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恩翻揀眼前的飾品，很快看見了斑斕璀璨，如漣漪波動的光芒，覆蓋在一枚袖扣上。

這枚狀若飛鳥，通體透白的袖扣，約莫有他的指甲蓋大小，做工精致，絲毫沒有劃痕。

“進入祭壇。”

鉑恩閉上雙眼，光影變幻，他的意識進入祭壇中，手上還握著飛鳥袖扣。一陣涼意沖刷身體，耳邊隨即響起光人的聲音：

“【舊燕歸巢】：標記當前坐標點，在坐標點50公里內，可立即傳送回該位置。是否接收該靈魂碎片？若接收碎片，則遺產銷毀。”

“否。”

鉑恩回絕了光人，隨后退出祭壇。在他的鬢角處，已經攀附了一枚哲宴的嘴。

“怎么樣？有找到遺產嗎？”

“有，找到一個。”鉑恩對手背上的耳朵說。

“哎喲，累死我了！”

考渥背著一袋烏鴉尸體，慢吞吞地靠近眾人，濃烈的血腥味，狀態興奮的緬因，都讓瑞娜的神色愈發驚悚。

“我，我們快朝紅點前進吧，不然天都要黑了！”少女揪了揪迪尼的手腕，語氣急促。

“對啊，我們快走吧！”迪尼臉色蒼白地附和道。

“嗯，繼續出發吧。”哲宴托著新眼鏡，贊同地說。

鉑恩不舍地看著森林深處——如果時間充足的話，能把遺產全部都找到該多好。

然而遠處赤紅的夕陽，已經不允許他踐行這個想法，他把袖扣放進口袋，和同伴們一起出發了。

五人很快離開了陰森的林地，一路上，似乎是因為黑針袋中濃烈的血腥味，再也沒有禽鳥走獸敢來招惹他們。

考渥不時丟出帶血的尸體喂養緬因，大貓兇殘的進食狀態，讓石板路上血跡斑斑，尸骨成群。

天上布滿紅霞，地上布滿血污，在這種異樣的和諧中，五人順利地抵達了紅點處。

映入眼簾的是鮮紅的旗幟，不僅是飄揚的布料，連同旗桿本身，也被刷成了熾烈的紅色。插在眾人周圍，每根紅旗都有三米來高，旗桿半徑約莫一米。

這些粗長的旗幟圍成一個圓，在墨綠的山麓中分外顯眼。

營地已經聚集了不少參選者，在營地中央，有名身披灰藍鎧甲，綁著發髻，面容滄桑的騎士，正在安撫身邊的異獸。

那頭異獸生有六對鴨蹼，同時長著漆黑的牛角和素白的山羊胡，足有兩米來高，正安分地啃食一桶水草。

“五位參選者，恭喜你們通過了第一輪選拔，”

滄桑的騎士與他們分別握手，沉聲說：

“我是第二輪選拔的考官桑霍，第二輪選拔會在九點開始，現在，你們可以先享用晚餐了。”

五人皆松了口氣，找了一處少人的木桌，開始享用營地準備的“自助”：櫻桃、蘋果、烤雞、牛排……擺放在周圍的食物，自然也和紅色有關。

鉑恩正要取走一盤龍蝦，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盤子。

兩人各自抓著盤子的一邊，毫不相讓，鉑恩的身體，在昏暗中悄然分裂。

“喂，這盤龍蝦是我的！”

說話的是名先天畸變者，脖子兩側有魚鰓，手肘生有豎鰭，頭發海藍，高挑細瘦。

“我先看到的。”鉑恩的手指緊握盤子邊緣，語氣不善。

“所以呢？”

畸變者伸出修長的手掌，猛地推了鉑恩一下，他“砰”地炸開，化作火星煙霧；那盤龍蝦同時失去了平衡，全都潑到這名變異者身上。

“送你吧。”鉑恩拍了拍手掌，在煙霧中露出笑容。

“你完了！”

