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方面馬不停蹄地繼續趕稿，一方面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女人天性就較為敏感，加上她又是個文藝創作者，腦洞大得有時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地想一想這兩日來發生的事情，有關陳潔以及她和王皓之間的種種。

她沒有那么豁達，沒有王皓所說的那么通情達理，她只是個平凡普通的女人，也會為自己心愛的男人吃醋，會在意他的每一個想法每一個舉動。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所愛的男人心里只有一個自己，唯一的自己?？涩F實往往卻總是事與愿違。

想著想著，她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不斷地滑落，沿著臉頰的輪廓，沿著下巴，滴落。落在淡藍色的床單上。

女人流淚通常是流給男人看的，如果男人不在場，就算哭得再怎么梨花帶雨，也僅僅是獨角戲，自己也會覺得無聊無趣。林嵐深諳此理，所以，她止住了淚水。

靜寂中，樓下忽然響起“叮當”聲。

林嵐屏住了呼吸，認真辨別那是什么聲音。

難道是王皓回來了嗎？他剛才不是已經甩門而去了嗎？按理說，每次吵架，王皓都會回到他自己的公寓，然后幾天都不會理睬對方，除非是林嵐主動打電話給他，否則他絕不會低頭認錯。

今天怎么一反常態？不管那么多了，這一次他要是不先認錯，我絕不妥協。林嵐心里暗暗想著。

然而，樓下“叮當”、“叮當”的聲音驀地轉變成了“咯噔”、“咯噔”。這……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響，而且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外面是什么人在上樓梯？林嵐心驚肉跳，頓時不知所措。

這宅子里怎么會有女人高跟鞋的聲音？

一步……

兩步……

三步……

五步……

林嵐在心里默默地幫她數著步子，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興許是驚嚇過度所致。

到了，就快到門口了。林嵐的心跳越來越急促，她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王皓……是你嗎？”林嵐的聲音在經過一系列的物體碰撞之后，被無數次地折射反射，扭曲得不太自然，而最后的“是你嗎”三個字被反反復復地重疊，竟像是另外一個女人的音質，綿長而尖細，回傳到她的耳里。

門外的腳步聲，隨著林嵐的發問，如云煙般消失。

林嵐止住呼吸，這屋子除了自己和王皓有鑰匙，其他人根本不可能進來。那么這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會是誰？她是如何進來的？

林嵐緩緩起身，又壯起膽子，走到門邊，扭動把手。

木門“吱呀”一聲，豁然敞開。

一陣陰郁森冷的風，穿堂而過，掃過她的臉頰，吹起她的發絲，倒像是有一個無形的人，生生地從她面前擦過一般，還帶著幾縷未散的芳香。

林嵐探出頭，向左，又向右，審視了一番?？帐幨幍倪^堂里什么也沒有，更別說什么穿高跟鞋的女人了！然而，她敏銳的嗅覺卻抓到了一絲奇異的香味，這應該是一種法國牌子的香水味，有些熟悉，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聞到過。她又深吸了幾口，試圖辨別出這味道。

這味道是在哪里聞過呢？林嵐撓著頭，反復思索，努力回憶這似曾相識的味道究竟在哪兒聞到過。

對了，是王皓的房間，王皓公寓的房間里也有這種香水。她不禁興奮起來。真的是他嗎？他來過嗎？剛剛的聲音是他弄出來的嗎？可如果是他，怎么會有高跟鞋的聲音呢？

林嵐百思不得其解，又喚了一聲：“是你嗎，王皓？”

無人回應。

也許是又走了吧。林嵐略顯失望。

她收回視線，正準備關上房門的時候，一雙精致的紅色高跟鞋映入她的眼簾，它就安放在門角的暗影處。這是送我的嗎？林嵐心底里再次泛起漣漪，臉上也驟然現出三月的春光。

林嵐心想，一定是王皓為了道歉，所以買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送給自己?？墒撬龔膩矶疾淮└吒难?，但既然他買了，總不能放著落灰吧。她喜悅地拾起地上的鞋子，捧在手心里，反復觀看，視為珍寶。

