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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英國對歐洲大陸外交戰略的地緣政治學分析“戰略”一詞,原是一個軍事術語,最早出現于公元前5世紀的古希臘,意為“將道”,即指揮藝術。具體是指組織、領導軍隊,實施作戰計劃的學問。在古希臘語中,“戰略家”即“軍隊領導者”。隨著法國大革命和拿破侖戰爭的進行,戰爭形勢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近代戰略”概念得以確立。其中著名的代表人物及著作有卡爾·馮·克勞塞維茨及其《戰爭論》(1832年)、法國的安本·亨利·約米尼及其著作《戰爭藝術概論》(1838年)。兩人為創建近代戰略思想做出了重大貢獻。其中,克勞塞維茨注重戰爭同政治、經濟、精神等因素的關系。19世紀,馬漢寫了《海權對歷史的影響(1660~1783)》,標志著海軍戰略的確立。一戰后出現了早期的現代戰略學家J. F.富勒、B. H.利德爾·哈特和G.杜黑。富勒和哈特沖破了戰略是對戰斗的運用的狹隘觀念,開始從政治、經濟、社會和心理學的角度全面研究戰爭問題。杜黑1921年發表了《制空權》,標志著空軍戰略的誕生。20世紀30年代是西方戰略學發展的重要時期,戰略思想迅速向非軍事領域,向軍事、政治、經濟的相互聯系的現代戰略的方向發展,“大戰略”的概念出現了。哈特和富勒給“大戰略”下的定義是:“協調和集中國家的全部資源用于實現由國家政策規定的在戰爭中的政治目標。”在1935年英軍野戰條令中“大戰略”的概念又有所發展,規定“大戰略”“是為了實現全國性目的而最有效地發揮國家全部力量的藝術。它包括采取外交措施,施加經濟壓力,與盟國簽訂有利的條約,動員全國的工業和部署現有的人力,以及使用陸海空三軍進行協調作戰”。這個概念明確表明了戰略從戰爭、軍事領域擴大到涉及國家安全的所有方面,成為運用國家全部力量以實現國家目標的藝術。二戰期間,“大戰略”的思想得到了廣泛的運用。同盟國和軸心國都采用軍事、政治、經濟、外交手段,實現國家戰略目標。二戰后“大戰略”的理論更加完善,“國家戰略”“發展戰略”等各種戰略、思想、理論相繼出現和迅速發展。以上據楚樹龍《國際關系基本理論》(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相關內容整理。

一 英國對歐洲大陸外交傳統的成因及內容

(一)地理環境與英國對歐洲大陸外交政策的形成

眾所周知,英國是歐洲舉足輕重的大國,在歐洲發展史上曾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從地理位置上看,英國與歐洲各國并不接壤,北海和英吉利海峽將不列顛群島與歐洲其他地區隔開來,它是孤懸于歐亞大陸之外的島國。英吉利海峽和多佛爾海峽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使英國免受了無數場歐洲戰火的直接殃及。海洋作為英國的天然屏障曾幫助英國人成功地抵御了來自大陸的入侵者,如16世紀后期的菲利普二世、17~18世紀的路易十四、19世紀初的拿破侖和20世紀30年代的希特勒。英國的地理位置非常有利,進可攻,退可守,這樣的地理位置使英國人有一種很深的優越感,進而形成了獨特的島國情結。早在莎士比亞時代,大文豪就對自己的家園充滿了無限的自豪,《理查二世》里岡特的老約翰說得明明白白,他說:


這大自然為自己營造

防止疾病傳染和戰爭蹂躪的堡壘,

這英雄豪杰的誕生之地,這小小的天地;

