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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全部近代史上空前的大舉”:“闖關東”的歷史審視

一“闖關東”的由來

要追溯“闖關東”的由來,有必要對清朝東北移民政策的演變做一梳理和回顧。

關于有清一代關內人口遷往東北情況,白眉初《滿洲三省志》有這樣的描述:“漢族之入滿洲三省也,萌芽于清初,遲滯于康熙、雍正、乾隆、嘉慶之時,漸暢于咸豐、同治之間,大盛于光緒之際。”[83]上述材料一方面反映了清代不同階段東北移民的概貌,另一方面也顯示出清朝不同時期東北移民政策的演變。筆者認為,有清一代,東北移民政策,大體經歷了清初開禁、中期封禁和后期開放三個時期。具體來講,順治元年至康熙六年(1644~1667年),為招民開墾時期;康熙七年至咸豐九年(1668~1859年),為限制、禁止漢族移民進入時期;咸豐十年至宣統三年(1860~1911年),為開禁放墾時期。

順治元年(1644年),清政府決定遷都北京,八旗兵丁及眷屬“從龍入關”。當時從沈陽到北京遷移的人流,三十五、六日,絡繹不絕。[84]這次大移民,斷斷續續持續了幾年,遷移的總人口,據學者推算在90萬人以上。[85]如此大規模人口的遷出,使得東北地區“土曠人稀,生計凋敝”,[86]變得更為荒涼。當時,奉天府尹張尚賢在給清政府的《根本形勢疏》中說:“盛京形勢,自興京至山海關,東西千里,開原至金州,南北亦千余里……合河東河西之邊海以觀之,黃沙滿目,一望荒涼,倘有奸賊暴發,海寇突至,猝難捍御,此外患之可慮者……合河東河西腹里觀之,荒城廢堡,敗瓦頹垣,沃野千里,有土無人,全無可恃,此內患之甚者……欲弭外患,必當籌畫堤防,欲消內憂,必當充實根本,以圖久遠之策。”[87]在清廷供職的比利時人南懷仁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隨康熙帝東巡,所見遼東地區亦是斷瓦殘垣,一片狼藉,戰前村鎮,不復存在。[88]

可見,清朝入關后,東北地區,主要是遼東已失去了往日的繁榮,到處是殘垣斷瓦,滿目瘡痍,一片荒涼。因此,為鞏固后方根據地,改善遼東地區由明清戰爭以及遷都北京所導致的土地荒蕪、人口流失的空虛局面,恢復農業生產,“充實根本”,清廷于順治元年至康熙七年(1644~1668年),相繼頒布了一系列獎勵移民的法令。順治元年(1644年),清廷命令州縣衙所屬荒地,無主者重新分配給流民墾種,有主者命令原主開墾。[89]五年后,清廷首次允許漢人出關開墾荒地。令戶部都察院傳諭各撫按及道府州縣有司,廣招各處逃亡民人。本地無主荒田,分配耕種,并頒發給田主印信執照,永準為業。順治八年(1651年),又進一步提出,“民人愿出關墾地者,山海關造冊報部,分地居住”[90]。在這些鼓勵移民的措施中,最重要的當是《遼東招民開墾條例》。此條例于順治十年(1653年)頒布,規定:招民100人,文官授知縣,武職授守備;60人以上,文職授州同州判,武官授千總;50人以上,文職授縣主簿,武官授百總。[91]

遼東招墾令的頒布,為清代移民開發東三省揭開了序幕。清廷為了加大領招人招徠移民的力度,康熙時期,又連續頒布“遼東招民百名者,不必考試,俱以知縣錄用”,[92]減少賦稅等優惠政策,這對移民產生了很大的吸引力。