林嵐的內心激動不已，笑逐顏開地坐在床沿，試著穿起了這雙高跟鞋。似乎尺碼小了一點點，可能穿起來有點膈腳，而且站立的時候可能會比較吃力，但她的要求也沒那么高，湊合湊合還是能穿的。

她在鏡子前反復地照了照，越看越喜歡。

她欣喜若狂，在房間里來回走動，又像個精靈般旋轉舞步，體態婀娜，舞姿柔美。

咯噔……

咯噔……

林嵐又聽到了那奇怪的腳步聲，但她可以肯定，這不是自己發出的，絕對不是！

那是房間以外，樓梯以下的某個地方傳來的聲音。聲音由強變弱，逐漸消失，和先前的恰好相反。

她敏銳的聽覺，還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凄涼笑聲，又像是哭聲。

林嵐停下腳步，脫下高跟鞋，仍舊穿好自己的那雙鞋，以便于應對某些不可預知的突發狀況，方便迅速逃跑而自保。她立刻跑去掩上房門，生怕什么人突然闖進來，對自己不利。她屏住呼吸，仔細凝聽。

水聲。

她聽到了窸窸窣窣的水聲。

那是樓下洗手間傳來的“嘩嘩”水聲。

誰？究竟是誰？

林嵐顧不得多想，立刻拿起手機，按下一串熟悉的數字。

電話很快撥通了。

“王皓，你快過來一趟?！绷謲挂呀浺庾R到，家里出現的人肯定不是王皓。

王皓突然接到林嵐打來的電話，也有點詫異。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聽得出來，林嵐在聽筒里的聲音微微發顫，充滿著恐懼，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而且迫切希望他盡快趕過去。

王皓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從洗手間出來，穿上衣服，便趕往長青路15號的老宅子。

門沒有上鎖，微微掩著。他推開門，屋里燈光通明，猶如白晝。

王皓上了樓，敲了敲房門。

林嵐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終于盼到王皓出現，瞬即開門，二話沒說就一把沖上去將他緊緊抱住。

她的身體仍在顫抖，而且額角都是冷汗。“你總算來了。”

“出什么事了？”王皓的聲音溫和柔軟，他輕撫著林嵐的后背，又拍了拍她的頭，將自己的頭慢慢靠近她的發絲，聞著那一股清新的香氣。他能感覺到林嵐微微抖動的身體，定然是驚嚇不輕。

“這兩天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跟著我，可每次回頭卻又什么都沒有。還有，這個屋子每到深夜就會有奇怪的聲音。不是我疑神疑鬼，是真的……”林嵐心有余悸地說著，又回頭指著樓下轉角處的洗手間，放低聲音說：“剛才我在房間，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而且是高跟鞋的聲音，我起初以為是你，就出去看了一眼，結果發現根本沒有人。之后樓下的洗手間也莫名其妙地響起水聲，肯定是屋子里還有什么人，情急之下，我就給你打了電話。”

“你是不是聽錯了？我剛才進屋并沒有聽到什么水聲，可能是你在房間里悶久了，悶出病了，或者是趕稿太傷腦，神經衰弱聽錯了。”王皓寬慰道：“有段時間我也常?；寐犚恍〇|西，去看了醫生，說可能是壓力太大，神經繃得太緊，所以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我想，你可能是近段時間趕稿太累了，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憋出病來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心理醫生，疏導一下?！?