這鑲嵌在銀灰色大海里的寶石,

那大海就像一堵圍墻,

或是一道沿屋的壕溝。

——莎士比亞:《理查二世》,第二幕第一場


島國情結使英國人感到自己的領土不是歐洲大陸的一部分,只是歐洲的鄰居。英國著名史學家伊·勒·伍德沃德曾說,“大不列顛島孤懸歐洲大陸西部邊沿,其發展不在歐洲歷史的主線上”。〔英〕伊·勒·伍德沃德:《英國簡史》,王世訓譯,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0,第1頁。可以說正是這種獨特的地理位置孕育了這種情結,同時對英國的各種傳統,如外交傳統的形成和延續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在這一問題上,英國外交家朱爾·康邦持認同態度,并明確指出了地理位置對一國外交的現實影響。他曾寫過一本分析大國外交政策的論著,在其中關于法國的一章中開篇就指出:“一國的地理位置是決定其外交政策的首要因素,也是它為什么必須有一項外交政策的根本原因。”他繼續說,地理上的客觀事實是最強大的因素。一國可以更換其領導人或政治制度或經濟政策,但無法改變自己的地理位置。因此,地理,或者說地緣政治長期以來一直是研究外交政策或世界政治的根本出發點。Jules Cambon, “The Foreign Policy of France”, i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ed., The Foreign Policy of the Powers, New York,1985, pp.3-24.的確,我們通過對地理環境的考察可以清楚地發現,像英國和日本這樣的島國需要擁有強大的海軍保護自己的海岸線。同樣,歷史上俄羅斯和中國始終擁有龐大的陸軍,以保衛本國漫長的邊境線。美國為兩大洋所隔,得以在19世紀奉行孤立政策。當然決定一國外交政策的還有許多其他不可忽視的因素,比如自然條件、國民、體制、領導人的思想等,它們有時候也會產生很大的作用。

英國史專家帕克斯曼也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深刻的闡述。他說,有一句格言說:地理創造歷史。但是,如果存在民族心理之類東西的話,它或許也是地理創造的。假如德國軍隊不是如此經常越過法國邊境,法國人是不是也會對德國產生那種持久的恐懼心理?假如瑞士不是個多山之國,它能不能保持它不區分是非的繁榮?猶太人正因為缺乏地理概念,所以才創造出猶太復國主義,它是20世紀最強大的思想之一。英格蘭人生活在一個海島上,這對他們來說是最基本的、最深遠的影響。Jeremy Paxman, The English: A Portrait of a People, London: Penguin Books Ltd.,1998, p.24.

實際上,在歐洲的主要國家當中,英國由于地理位置的優勢而不需要一支常備軍來防御可能的入侵。歐洲大陸國家無法使自己的軍隊越過本國的疆界,除非結成聯盟或進行戰爭,而保衛不列顛群島的英國海軍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旦他們投身大海事業,英格蘭人便把歐洲的其他地方看作麻煩。丘吉爾曾對下議院說:


任何歐洲大國首先都得維持一支龐大的陸軍,而我們生活在這個幸運的、快活的海島上,島國地位免去了我們的雙重負擔,我們可以集中努力和注意力發展艦隊。我們干嗎要犧牲一種我們肯定能贏的游戲,而去玩一種我們注定要輸的游戲呢?Jeremy Paxman, The English: A Portrait of a People, p.25.


英吉利海峽在一定程度上切斷了英國跟鄰近的和遙遠的國家的聯系。任何入侵英格蘭的計劃,都牽涉龐大的組織工作——船只配備,無風天氣。英國不存在讓侵略者可以徑直越過的邊界。與世隔絕的位置也提供了有選擇地參加戰爭、結成聯盟和參與陰謀活動的機會。一旦英國開始籌劃建立一個帝國,只有海路才可以通向這一帝國的各個部分,而歐洲大陸的紛爭就變得毫無意義了。Jeremy Paxman, The English: A Portrait of a People, p.31.也就是說,在地理位置相對隔絕的情況下,如果英國積極發展海上力量,它就可以通過四通八達的水路航道發展同周邊或遠方國家的貿易關系,壯大自己的力量。于是,英國便自然而然地形成對歐洲大陸的“孤立政策”——對歐洲大陸的紛爭由于不存在既得利益而漠不關心。這一點正如美國國際關系理論家約翰·米爾斯海默所認為的,“一國是否臨近海洋、緩沖國或威脅性大國影響到其對聯盟方式的選擇與擴張傾向”。〔美〕約翰·米爾斯海默:《大國政治的悲劇》,王義桅、唐小松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第20頁。

