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放好之后，江梁想招待陶伊人，才發(fā)現(xiàn)東西都不知道在哪里。好不容易找到了茶葉，又沒有水泡茶，還是陶伊人的丫鬟笑著跑到陶府，拿來熱水切了茶。

陶伊人長很美，不是蘇若璃那種清秀，反倒是種大家閨秀的端莊美。蓮霜長得也不錯，只不過在大羅山待久了，整個人骨子里內(nèi)斂著匪氣。

小翠，那完完全全就是大羅山的孩子了......

陶伊人不說話，江梁胡思亂想著。一杯茶下了肚，在想填一杯時，陶伊人輕嘆一聲。

“三年前哥哥戰(zhàn)死沙場后，就沒有見爹爹開懷大笑過。今天，多謝江公子了！”陶伊人說完對江梁行禮表示感謝。

“快快請起?！蹦信袆e，江梁抬手示意陶伊人不要多禮。

陶伊人猶豫，手里捏著手帕，似乎下了什么決心，目光落在江梁臉上：“江公子，有時間多來府里坐坐。這樣......”

“好，中午小翠不在，有個吃飯的地方太好了?！?

陶伊人畢竟是女子，話說到一半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江梁明白陶伊人是為了陶鴻文，陶鴻文老爺子學(xué)識淵博，而且為人處世有君子風(fēng)度，互相走動下未嘗不可。

陶伊人感激的行禮，帶著丫鬟離開了院子。

北方戰(zhàn)事不斷，最近傳言邊塞最大部落統(tǒng)領(lǐng)布奉稱帝，建國為高昌。消息傳到上庸城，知州事許升立馬上書朝廷，詳細(xì)說了高昌的情況，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果。

大周朝廷內(nèi)黨閥林立，對于此事，在主和與主戰(zhàn)之間爭論不休。朝廷下不了指令，堅守北方的孔宏升只能靜等消息。

大范圍的爭奪城池還沒有發(fā)生，小規(guī)模的戰(zhàn)爭頻頻出現(xiàn)。大周和高昌一時分不出勝負(fù)，朝廷內(nèi)也是爭論不決。

流民開始往上庸城而來，前天數(shù)百流民進(jìn)入上庸城，衙役棍棒之下，這幫流民在城外山上住了下來。

知州事許升邀請商會商議一番，豪商富戶開始在城外施粥。

“大羅山的人又多了呢?！毙〈溧洁熘?，手里拿著糖葫蘆吃著，嘴里還是不停說著話。

流民為了活命，為了口飯，當(dāng)土匪算是好的出路了。城外每天都有人餓死，施粥只能緩解一時的情況，隨著流民增加，這些豪商大戶開始對許升有了意見。

“吃你的糖葫蘆，吃完后去百物坊，多和蓮霜姐學(xué)點本事......”江梁拍了下小翠腦袋：“少爺今天要去和毒物出去?！?

“那個蘇若璃？”小翠揉揉腦袋問道。

“昨天送來了請?zhí)?。大白天的，?yīng)該沒什么事?！苯号呐男〈涞哪X袋：“放心吧，少爺我厲害著呢。”

少爺厲不厲害小翠心理有數(shù)，拿著糖葫蘆急沖沖的出了門。

蘇若璃是個很特別的人，約定的地方盡然在北城門。江梁想著才子佳人約會踏青，是不是蘇若璃想城外野餐。還沒到城門前，就被饑餓要飯的人給嚇了一跳。

“很慘吧？”蘇若璃坐在馬車上，丫鬟在一旁拿出些水果，小廝駕著馬車出了城門。

江梁剛要撩開窗簾看眼外面的流民，想知道城外流民到底是什么情況，就被蘇若璃伸手擋住。

“不要往外看，餓了肚子的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來！昨天有流民餓極了，搶了一家大戶的糧食?！碧K若璃遮好窗簾，遞給江梁一個果子。

“有這么慘？”江梁問道。

“餓了的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來！”蘇若璃拿著果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梁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難道你受過餓？這是去哪兒，不會把我?guī)У交纳揭皫X非禮吧？”

“想得美！”丫鬟忍不住回了一句。實在是江梁上車后，不時地說幾句挑逗的話，丫鬟實在看不過眼了。

“大周南方富饒，北方戰(zhàn)事多?！碧K若璃終于輕口咬了果子：“每當(dāng)戰(zhàn)事爆發(fā)，就會在城區(qū)附近形成一個坊市。”

江梁咬著果子不說話。

蘇若璃笑著，眼里流露出些悲傷：“其他坊市買些雞鴨魚肉，但這種坊市不同。坊市由特定的人維護(hù)，做著販賣人的買賣。所以，這種坊市叫做人奴場。”