“我沒??！是真的聽到了腳步聲。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所說的？”林嵐無奈又無助地看著王皓。

“我信。你先別激動。不過你看到的和聽到的是相對的真實，在你的世界里可能很真實，但并不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僅僅是在你的意識當中可能存在的，有別于真實的存在?！蓖躔┑慕忉屍鋵嵾B他自己也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林嵐能不能聽得懂，但看到她木然的表情，想來她是沒有明白自己所要表達的意思。

王皓繼續道：“好了好了，現在沒事了，我不是在這兒了嘛。不過，樓下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剛才我看過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出去散散心，緩解一下壓力吧。再這么封閉在房間里趕稿，正常人也會瘋的。工作固然要緊，但也要注意勞逸結合，應該給自己留一點放松的空間和時間。”

他將林嵐扶到沙發上，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他坐到林嵐身邊，接著說道：“心理學上說，人產生幻覺很大程度上是受心理暗示的作用。我曾在一本心理學方面的書上看到過一個案例，說是一位心理學家找人做實驗，給測驗者蒙上了眼睛，用一張紙割測驗者的手腕，并告訴測驗者剛剛是一把刀割了他的手腕，結果測驗者真的出現了割腕失血過多的癥狀，很神奇也很詭異。但這就是心理暗示的強大作用，雖然無法解釋那種力量到底是如何產生的，但它確實能夠對人產生影響?！?

林嵐知道王皓并不相信她所說的，也不想再過多解釋。她只想緩和下氣氛，于是就接著王皓的話茬，說道：“你什么時候也看心理方面的書了，你不是不愛看書的嗎？”

林嵐轉動著手里的茶杯，又緊緊地握著。

“我曾去看過心理醫生……而且這兩天……”王皓似乎不愿回憶已經發生過的事，皺著眉頭。

林嵐想，那段歷史應該讓他很痛苦吧。她的注意力已然聚焦在了王皓身上，她對此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渴盼著王皓繼續說下去。

“為什么？”

王皓緩慢地低下頭，十指相扣，托著下巴，說道：“從我記事起，父母就一直在吵架中過日子。我爸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和其他男人一樣喜歡喝酒、抽煙、賭博，幾乎就不干什么正經事，每次回到家都是醉醺醺的，那時候我最怕見到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父親，倒像是個流氓惡棍，我對他基本是秉持避而遠之的態度?！?

王皓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開始的時候，我媽還會勸他不要喝酒，至少不要在外面酗酒，免得傷了身子，但換來的卻是我爸的拳打腳踢。我爸嫌她管得太多，很煩，而我媽偏偏又絮叨啰嗦，總是觸碰他的逆鱗，所以兩個人沒有一天是安分的。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上大學，母親終于忍受不了，提出了要離婚，但他拒絕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再后來，我被母親送去了外婆家，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他們的消息，不過每個月他們都會寄生活費來，這樣也好，至少我不會餓死，而關于其他的我都不再理會，他們之間的問題就交給他們自己解決，反正我也插不上手。由于從小就在這種‘不健全’的家庭成長，所以我和其他孩子生性就不太一樣，孤僻、冷漠、沉默寡言，甚至和這個社會、這個時代格格不入，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成長環境會改變一個人。”

“家庭環境對一個人性格的形成影響很大，看來是真的?！绷謲孤牭檬肿屑?，看來已經忘記了剛才經歷的那些恐懼，而是沉浸在王皓的故事里無法自拔。她沉吟道：“難怪你都沒什么朋友?！?

“有段時間，我變得異常抑郁，做事情也有些反常，大人們也只是把它當成青春期的正常反應，并沒有特別在意，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的心理出了點問題。可能是有些東西在心里壓抑得太久了吧，導致整個人都變得特別陰暗，像是心理扭曲了似的，看到別人家長來接他們的時候，就會萌生一種嫉恨感?！蓖躔┩Ａ讼聛?，看了一眼林嵐，好像正在猶豫著該不該繼續往下說。

“然后就去看心理醫生了？”林嵐問道。

“嗯。也就是那時候認識陳潔的，當時她在心理咨詢室幫忙……”

林嵐明白，在他最孤獨寂寞的時候，只要有個人能夠主動開導他、關心他，他都會對她產生好感，即便那個人不是陳潔，也會有趙潔或者高潔什么的。林嵐沒有表現出嫉妒或是其他表情，她對此表示十分理解。