畸變者吃痛地低吼，五指間水流涌動，很快在掌心化作一枚水球，正欲向鉑恩投出，一道銀光疾閃，水球“噗”地碎開，化成一地積水。

“安分點。”

桑霍冰冷的聲音從營地中央傳來。

那名畸變者瞪著鉑恩，用魂名清洗掉身上的油污，在同伴的勸導下離開了；鉑恩朝對方吐了吐舌頭，另取幾份食物，也回到了座位。

天不久就黑了下來，有幾隊參選者，在天黑后不久才趕到營地，身上滿是傷口和臟污。

桑霍將這些人拒之門外，任憑他們如何哭喊求情，賣弄傷口和身世，都無法打動騎士大人分毫。

也有人想偷偷潛入，穿越旗幟之間，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在人群里。在桑霍的銀光下嚎啕慘叫，血流如注，就是他們最常見的下場。

鉑恩看見了幾個孤兒院的男孩，這些曾飛揚跋扈的臉孔，此刻卻被隔離在旗幟之外，疲憊而空洞。

食物和溫暖不屬于他們，只有其他不耐煩的騎士，每隔一段時間來清理一次，帶著失敗者消失在黑暗中。

鉑恩不知道他們會去哪。

篝火越來越亮，卻始終無法抵御寒涼的晚風。原本喧鬧的營地，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中，很快安靜了下來。

“咳，咳。”

騎士桑霍站在眾人面前，清了清嗓子。他的眼神很冷，看著眾人，語氣低沉地說：

“首先，再度恭喜大家通過了首輪選拔，證明了自己的耐力和適應能力。但是，對于一名山海鐵騎而言，最為不可或缺的，是他的作戰能力！”

桑霍打了個響指，手掌在半空中輕輕一甩，數十道銀光同時向四周飚射，狂躁的破碎聲不絕于耳。

紅圈外頭的草地被割裂成平地。而構成紅圈本身的旗幟，也被攔腰斬斷，巨大的旗幟四處傾倒，光禿的半根木樁上，露出了旗桿內的奧秘：

長刀、手弩、弓箭、匕首……

每把旗桿內部，都潛藏著數把武器，此刻旗幟被攔腰砍斷，這個矚目的紅點，當即成了肅殺的角斗場！

“第二輪選拔，單人對戰！現在起二十分鐘內，每個人找到一名對手，到我面前登記！”

話音剛落，少年們立刻亂成了一窩蜂，仔細打量鄰近的人，試圖從他們的外貌中窺探一些端倪。

眾人焦頭爛額地奔走，營地的氣氛宛如聯誼一般熱鬧。只是在這場“聯誼”里，拒絕成了贊美，認可卻是最大的辱沒。

——兩個人愿意對戰，意味著他們視彼此為軟柿子。

鉑恩沒有挑選對手的疑慮。

畸變人拖著濕淋淋的身體，脖子上的魚鰓一張一合，瞪著他說：

“喂，小子，做我對手。”

“求之不得。”鉑恩聳了聳肩，瞳孔里滿是笑意。

兩人向桑霍登記了對戰信息，二十分鐘內，所有對戰組如數登記。

“現在，我來宣布單人對決的正式規則，”

桑霍站在桌子上宣讀道：

“以旗桿內為賽場，進行單人對決，使對手無法再戰、離開賽場或認輸，即獲得比賽勝利。對決開始前，可任意取用旗桿上的武器。

比賽時長三十分鐘，平局則判雙輸。他人對戰期間，選手須在賽場外觀賽，且不可使用魂名影響對戰。違規者直接失去選拔資格。”

“哞——”

異獸長嘯了一聲，黏糊糊的鴨蹼“啪”、“啪”拍打著地面，挪到了場外的空地。大部分選手也離開了場地，等待桑霍的傳召。

桑霍翻了翻手上的對戰信息，用冰冷的聲音宣布道：

“第一場對戰，鉑恩對陣卡祿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