清初獎勵移民的政策前后實施了15年。在優厚條件的招引下,關內貧苦農民“或東出榆關,或北渡渤海”,[93]大批涌進東北地區。這可以從東北人口數量的增長上反映出來。《盛京通志》載,順治十七年(1660年),遼陽、海城新增人丁3723丁,第二年,金州新增229丁;康熙七年(1668年),承德(今沈陽)等州縣增2643丁。順治十八年(1661年)時,奉天府人丁總數為3952丁,其中遼陽、海城新增之丁,占94%,盛京地區總丁數已達5557丁。[94]由此可見,從順治末到康熙初,盛京地區人丁的增長速度是相當快的,顯然是移民大量遷入的結果。

清前期鼓勵移民開墾的政策,使東北人口增加,土地得到開墾,經濟開始復蘇。時人姚士《出塞吟》所詠的正是這種情景。詩云:“昔轉天下粟,遼東常苦饑。今開沈陽田,谷運關以西。民力莫教弛,地利莫教遺。籌邊無善策,農戰相維持。”[95]

清初獎勵向東北移民的政策僅實行了15年,康熙七年(1668年),清政府取消了遼東招墾令,對移民實行“事先起票,過關記檔,只身放行”的限制措施。《柳邊紀略》載:“凡出關者,旗人須本旗固山額真送牌子至兵部,起滿文票,漢人則呈請兵部或隨便印官衙門起漢文票,至關,旗人赴和敦大北衙記檔驗放,漢人赴通判南衙記檔驗放。或有漢人附滿洲起票者,冒苦獨力等輩至北衙亦放行矣。進關者,如出時記有檔案,搜檢參貂之后,查銷放進,否則漢人赴附關衙門起票,從南衙驗進,旗人赴北衙記檔即進。蓋自外入關,旗人便于他時銷檔而出,不必更起部票也。”[96]

與此同時,清廷在山海關等地遍設關卡,并在康熙九年到二十年(1670~1681年)續修了從開原威遠堡到吉林法特哈,長690里的柳條邊。實際上,作為限制漢人進入東北地區標志的柳條邊,順治年間即已開始修建。《柳邊紀略》載:“遼東皆插柳條為邊,高者三四尺,低者一二尺,若中土之竹籬,而掘壕于其外,人呼為柳條邊,又曰條子邊。”[97]柳條邊內設有21處邊門,派兵把守,嚴防漢人進入墾荒。《大清一統志》對此亦有記載:柳條邊“南起風凰城,北至開原折而西至山海關,接邊城周一千九百五十余里,又自開原威遠堡而東,歷吉林北界至發特哈,長六百九十余里,擂柳結繩以定內外,謂之柳條邊”。設“邊門凡二十”,于“每門設章京、筆帖式、官兵,分界管轄,稽查出入”。[98]同時,清政府還在特定區域將山林、河川、圍場等劃為皇室獨占的禁地。康熙十六年(1677),頒布“四禁”政策,禁止采伐森林,禁止采掘礦山,禁止狩獵、漁魚及農耕、畜牧,嚴禁國人出關。[99]康熙十九年(1680年),又劃定旗界和民界,“向居旗界民人,得依限遷入民界;以后新到民人,也以在民界安置為原則”,[100]禁止旗民混居雜處。總的說來,康熙時期只是限制移民出關,并非全部禁止。關于這一點,清史大家蕭一山先生曾有精辟的闡述。蕭一山認為:

封禁的范圍,并非包括東三省全部。而封禁的意義,也不在限制民人之墾殖;封禁的區域,大致有三類,即:采參山場、捕珠河流、圍場及牧場;封禁區域設卡稽查,由專員管理,而總其成于將軍;凡禁約之處,皆設封堆、臺卡、邊墻,立哨道,遣官巡查,禁止民人越界;由于封堆、臺卡、邊墻表明之禁約地區過廣,所以無形中造成東三省地區的封禁形勢。不過,凡有路照、腰牌、印信的客旅,仍可進入上述封禁地區。但申請路照等信物,須繳付一定數目的“規費”。[101]