她喝了一口水，說道：“晚上別去公寓了，留下來陪我吧?！彪m然話說得有些漫不經心，但其實是她內心強烈的央求。她怕王皓還在生氣，會冷漠拒絕。顯然，她的擔憂是多余的。

王皓沒有拒絕，他也想證實一下林嵐所說的半夜出現的奇怪聲音。

王皓重新下樓檢查門窗是否已經關上，又刻意去查看了一下洗手間，發現里面也沒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他更加肯定林嵐是由于工作上的壓力才造成的精神緊張?；蛘哧悵嵉乃酪捕喽嗌偕賹λa生了影響。人總是無法避免對于死人的恐懼，尤其是有些和自己相關卻又不是非常熟悉的那些人。

林嵐是個作家，對生活中再細微的事物也會有敏感的觸覺，就像是一種天性。雖然王皓一直用言語寬解著林嵐，說可能是錯覺，但對于這幢古老的房子，他也有種怪異的感覺，許是因為房子年代過于久遠讓人產生聯想吧，再則環境幽僻，也造成了詭異恐怖的氣氛，不免讓人心生寒意。

在確保沒有任何遺漏之后，王皓就關掉了大廳的燈，上樓鎖好房門，將林嵐扶回床邊。

屋子里霎時一片安靜，除了他們的呼吸，再沒有任何動靜。

王皓看到林嵐服了一粒安眠藥就要躺下睡覺，便替她蓋好被子。自己則坐在床邊守著她。

林嵐的睫毛細密而纖長，上下秩序井然地交錯著。白皙的膚質猶如剛出水的豆腐，白嫩而富有彈性，用“吹彈可破”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什么時候開始有服安眠藥睡覺的習慣了？”王皓微風拂柳般地問了一句，手自然地落在她的秀發上，來回撫摸。

林嵐挪了一下身子，將頭深深地埋在王皓的懷里，那里有她需要的溫度，那里能給她無盡的安全感。她睜著眼睛，仰視著王皓的下巴，伸手觸摸著他的胸口，耳朵緊貼著心房，聆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

她沒有回答王皓的問題，沒有告訴他，她是在知道陳潔自殺的那一晚開始就聽到了奇怪的聲響，然后只能用安眠藥幫助自己進入睡眠。她怕聽到那些怪異的動靜，就像有人在門口漸漸向她走近，越來越近。

一陣風吹過，她都會不自覺地以為那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從她身邊走過。她以前不相信鬼神，但是自從那天之后，她變得異常敏感，變得疑神疑鬼，變得神經質。

林嵐在王皓溫暖的懷中沉沉睡去。她已經很久沒有這么踏實地睡過覺了。他可以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而一個女人尋找自己歸宿的最終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找到安全感。

王皓靠在床頭也漸漸地閉上眼睡著，但只是處于淺睡狀態。

大概半夜十二點多，樓下大廳里傳來細微的聲響，王皓被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睜開眼，屋子里漆黑一片，唯有窗外斜射進來的一絲微弱月光，暗黃的就像陳舊的牛皮紙。

王皓動作輕巧地掀開被子下床，躡手躡腳地挪動，生怕吵到已經熟睡的林嵐。他靠著房門仔細地聽著外面的動靜，不敢大聲呼吸，耳朵緊緊貼著門板。

這就是林嵐所說的奇怪聲音嗎？這屋子里除了我們，真的還有第三個人？！王皓心臟的跳動節奏明顯開始紊亂，脊背甚至出現冷汗。他扭轉門把，緩慢地開了門，雖然已經將速度放到最慢，但還是弄出了“吱呀”的一聲，許是因為木門太過陳舊發生變形，轉軸生了鐵銹轉動不暢的緣故。

