵喝一頓!也算給‘老鼠藥’進去過的那種地方壓壓驚。”
彭東升問道:“去哪一家吃?”
郭圣斯罵道:“就你‘老鼠藥’名堂多,我請客還要按你指定的餐館吃。”
“哎呀領導,到哪里吃都是花錢,我們到王超相好開的那家湘夫人餐館去吃吧。”
王超一下躺著中槍,火了,他說道:“你想去就去,扯我干什么,誰跟她是相好。”
其實王超最火的還是彭東升前面那一句到哪里吃都是花錢,他想起那一年彭東升要他打的士送小姐去荊州。王超找好了的士也談好了價,可那小姐提出自己找的士,結果小姐談的價錢比王超還要高。王超當然不干,但那小姐就像現在彭東升這樣的口氣——請那個的士都是花錢!非要請貴的不可,不行就打電話給彭東升告狀,最后還是王超忍辱照辦。
郭圣斯今天心情好,就問道:“你說的那湘夫人在哪里?”
“在漢陽,離香滿路公司不遠。”彭東升回答道。
郭圣斯又轉而問王超:“王總,你說去就去,反正這附近的餐館都吃膩了,換個口味也行。”
王超回答道:“我沒意見。”
一出郭圣斯公司的門,就見一輛锃光明亮的豐田霸道開到郭圣斯和王超面前。
彭東升打開右前門叫王超坐上,然后打開后門請郭圣斯上了后自己也鉆了進來對司機說道:“直走,到漢陽去!王總,你幫我指揮一下。”
在路上,王超聽到郭圣斯問道:“我說‘老鼠藥’行啊,人家坐牢傾家蕩產,你坐牢卻豐田霸道都坐上了。”
彭東升哈哈笑道:“這叫那個什么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跟你說,我要不把廣東那公司轉讓了,哪有錢買這豐田霸道?”
王超回頭道:“金三角公司還有轉讓費?”
“那當然。”彭東升回答道。
其實這是彭東升滿嘴說瞎話,沃得和他把賬一清,幾乎把他配件庫里的破銅爛鐵都收光了!他之所以這樣說,無非是為他買車找個有錢花的借口。
到了湘夫人餐館后,老板娘望天靜一見王超就笑道:“王總,幾個人?”
“帶司機四個,搞個小包廂吧。”
進了包廂后,彭東升沖著望天靜嬉皮笑臉道:“老板娘,你看我多有誠心。你看,我都把這個郭總從漢口拉到你漢陽來吃飯了。”
郭圣斯聽了卻笑道:“你個‘老鼠藥’,你還說老板娘是王總的相好,看樣子你才是的。”
面對他倆的玩笑話,望天靜只當耳邊一陣風,而對彭東升,她覺得好像他來店里吃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王超指著彭東升說道:“望老板,是他要來你這的,你讓他來點菜。”
大家一起坐下把酒菜點好以后,大家就開始喝起酒來。只不過郭圣斯和王超喝的是白酒,而彭東升喝的是啤酒——中午王超那一杯,他現在都還暈。
郭圣斯喝了一杯后說道:“彭總,既然你現在和王總合作了,那以后就要以誠相待。王總是個老實人,你可不要欺負他。”
彭東升看了一眼王超說道:“郭總,我和王超雖然這些年來在生意上磕磕碰碰,但畢竟都是老鄉,有句話說得好啊,叫做相逢一笑泯恩仇!我覺得我和王超要向前看,要有錢一起掙!你們說是嗎?”
“話說得動聽,但希望事要做得漂亮。”郭圣斯說道。
彭東升見郭圣斯說話明顯偏袒著王超,心中很是慪氣,但又不好發作,只得忍著性子說道:“那是那是,我會把事情做得漂亮的。你看,為了表示我一心一意在香滿路搞租賃,我都去工商局把我那春秋公司注銷掉了!”
“你把公司都注銷掉了。”王超問道。
彭東升回答王超道:“是的,現在開公司流行合作。你出力我出錢,多好!”
“出錢,你有多少錢?”王超帶著懷疑的眼光問道。
“你問你老婆不就得了,她知道我出了多少錢。”
郭圣斯哈哈笑道:“個斑馬的,有味道!王總連這個都不曉得。”
彭東升接著說道:“反正我有錢但沒有品牌,我就要找一個像香滿路一樣有實力的公司開展項目合作。譬如我聽說郭總今年要退休了,我拉著他難道不可以合作,郭總,你說是嗎?”
“不怎么樣!你別拉我,我退休了在家帶孫子去。”郭圣斯斷然回絕道。
王超這時犯傻了,他說道:“你下午都說要拉幾個人開公司,彭總有錢投你干嘛不干?”
這下把郭圣斯搞得有點尷尬,他有點不自然地說道:“我那是和你開玩笑,誰真的想開公司。”說到這,他趁彭東升點煙時瞪了一眼王超,然后帶著氣說道,“‘老鼠藥啊老鼠藥’,你別吃飽了飯沒事給我下老鼠藥。我的主意你就不要打了。但你的思路還是不錯的。”
“是啊,所以我已經在香滿路公司銑刨機和攤鋪機都投了股份,到年底就坐等著分紅了。”
“什么,卡特銑刨機里你也有股份?”
“是啊,你不知道?”
這下彭東升感到奇怪了,公司里買一臺這么大的設備,王超竟然連幾個股東都不知道?這是王超不愿管事呢還是蔡晴不想讓他知道?這可要找機會問問蔡強才是。
郭圣斯看了看王超說道:“看來我們王總真是一個甩手掌柜,幸福啊。”
“可不是,這是人家王總的福氣,別人都羨慕死了。”彭東升訕笑道。
聽著這些話,王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忽然感覺自己在香滿路公司已經不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充其量就像鄒衛軍所說的那樣,是個辦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