英國采取孤立政策,其中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1866年,普魯士軍隊在薩多瓦戰役中擊敗了奧地利人,從而為德意志帝國奠定了基礎,這被當時歐洲歷史學家看成歐洲大陸國際政治迅速發展的標志。10天以后,當時的英國首相迪斯累利發表了這樣的看法:“英格蘭發展得比歐洲大陸還快。”他覺得,“英格蘭沒有必要介入歐洲事務,不是它的勢力衰落的結果,而是它實力增長的結果。英格蘭不再僅僅是個歐洲大國;它是一個偉大的海洋帝國的宗主國……它不僅僅是個歐洲大國,實際上更是個亞洲大國”。Adolphus William Ward, George Peabody Gooch, eds.,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British Foreign Policy, 1783-1919, Vol.3,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 pp.9-10.迪斯累利的話側面表明對歐洲孤立可促進英國的長足發展。

只要我們回顧一下歷史,便可以更清晰地看到這種好處。自16世紀以來的幾百年間,島國的地理位置使英國蒙受了歷史過多的垂青和眷顧。隨著地中海貿易區的衰落和新航路的開辟,不列顛群島一下子成為大西洋航線的交通要沖,英國迅速成為歐洲資本主義工商業的中心。制度與政策上的革命和不斷改革,也成為英國資本主義發展的有力保證。先是工業革命起源于斯,在全球工業化的過程中,英國做了整整200年的火車頭;然后是海外殖民,龐大的艦隊和商船隊舳艫相繼,轉運千里,進而塑造了“日不落帝國”的神話。在這種情況下,英國對歐洲大陸采取孤立態度,進而對歐洲大陸采取“孤立主義”政策就不難理解了。