門外光線昏暗，伸手不見五指。

他還是決定走下樓梯，看個究竟。

說實話，雖然他是個男人，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免有些害怕和緊張。尤其是這兩日自己時不時地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比如那個鏡子里出現的穿旗袍的女人，還有聽到的那句駭人的“白旗袍，紅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的歌謠。

人類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這倒也可以理解。

王皓的手扶著墻壁，后背也緊緊貼上去。他心里默數著樓梯的級數，小心翼翼地邁出每一步。

18……

19……

20……

他停頓了片刻。

20，他在心里反復掂量這個數字，20。

他的腳不敢再動分毫。他的腦子嗡嗡乍響，腦漿就像滾燙的巖漿在翻涌，即刻就要噴泄而出。

20，怎么會有第20級臺階？他記得很清楚，老宅的樓梯明明只有19級。

他的耳邊突然鳴響，從“嗡嗡”聲驀地轉變成女人的竊笑，那女人仿佛在低聲說：“你踩到我的腳了?！?

隔世的聲音、低沉的語調，恍恍惚惚，往復回蕩，減弱又增強。

“你踩到我的腳了……”這聲音在夜色空茫中重疊，穿透他的聽覺神經直入他的肉體，越過五臟六腑直沖頭頂，順勢帶出那滾涌的腦漿。

他的脊背一陣寒涼，仿佛頂著一塊冰，遇熱而化的冰水沿著脊背的凹槽直線下滑。他的腿一軟，竟跌坐在地板上。

黑暗中燈光驀地閃亮，一個女人的輪廓出現在他眼前，耷拉著腦袋，發絲自然下垂，她周身籠罩在一股幽微的青氣里。

王皓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鬼”，即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服自己，世界上沒有鬼！但他又自嘲道，鬼才相信這話！

王皓聽到，那“鬼”身上有不明液體在滴落，一滴、兩滴，“滴咚”“滴咚”，它們和墻上的掛鐘一樣富有節奏。

“滴咚”，“滴咚”。

是滴水，還是滴血？或者是在滴其他不知名的液體？王皓的內心活動極其活躍，他覺得那些不知名的液體正在慢慢地匯聚，蓄勢成一股潮涌，意欲向著他的方向侵襲。

冰涼的溫度自他的腳底開始向上蔓延，一點點將他淹沒吞噬。

“喵”，一聲凄厲的貓叫幾乎刺破他的耳膜，他猛然驚醒。

王皓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已經按下了室內電燈的開關。

黑暗一刻間被光亮替代。

他的雙腳正浸在透明澄澈的水里，而水是從浴室溢出的。浴室里仍有“滴咚”、“滴咚”的滴水聲，他一個箭步沖進去，擰緊水龍頭。

“原來是水龍頭沒關緊。”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猶如放下了千斤重擔，瞬間輕松自如。他搖搖頭，苦笑道：“王皓啊王皓，總有一天你會被自己活活嚇死！”

他的思緒剛剛落定，前腳才跨出浴室，先時的那只貓驟然從他眼前飛躥而過，猶如一道閃電，迅雷不及掩耳，驚得他險些又滑倒在地。幸好他反應夠快，才能穩穩地站在原地。

他拍著胸脯，舒了一口氣，咒罵道：“該死的貓?！彼终业酵习褜⒌匕迳系乃粮桑綐翘菘诓虐l現多出的第20級臺階不過就是個細長的木質工具箱。

一切收拾妥當，他終于可以安心睡覺了。原來，怪聲的制造者不過就是一只黑貓。屋子里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人，更沒有什么腳步聲。王皓這么想著，可剛回轉身，就愣住了。

自己剛才分明已經擦干的地板，怎么又有兩排錯落排列的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被人用針扎入瞳仁一般，刺痛萬分，而整個身體也再一次因恐懼而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冷風肆無忌憚地從他擴張的毛孔侵入，讓他徹骨的冷。

他感到四周的空氣在一瞬間急速流動起來，仿佛有人自他身邊輕盈地滑過或者是飄過，從而帶動了氣流流動……

是的，他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