“人奴場，聽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苯弘S意回了句。

人口買賣他是見過的，對于受到戰(zhàn)爭迫害的流民，找個好東家也算是出路。在災(zāi)荒下，活下來才是重要的。

景色很好，瞭望遠(yuǎn)處，山河遼闊。

北方知道人奴場的人很多，但是找人奴場就很難了。畢竟在大周買賣人口受到抵制，而且人奴場是為少數(shù)人開放的。

蘇若璃，就是少數(shù)人之一。

山腳下，巨大的山洞前，數(shù)百人跪在地上，互相依偎著。在他們面前的是買主，他們未來的老爺。

在人奴場買回去的人，打了殺了都不成問題，出了事，甚至不用給官府銀子。

江梁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在挑挑揀揀的，更有甚者一腳踢翻跪在地上的人，笑著說身子骨不夠壯實。

守著場地的是一幫衙役，山峰高處，衙役頭子在來回踱步。

蘇若璃遞出帖子，衙役看了眼恭敬的請了進(jìn)去。進(jìn)去之后，衙役走開也沒管這里的事。

“喏。”蘇若璃指著山洞口的賬房先生似的中年人：“你選好人把錢交給賬房就可以了。”

“我可沒帶多少錢?！苯嚎粗鴪龅刂泄蛑娜?，一個個面黃枯瘦，有老有少，多是女人和小孩。年輕壯實的，應(yīng)該早被人給選走了。

蘇若璃露出些許笑容：“放心，很便宜的。一塊肥皂二十文，三塊肥皂就能買一個人。”

蘇若璃說的輕松，可江梁心理很不舒服。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又看看囂張的買家。

這世道終究不是好的。

瘦弱的小孩躺在母親的懷抱里，一個胖子獰笑到賬房哪里付了賬。隨著賬房喊出保價，那對母子只賣了七十文，人奴場從中拿去十文費用，這母子拿到手的只有六十文。

蘇若璃和丫鬟仔細(xì)選著，不像其他人那樣跋扈，但挑選過程仔細(xì)，時不時問問家事，或者問句哪里來的。

遠(yuǎn)處又是一批人來到場地跪了下去，山洞口的賬房先生嘆氣，沉默的喊著價錢和人數(shù)。

衙役們知道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是維持著人奴場的秩序，對于這人間煉獄，他們也就是小鬼差而已。

江梁走在中央，都是面黃枯瘦的，新來的一批壯漢被富商選走，留下女人和孩子。老人少有來這里的，可能半路就餓沒了命。

蘇若璃身后多出十多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孩。見江梁看著她，笑了笑繼續(xù)挑選著。

“少，少爺，買下我們吧！”一個唯唯諾諾的聲音傳來，隨后江梁褲腳被人扯住，附近的衙役呵斥了聲閉嘴，臟兮兮的小手立馬縮了回去。

“公子，沒打擾到到你吧?！毖靡圻^來問道。

人奴場中，跪著的人是沒資格說話的，亂動一下就要挨打。衙役過來想抽一鞭子，看見是個瘦弱的孩子，心里一軟沒下去手。

江梁擺擺手，衙役見狀離開。

剛才拽褲腳的個瘦弱的孩子，被一個年輕女人摟著。那女人應(yīng)該是洗了臉，但臉上有被火灼燒的痕跡，猛地看有點嚇人。

江梁蹲下身子，伸手想要揉孩子的頭，沒想到女子抱住孩子，那模樣分明是等著拳頭落在她身上，免得傷到懷里的孩子。

“沒想打你們......”江梁嗓子被堵住了似的，兩人一定受了很多苦，要不然不會害怕成這樣的，想了想開口問：“你們從什么地方來的？”

女人緩緩放開孩子，孩子露出頭：“少爺，我們，我們是東村的......”

“少爺，我們是長豐縣東村的?！迸藫ё『⒆樱曇羲粏。f話像是費勁了全身力氣。

“哦，怎么到這里了呢？”江梁的手落在孩子頭上，不嫌棄的揉了揉。孩子縮了縮脖子，怯怯的。

孩子鼓起勇氣開口：“爹，爹爹把我們買了。”

“公子，她們是長豐縣的人，娘死的早，爹是個賭鬼。賭的欠了錢，說是他女兒漂亮，就想把女兒買給賭坊。結(jié)果賭坊管事一見這女人......”走過來的衙役似乎知道這女人身份，過來用刀撩起女人的頭發(fā)。

“可把賭坊管事嚇了跳?！毖靡坌α诵Γ骸八餍赃@女人干活利落，管事給了口飯。至于她爹，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認(rèn)識她們？”江梁問介紹的衙役。

“認(rèn)識，當(dāng)年還揍過她爹呢，那東西，實在......”衙役嘆了口氣：“賭坊被流氓給砸了，邊塞又在打仗，她們沒地方吃飯，那有什么活路。這世道......”

衙役對江梁拱手行禮，伸手摸摸孩子的頭，笑了笑。轉(zhuǎn)身拎起鞭子，抽在一個不老實的男人身上。

“帶著孩子跟我走吧！你，叫什么名字？”江梁看向面容丑陋的女人。

女人愣了愣放下孩子頭磕在地上：“奴婢，叫做水香。”

江梁想扶起水香，沒想到水香又是一頭磕在地上，水香帶著的小孩學(xué)著水香，頭磕在地上也不起來。

“好了，走吧，跟我去賬房哪里付錢。”江梁扶起水香，不等水香反應(yīng)抱起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