以上論述,使我們對康熙時期東三省“封禁”的內涵以及“封禁”的性質有了更為明確的認識和理解。

乾隆時期,清政府對東北地區頒布了更為嚴厲的封禁令。乾隆五年(1740年)四月,首先頒布了封禁奉天地區的諭令。乾隆諭兵部左侍郎舒赫德,認為盛京為滿洲根本,關系重大,但聚集民人甚多,占種地畝,“與其徒令伊等占種,孰若令旗人耕種乎!即旗人不行耕種,將地畝空閑,以備操兵圍獵亦無不可”。接著,舒赫德等提出了嚴山海關出入之禁,嚴商船私載之禁,嚴格保甲稽查,嚴格清丈民旗土地,嚴禁在奉天地區開礦取利及重治私挖人參者[102]等封禁奉天的具體措施。

這是自廢除遼東招民開墾條例以來,對移民最嚴厲、最具體的封禁措施。乾隆六年(1741年),奉天府尹吳應枚又制定出具體安置流民的措施:現有流民“愿入籍者,準取保結,給照編入”;不愿入籍者,“陸續給照回籍,游手好閑生事不法者……遞解回籍”。[103]

柳條邊外的吉林地區是清政府封禁的重點。在長白山區,偷采者,每年達萬余人。三四月份,趨之若鶩,九十月份逐漸減少。[104]有鑒于此,乾隆六年(1741年)五月,清政府以“吉林等處系滿洲根本,若聚集流民,于地方實無裨益”為由,對吉林所屬各處出產人參、東珠之山林江河及水旱道路嚴加管制,不準民人行走。[105]九月,寧古塔將軍鄂彌達奏準吉林、伯都訥、寧古塔等處流民管理辦法:“已入永吉州籍貫,立有產業之人,按畝編為保甲……未入籍之單丁等嚴行禁止。”[106]由此,吉林地區亦被封禁。

乾隆初年,黑龍江地方的外來人口多為經商而來,為限制從事貿易的民人,乾隆六年(1741年),黑龍江將軍博第奏請管理辦法。其奏折謂:

查黑龍江地方現有商民俱無票文,又因自始不查有無票,無業流民才來棲止……查現在奉天商民俱自臨榆縣取票,過山海關,抵奉天之后,示票行商。唯臣地之商民有自京城出喜峰口、古北口門而來者,有自吉林烏拉、寧古塔出法特哈邊門而來者……此后自京城買得商貨出喜峰口、古北口前來臣地經商人等,經該管邊門官員詳查彼等商貨,照例可販商者,亦照臨榆縣給票之例,給票通過。若從奉天法庫邊門附近,吉林烏拉寧古塔經商者,報彼等原籍官員詳查,合于該處商律者給票,出法庫、法特哈邊門時經該門管官查對相合才使進入……此等來到臣地,俱驗票給以經商。票上俱注明商民原籍地名、人數、年歲、姓名、何種商貨、往何處經商。若有無票或與票不合,俱查明逐出,照例治罪,斥回各自原籍。[107]

根據博第奏請清理民人辦法,第二年,清政府頒布了針對黑龍江地區的封禁令,規定:凡由奉天、吉林等地方,以及喜峰口、古北口前往黑龍江經商者,俱呈地方官給票,然后到邊口、關口查驗,方準前往。[108]

乾隆朝開始厲行的封禁政策,為嘉慶、道光、咸豐三朝繼續奉行。例如,嘉慶八年(1803年),兵部奏準稽查關口出入章程,嚴厲禁止貧民攜眷出口。[109]同年,針對不少漢人避開陸路,于海口攜眷偷渡的情況,嘉慶再次下發諭旨:“向聞山東民人前赴奉天,多由海道行走,較之陸路尤為徑捷。今山海關定限綦嚴,民人既不便于攜眷出口,則此后乘桴者必眾,自不可不防其漸。著該督撫飭沿海文武員弁于所轄地方實力稽查,毋許民人私行偷渡為要。”[110]水陸同時嚴防,可謂不遺余力。

