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恩繞著啟示柱，環伺著這個詭異的造物，等待下個問題的到來。

考渥卻已經有些心態崩潰了，他蹲在石柱的陰影處，耳朵連著脖子漲紅了，腳尖用力碾著那個孔洞，碎碎念到：“問題……問題……”

“放心吧，小胖子，你能過關的。”

鉑恩注視石柱的雙眼，氣定神閑地說。

“你不也沒答出來么？裝什么淡定！”

“那急又有什么用？”鉑恩拍了拍他汗津津的背。

“放屁。”考渥緊張得直咽口水。

“安靜！”

啟示柱低聲怒吼，鮮紅的雙眼愈發明亮：

“第五題，我撒的謊是什么？”

第五題？

考渥的嘴唇開始顫抖了。

——不是還有第四題么？第四題去哪了？第五題的答案又要怎么回答？

他雙腿篩動，兩片嘴唇翕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應該啊。山海鐵騎的選拔，難道不是考驗魂名嗎？為什么……

他整個腦袋都在發燙，身上的脂肪似乎成了鉛塊，把他的理智往下拽。

——撒的謊……撒的謊……

考渥反復思考，可從頭到尾，他沒聽出啟示柱哪里說了謊。

他的腳尖煩躁地碾著那處孔洞，孔洞在啟示柱的影子邊緣，被他越戳越深。

是思考第四題的去處？還是思考第五題的內容？又或者這是一個新的腦筋急轉彎？

半個小時的時間飛逝，考渥身上的汗“吧嗒”、“吧嗒”地往下滴，他最終放棄了思考，六神無主地看著鉑恩，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問。”鉑恩表情夸張，用唇語說出了這個字。

他皺緊眉頭，一時無法理解。

“問出來，第四題！”鉑恩繼續用唇語說。

考渥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鉑恩是什么意思，即便他問了，也不是任何一題的答案，有什么用呢？

他慌亂地看著石柱，灰黑的陰影，正好將他籠罩其中，仿佛就預示著他即將面臨的失敗。

“問出來，趕緊的！”

盡管沒有發出聲音，但鉑恩的語氣已經帶了火。少年快步走上前，在考渥的肚皮上狠狠攥了一下！

“哎呦！”考渥痛叫出聲，兩眼一閉，自暴自棄地喊道：“第四題去哪了？第四題呢？”

“回答正確！”

什么？

小胖子徹底懵圈了，雙眼瞪著啟示柱，又驚愕地瞪著鉑恩——盡管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自己通過測試了？

“撲通”，地面開裂，考渥掉了下去。

高懸的烈日下，只剩下啟示柱和鉑恩，寬大的柱影籠罩著少年，將他的瞳孔遮上一層陰翳。

啟示柱中傳出“桀桀”怪笑，聲音愈發詭異：“說吧，你是怎么發現的？”

沉默，寂靜。

二十多分鐘后，鉑恩緩緩抬手，指著那雙血紅的眼睛，語氣篤定地說：

“你撒的謊是：若要繼續前進，我們必須答對你的問題！”

“什……”石柱的聲音有幾分訝異。

地面并未開裂，少年的臉上卻毫無緊張之色，他繞著空地邊緣，開始拆解問題：

“第一題，是給勇于嘗試者的嘉獎；

二、三題，是看我們是否能細心地找到題干；對‘提問’是否足夠敏感。

緊接著，你跳過了第四題，說明第四題消失了。而‘第四題在哪里？’就是問題本身。

當考渥問出第四題，第四題就‘出現在他口中’。提出問題的同時，他也回答了這個問題。這題考的是邏輯能力。

最后，你問了我第六個問題：我是怎么看出來的？這題是你的圈套，一旦我回答了第六題，那么我就‘未回答’第五題，直接失去了選拔資格，對吧？”

“精彩。”

啟示柱的雙眼微微閃動，鮮紅的光從它的雙眼蔓延至所有紋路，仿佛豎在大地之上，一截血淋淋的手指。

“那么，我現在問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撒了那個謊的？”

少年豎起手指，老神在在地說：

“第一點，是因為安靜。”

“安靜？”

“沒錯，森林里面太過安靜了，走獸、鳥雀、爬蟲的聲音我都沒聽到。更別提，我們后方一名參選者都沒有了。

如果想繼續前進，必須每個人都答對問題。那么我們制造了諸多聲響，沒理由周圍那么安靜，肯定有人加入答題，或是暗中旁觀。”

“第二點呢？”

“第二點，是因為你的影子。從遇到你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兩個小時，你的影子邊緣，卻始終覆蓋考渥挖的坑洞，大小、長短、角度都毫無變化。

這只能說明一點，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或者說這片土地保持著移動，所以影子不變。那么從我們答題開始，我們就已經前進了！”

“呵呵，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啟示柱中傳來低沉的笑聲，“咚”的一聲悶響，整片大地都為止顫動，鉑恩險些沒站穩，雙手撐住地面，保持平衡。

周圍的巨樹緩緩上升，而后搖晃著向外倒塌，大塊大塊的砂石往外滑，地面上土淅淅瀝瀝地掉落，這片土地托著鉑恩緩緩上升，顯露他出原有的樣貌。

平坦的地面破土而出，以石柱為中心，由內及外，質地逐漸透明，在森林中折射著晶瑩的光。

地面開裂，鉑恩落入一個墻體透明的環形空間，同伴們皆在其中，毫發無損。

“鉑恩哥哥，你終于來啦！”

一見到鉑恩，瑞娜便興沖沖地跑來。

“這是石柱下面的空間？”

他摸了摸腦袋，環顧這片空間。

“你再想想，這個東西像什么？”哲宴輕點眼鏡鏡片。

“這個東西……該不會是個酒瓶吧！”

鉑恩當即反應過來——地下的透明空間是瓶身，所謂的“啟示柱”是瓶嘴，而那片圓形空地，就是瓶身、瓶嘴的連接面！

“答對嘍。”上方傳來少女的聲音。

鉑恩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啟示柱的內部，是結構復雜，帶有升降梯的房間。

而說話的人，竟是一個嗓音清脆，看起來七八歲大小的女孩。就是她一邊操縱著酒瓶，一邊向他們提出問題！

小女孩降至地面，嗓音清脆，語氣卻有些感慨：

“大多數人，要么搶著答題，要么構陷同伴，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全員通過的隊伍了。”

“有額外獎勵是嗎？”鉑恩劈頭蓋臉地問。

“鉑恩哥哥，你干嘛呀！”瑞娜嗔怪道。

“我猜的哈，這么矯情，應該得有額外獎勵吧？”鉑恩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

小女孩橫了他一眼，爬上啟示柱內部，丟了幾個盒子下來，幽幽地說：“趕緊吃，吃完了好上路。”

“你看吧，我就說有的。”

鉑恩得意地朝瑞娜努努下巴。

“別鬧了，趕緊吃吧。”

少女作勢要拍他，忍俊不禁地說。

眾人打開盒子，里面是三明治、牛奶和一些方便攜帶的速食。盡管算不上豐盛，但在荒郊野嶺走了一上午，此刻見到這些熟食，他們仍是狼吞虎咽，吃得一點不剩。

待眾人吃飽喝足后，大酒瓶再度沉入地面，黑暗侵占了視野，他們只能隱約感覺到，酒瓶在地底下暢通無阻地穿行，厚實的泥土，堅硬的巖層，都像輕柔的水波，無法阻礙其分毫。

不多時，大酒瓶再度探出地面，眾人放眼望去，紅點已經有皮球那么大了。

小女孩輕悠悠地說：

“出去吧，我只能送你們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