但是,英國與歐洲大陸的隔離不應被無限夸大,因為英國是歐洲大陸的“鄰居”,而且是“近鄰”。將英國與歐洲大陸隔離開的水域并不很寬,即使是在航海技術低下的時代也并非不可逾越:北海最寬處只不過300英里,英吉利海峽的最寬處約為120英里,而其最窄處的多佛爾海峽只有21英里。在11世紀以前,由于自身防御的虛弱,英格蘭經歷了無數次大規模的外來入侵。比如,公元前700年,克爾特人諸部落侵入不列顛;公元前55年,羅馬大將尤利烏斯·愷撒(Julius Caesar)遠征不列顛,公元43年羅馬皇帝克勞狄(Claudius,公元41~54年在位)再次入侵不列顛,公元82年羅馬帝國將不列顛徹底征服并作為45個行省之一。在羅馬帝國經略不列顛的同時,從5世紀開始,一些“蠻族”(包括蘇格蘭人、盎格魯人、撒克遜人、弗里斯人、朱特人)也開始大規模侵入不列顛。入侵者把不列顛群島當作了自己的家園。18世紀初期,英國已經是一大強國,并且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中大撈了一把,而當時執政的托利黨首相博林布魯克勛爵(Lord Bolingbroke)還是說:“我們的民族居住在一個海島上,而且是歐洲的主要民族,但要保持大國的地位,我們就必須利用這種地理形勢,這一點我們忽略了近半個世紀。我們必須永遠記住我們不是大陸的一個部分,但也不能忘記,我們是他們的鄰居。”田德文、靳雷:《為什么偏偏是英國》,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第77頁。因此,英國對歐洲大陸采取“孤立”態度并不代表歐洲大陸對英國也采取“孤立”態度,只要是有利可圖,入侵者的鐵蹄是不會在乎大陸和海洋的阻隔的。英國的安全在很多情況下是相對的,只要在歐洲大陸出現一個強大的國家,英國的島國安全就不會令人放心。所以,即使英國在近代歷史上風光無限,也沒有拋棄對歐洲大陸的保持“均勢”的傳統——依靠歐洲國家之間互相制衡防止出現一個力量足以威脅海島安全的國家。“荷蘭對岸的一個小島,它為四分之一人類的幸福負有責任”,〔美〕亨德里克·威廉·房龍:《人類的家園: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的故事》,何兆武等譯,東方出版社,1998,第162頁。這句話可以反映英國當時的舉足輕重,同時也說明英國對歐洲大陸的干預是很明顯的。正如英國史學家約翰·勞爾(John Lowe)所說:“英國曾被描繪成‘航海之國’,雖然這只是一種錯覺,但對位于歐洲大陸邊緣的島國英國來說,這一地理位置卻對其外交政策有著深遠影響。簡單地說,這意味著英國與其鄰國不同,它似乎有這樣的選擇:要么積極參與歐洲大陸事務,要么采取從歐洲‘孤立’出來的立場。后者往往并非其真正的選擇。”〔英〕約翰·勞爾:《英國與英國外交(1815~1885)》,劉玉霞、龔文啟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第29~31頁。實際上,“均勢外交”一直是英國對歐洲外交政策的基本出發點,孤立主義外交原則很多時候是服從“均勢”的。“孤立”與維持“歐洲均勢”并不矛盾,兩者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歷史上,英國曾多次利用紛爭不已的歐洲列強之間的矛盾達成一種力量均衡的狀態。維也納會議期間,當時的英國外交大臣卡斯爾雷認為,既然英國有足夠的實力抵御歐洲任何強國的威脅,那么在歐洲事務中倒不如扮演這樣一種角色:當歐洲領土均勢被破壞時,它能進行有效的干預,但是同時它又絕不在任何“具有抽象性質的問題上承擔義務”。這是因為,歐洲列強的均衡狀態一旦被打破,就會形成超霸型的強國,就會立即威脅英國的利益,英國不能不管。但是,如果這種均勢維持得很好,歐洲列強的力量主要消耗在其內部均勢上,無暇危及英國的利益,那么英國也絕不主動去招惹它們,因為英國的主要利益在海外。這樣,在很長的時間里,英國一直扮演著歐洲的“操縱者”角色,保留制衡歐陸列強的自由,而使自己處于進退自如之境。羅伯特·A.帕斯特說,英國外交政策是“防止任何一國主宰歐洲大陸。英國認為,任何有能力主宰歐洲的大國會傾其力量威脅英倫三島。為了實現這一外交政策目標,英國扮演了平衡者的角色,利用自身的重量保持天平的平衡,阻止歐洲大陸上崛起這樣一個大國”。〔美〕羅伯特·A.帕斯特編《世紀之旅:七大國百年外交風云》,胡利平、楊韻琴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第38頁。英國歷史上知名外交家艾爾·克勞也不斷提醒英國人:“制止從(歐洲霸權)地位出發濫用政治支配權的唯一途徑,在于利用實力相當的對手,或若干國家組成的防衛聯盟的反對力量。以這種力量組合形式建立起來的平衡在技術上稱為‘均勢’。英國安全政策的目的始終是維持這種均勢,這幾乎成為歷史常識。英國維持均勢的方法是把自己置于天平的這一邊或那一邊,但總是放在與當時最強大的國家或國家集團的政治獨裁相對抗的那一邊。”G. P. Gooch and Harold Temperley, British Documents on the Origins of the War, 1898-1914, Vol.2, HMSO,1928, p.403.