道光年間,鑒于盛京、吉林流民“趨之若鶩”,[111]便于海口、關津,再申禁例,并采取措施,責令各省“預行曉諭”,指出:對民人“與其驅逐于出關之后,不若預禁于遷徙之時”。[112]凡“借貧民名目,遷徙眷屬,乘坐大小車輛前往奉天、吉林種地營生者,概行截回”。[113]咸豐時,沙俄加緊了對東北邊疆的侵略。清廷對此置若罔聞,依然發布禁令:“吉林為根本重地……近聞各邊卡稽查疏懈,難保無逃亡人戶混跡潛蹤,冀圖私墾。若不嚴行禁止,于旗民生計、風俗均有關礙”,著“山海關副都統、盛京將軍等嚴飭各屬,按照舊例于要隘地方,往來行旅認真稽查,概不準無票流民私往潛住。毋任因循積久,致滋弊端”。[114]

綜上,清政府由積極招民出關,繼而消極限制,再到嚴厲禁止,對東北地區的移民政策發生了重大變化。然而,由于種種原因,“封禁政策在制定與實施之間存在著一定的距離,也就是在嚴禁的情況下有弛禁的現象出現”。[115]乾隆八年(1743年),天津、河間等處發生旱災,災民紛紛“闖關”就食。乾隆皇帝密詔關口官員:“如有貧民出口者,門上不必攔阻,即時放出。”[116]嘉慶八年(1803年),清政府針對災民紛紛向關外逃荒事件,頒布了類似移民章程的辦法,上諭謂:“遇關內地方,偶值荒歉之年,貧民亟思移家謀食,情愿出口營生者,亦應由地方官查看災分輕重、人數多寡,報明督撫,據實陳奏,候旨允行后,始準出關。”[117]以上這些說明,清朝的封禁政策是時禁時弛的,絕對的封禁從來就沒有完全實行過。關內流民不斷沖破封禁,進入東北地區,數量持續增加。據《清實錄》記載,僅康熙末年,山東到關外墾地者已多至十幾萬人。乾隆十一年(1746年),奉天地區新增移民47000余名,奉天府尹霍備被認為是“漫無稽查”,“實屬怠玩”,旋被革職,“交部議處”。[118]到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時,奉天地區移民人口及后裔有90萬人左右,吉林地區有30萬人,黑龍江地區約有11萬人,東北地區移民人數總計約有131萬人。[119]這些移民大都是在清朝實行封禁條件下進入東北的,故稱此行為為“闖關東”,此稱謂以后一直被世人所沿用。

二 百年記憶“闖關東”

(一)清末解禁與開放

清朝實施的封禁政策嚴重阻礙了“闖關東”移民向東北的遷移,延緩了東北地區的土地開發和農業發展,致使東北地區人煙稀少,邊防空虛。咸豐末年,清政府在內外交困的形勢下,才意識到向東北移民的重要性,開始轉變政策,解除封禁,積極向東北移民。清末對東北的開禁,經歷了一個逐漸演變的過程,從大部開放、局部封禁到走向全面的開放。大體說來,從咸豐十年(1860年)到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為局部開禁時期;光緒三十年(1904年)至宣統三年(1911年)清朝滅亡前為全面開放時期,此后出現了近代以來“闖關東”的第一次高潮。

黑龍江地區的呼蘭河平原是東北最早開禁的地區。咸豐十年(1860年),清政府奏準開放哈爾濱以北的呼蘭河平原,這成為黑龍江地區解禁的開端,也是“江省出放民荒之始”。[120]之后,黑龍江陸續開放了通肯(今海倫市)、克音(今屬綏棱縣)、柞樹岡(今青岡縣)等地區。光緒三十年(1904年),清政府批準了黑龍江將軍達桂和齊齊哈爾副都統程德全關于全面開放黑龍江的建議,黑龍江地區全面解禁。與此同時,清政府還變通方式,開始主動招攬移民,大面積放墾荒地,并給移民以政策、經濟上的幫助。1908年(光緒三十四年),由巡撫周樹模奏準《沿邊招墾章程》,在漢口、上海、天津、煙臺、長春等地設立“邊墾招待處”,大力招民墾荒。

隨著黑龍江地區的逐步解禁,移民紛至沓來,蜂擁而至。《黑龍江述略》這樣描述:“直隸、山東游民流徙關外者,趨之若鶩”,黑龍江地區因此“民屯大起”。[121]到同治九年(1870年)時,呼蘭地區已聚集了10萬戶漢人,[122]到光緒七年(1881年),遷入移民已達20多萬戶。[123]至19世紀末,黑龍江人口約在100萬,[124]是嘉慶時期(1796~1820年)44萬人口的近3倍。黑龍江地區出現了全面解禁后的第一次“闖關東”高潮,黑龍江人口也出現了歷史新高。據統計,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至宣統元年(1909年),黑龍江省各府廳州縣共計有1455657丁口。[125]至宣統二年(1910年),黑龍江全省有正戶145929戶,附戶95082戶,黑龍江各府所屬男子810042丁,女子637496口(合計1447538丁口),[126]附查學童104716名,壯丁468107名。到宣統三年(1911年)十月,黑龍江全省男子人口數達1017046丁,女子口數達841728口[127],合計1858774丁口,僅一年時間,人口增加41萬余人,這顯然是移民的結果。至清末,黑龍江全省人口已達300多萬。[128]

清末之前,吉林地區一直是清朝封禁最嚴厲的地方,道光朝就曾多次頒布封禁官荒之諭。由于實行嚴厲的封禁政策,咸豐十年(1860年)以前,吉林地區人口增長速度非常緩慢。咸豐十一年(1861年),清政府應吉林將軍景淳的奏請,諭令吉林荒地開始招墾,[129]此為吉林地區解禁開放之始。此后,陸續放墾了舒蘭以北的禁荒10萬坰,省西圍場邊可墾地8萬余坰,阿勒楚喀以東可墾荒地8萬余坰,雙城堡剩余的圍荒和恒產夾界邊荒4萬余坰。[130]從而揭開了大規模移民墾殖的序幕。禁令一開,移民源源不斷地流向拉林河、圖們江、牡丹江及烏蘇里江流域。實際上,在清政府放墾以前,流民私墾現象已十分嚴重。吉林將軍富明阿奏稱,吉林西圍場由于流民私伐私墾,使“該處南北十七八里,東西八十余里,皆無樹藏牲。其為游佃偷越,已可概見”。[131]流民的私墾,造成了既成事實,清政府也為了增加稅收、安民濟食,開始弛禁。吉林地區的放墾主要在八旗圍場地、一般官荒地等進行。

清代八旗圍場地是專屬旗人使用的八旗公有地。吉林地區圍場地主要由伯都訥圍場、吉林西圍場、蜚克圖圍場、吉林南圍場組成。伯都訥圍場是開放較早的圍場。道光四年(1824年),清政府“奏準開墾伯都訥間荒十萬八千坰”;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查出私墾珠爾山地八千余坰,藲梨場以西代吉屯一帶地一萬一千余坰。光緒十三年(1887年),勘明納租地共十二萬八千三百七十八坰一畝二分,丈出浮多地三萬二千二百九十二坰零二分。珠爾山墾地二萬一千三百一十九坰四畝,同治六年奏準開墾珠爾山間荒。光緒十四年(1888年),勘明納租地一萬四千七百一十九坰六畝九分,丈出浮多地六千五百九十九坰七畝一分”。[132]繼伯都訥圍場開放的是吉林西圍場,最初也是官方禁地。至同治二年(1863年),放出荒地六萬七千八百二十六坰二畝五分。同治三年(1864年),開放伊巴丹等5處廢圍及孤拉庫等兩處廢圍,共放出荒地3.68萬余坰。同治七年(1868年),丈放吉林西圍場荒溝河地二萬三千九百九十九坰七畝。光緒七年(1881年),省西圍場已全部放墾。隨后,阿勒楚喀、蜚克圖圍場、吉林南圍場等一并放墾。據統計,光緒七年(1881年)至光緒十三年(1887年),出放西圍場荒地1227970畝,阿勒楚喀、蜚克圖圍場1755940畝,伯都訥圍場1606700畝。上述各圍場共計出放土地4950610畝。[133]