(二)“均勢外交”政策的形成和演變

英國“均勢外交”政策的形成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實際上它的外交政策在不同階段有不同的內容。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英國對歐洲大陸外交政策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從10世紀到17世紀中期,是英國積極向大陸擴張時期。

大陸在中世紀英國外交中占據相當重要的地位,英國外交中有一種濃郁的“大陸情結”。這種“大陸情結”起源于此前一千多年里來自大陸的歷次入侵,1066年征服者威廉作為諾曼底公爵征服英格蘭更加深了這種情結。隨后威廉的外孫,金雀花王朝建立者亨利二世于1154年入主英格蘭,并向大陸大規模征服。亨利二世的兒子“獅心王”理查在當政10年中一直與歐洲大陸各國君主混戰,搶奪地盤。14世紀,在英王愛德華三世治下,英國“大陸情結”再度勃發,在征服了威爾士、愛爾蘭和蘇格蘭后,英國軍隊將目標轉向新的戰場。1337年,英國與歐洲大陸的法國爆發了爭奪大陸控制權的百年戰爭。在從1337年到1453年長達百年的戰爭中,英國遭到法國軍隊的強有力阻擊而失敗,再也無力向歐洲大陸發起有效的進攻。此后100年,英國固守加來港和敦刻爾克,試圖保留這種“大陸情結”,直到這兩塊領地最終喪失。英國被迫放棄對大陸的擴張,開始積極經營周邊海洋這一天然資源。1558年,年僅25歲的伊麗莎白登上英國王位,英國開始大力向海洋發展。計秋楓、馮梁等:《英國文化與外交》,世界知識出版社,2002,第64~69頁。通過戰爭和海外貿易,英國很快發展起來,終于成為歐洲舉足輕重的強國。1688年“光榮革命”標志著近代英國歷史進入一個嶄新的時期。

第二階段,從17世紀中期到19世紀中期,英國大力向海洋擴張,與此同時,英國對歐洲大陸采取“孤立”和“維持均勢”并舉的政策。

在第二階段,英國首要的是采取孤立政策,對歐洲大陸事務基本無暇顧及,積極發展自己的海上力量,同一些大國爭奪海上利益,并最終確立了在海洋上的霸權。早在1723年,羅伯特·沃波爾(Robert Walpole)首相就說過:“我的政策是盡可能長久地不受條約束縛。”Felix Gilbert, To the Farewell Address: Ideas of Early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New York: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0, p.22.博林布魯克勛爵在1743年簡潔地總結了英國考慮何時負擔義務:“我們應該很少卷入大陸事務,更不會從事一場地面戰爭,除非出現這種可能,非要英國出面才能阻止平衡局面被顛覆。”Richard Pares, “American versus Continental Warfare,1739-1763”, 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 Vol.51, No.203, July 1936, p.430.19世紀美國海軍理論家和歷史學家阿爾弗雷德·馬漢(Alfred Thayer Mahan)在《海權論》一書中對近代英國的戰略做出過精辟的分析:“如果一個國家的位置既不是被迫在陸地上保衛本國,也不是被誘使利用陸地來設法擴充領土,那么與以大陸作為部分邊界的民族相比,這個國家可以通過將其目標集中地指向海洋而取得優勢。”〔美〕阿爾弗雷德·馬漢:《海權論》,蕭偉中、梅然譯,中國言實出版社,1997,第29頁。馬漢的論述明確地指出了英國在此階段的大戰略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方向,也就是所謂的海洋戰略。

為了發展海洋事業,英國耗費了巨額資金來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在18世紀50年代英國就有多達120艘船只的艦隊,英國的國債從1700年的1400萬英鎊增加到1815年的7億英鎊。〔英〕約翰·勞爾:《英國與英國外交(1815~1885)》,劉玉霞、龔文啟譯,第2頁。但是英國建立海軍的巨額投入獲得豐厚的回報,英國的財政負擔因海外貿易的增長而得以減輕,而英國海軍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保護英國的海外貿易。因此,在18世紀50年代,英國堅持認為“貿易與海軍力量是相互依存的”。〔英〕約翰·勞爾:《英國與英國外交(1815~1885)》,第3頁。在發展海洋事業過程中,英國對歐洲大陸的孤立主義與其相伴而行。

但是,正如前面所述及的,英國對歐洲大陸的孤立也并不是絕對的。18世紀以后,法國、德國、意大利等國逐漸強大,輪番向英國的海洋霸權發起沖擊,并直接威脅英國的本土安全。這使英國認識到單純經營自己的海洋路線還不足以保障自己的安全與發展。于是,在承接以前的孤立主義傳統基礎上,英國還積極采取干預手段來維持歐洲大陸的均勢。

1688~1815年,英國多次介入歐洲大陸的爭斗以反對出現的霸權國家,尤其是法國,并從中獲得巨大利益,使不列顛帝國日益發展壯大。與此同時,它還借助對歐洲大陸的孤立,利用自己的海上霸權地位,積極經營自己在世界的利益。1803~1901年,近100年間英國進行了50次大的殖民戰爭。〔英〕安東尼·吉登斯:《民族-國家與暴力》,胡宗澤等譯,三聯書店,1998,第269~279頁。通過暴力戰爭,英國奪占了非洲、亞洲和拉丁美洲大片土地,最終創造了“日不落帝國”的神話。英國的外交大臣們在19世紀時總結了英國外交的基本原則:對和平的渴望、全球貿易的擴張、對比利時海岸線“中立”的關注,以及對某一大國獨霸歐洲大陸的抵制。C. J. Bartlett, Defence and Diplomacy: Britain and the Great Powers, 1815-1914, 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93, preface.

第三階段,從19世紀中期到20世紀初,英國在擴大自己的帝國的同時,面對歐陸列強的挑戰,逐漸放棄孤立政策,實行積極的均勢政策,最終采取了與法國結盟的政策。

19世紀末20世紀初,當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先后向帝國主義過渡時,國際關系格局發生了巨大改變。以美國、德國為首的新興強國后來居上,逐漸趕超英國,并向英國的全球利益發起了強有力的挑戰。這一時期英國暫時放棄傳統孤立政策,而采取結盟政策,聯合法國來制衡德國力量的增長。這種制衡導致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

這一時期,資本主義政治經濟發展不平衡加劇,后起國家向英國發起了強有力的挑戰。英國在霸權地位受到嚴重威脅的情況下,不得不放棄孤立政策,尋求同盟。1902年,為了阻止沙俄在遠東的擴張,英國與日本結成同盟,這是英國放棄孤立政策的標志。但是英國的主要目標是在歐洲尋求同盟者,以對付德國。由于此時英法在西非、東非和東南亞的利益矛盾逐漸緩解,而德國一直是法國的死敵,于是,法國就成了英國爭取的對象。1903年,力主英法接近的英王愛德華七世(King Edward Ⅶ)訪問法國,開啟了兩國合作的新時代。同年7月,法國總統埃米爾·盧貝(émile Loubet)回訪英國。隨同訪問的法國外長德爾卡塞(Lord Delcassé)和英國外交大臣蘭斯多恩(Lord Lansdowne)進行了談判。經過半年多磋商,1904年4月8日雙方正式簽訂了英法協約。隨后,英法在第一次大戰中結成同盟擊敗了德國。

第一次世界大戰使英國許多優勢都在炮火中化為灰燼,自己一百年來苦心經營的成果有拱手讓給美國的趨勢。因此戰后的英國力圖維持已取得成果,更加關注聯合王國和帝國的事務,希望全面恢復商業、經濟和市場的正常運轉,防止出現地區霸權而破壞穩定與和平,使英國的商品在日益穩定和規范的歐洲市場上有好的銷路。于是,英國對歐洲大陸繼續采取均勢政策,并從這一政策中衍生出一戰后英國對歐洲的所謂“和平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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