吉林地區一般官荒的大規模放墾是在光緒初年開始的,主要集中在東邊外地區。光緒七年(1881年),琿春成立招墾總局及分局,至次年,共報領地之戶1133戶,放地二萬四千一百零四坰九畝,已墾熟地八成。光緒十五年(1889年),又新招流民千余家,放出荒地萬余坰。[134]吳大澂奉命督辦吉林防務后,推行移民實邊政策,重點放在吉林東部邊荒的放墾上。光緒八年(1882年),吳大澂親赴吉林三岔口,察看地勢,設立了三岔口招墾總局,下設穆棱河招墾分局。[135]招墾局成立后,分赴山東、山海關等地廣招移民,對移民采取優待措施:“除農具食糧籽種,皆由公家支付外,并發給每人銀四兩,以資維持。”[136]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吉林將軍長順奏請“清賦升科,放荒招墾”,以“興地利,儲餉源”,并“廓清全省賦制”。[137]為此,在省城設立了清賦荒務總局,在伯都訥、賓州廳、五常廳、雙城廳、伊通廳、延吉廳、敦化縣、阿拉楚喀、拉林等地先后設立了分局。[138]此后,吉林移民墾荒規則和制度逐漸完備。

甲午戰爭以后,清政府為支付日本巨額賠款及籌措軍隊糧餉,進一步加快了吉林地區的放墾和開發,人口顯著增加。吳大澂曾感嘆:“我初度地涼水泉,六十里中無人煙。膏腴一片空棄捐,臨江四顧心茫然”,如今是“從此墾辟相蟬聯,滿溝滿車歌十千”,“但見西陌與東阡,雞犬家家相毗連”[139]的新氣象。咸豐元年(1850年),據戶部清冊統計,奉天有人口258.2萬人,吉林有32.7萬人,“其中除少數土著外,大部分是歷年的移民和移民后裔”。[140]咸豐十年(1860年),吉林人口約有32.9萬人。[141]光緒十七年(1891年),吉林丁口共83.6萬,總戶數167223戶。其中,民戶丁口97785,占64.4%,旗戶丁口占35.6%,民戶第一次超過了旗戶。[142]至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吉林省總戶數為762822戶,總人口為5670838口,即總戶數增加643121戶,總人口增加4889738口[143]。戶數和人口的急劇增加,絕大部分是移民的結果。

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日俄戰爭爆發,中國東北慘遭炮火蹂躪,在社會輿論的壓力下,清政府宣布開放吉林全部土地,以抵制日俄的不斷蠶食,這標志著長達200多年的封禁在吉林地區正式宣告終結。同年,清政府在省城設立墾務總局,其后又在新城府(伯都訥)、五常府、賓州府、雙城府、伊通州、敦化縣、阿城縣設立墾務分局,清查、兼放零荒,鼓勵移民認領開墾。清政府命吉林將軍達貴續辦清賦墾荒事宜,將“查出浮多之地,無論糧地、大租地,概免交價,均令按照大小租錢六百六十文征收,以免苦累”。[144]從光緒末年到宣統初年,吉林官荒放墾面積進一步擴大,放墾區域向東北及東南邊遠地區推移。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先后在蜂蜜山、濛江、密山等地設立招墾局。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至宣統三年(1911年),臨江縣、依蘭府、方正縣、寧安縣、饒河縣也開始大規模放荒,吉林省東北及東南邊遠地區各府廳州縣的放墾情況如下:密山府已放生荒599939坰、熟荒5380坰,臨江縣生荒439518坰,東寧廳生荒8177坰,虎林廳生荒4640坰,濛江府生荒51847坰、熟荒6125坰,富錦縣生荒140921坰,饒河縣生荒21734坰,樺川縣生荒7825坰,方正縣生荒16023坰、熟荒15坰,穆棱縣生荒5524坰。[145]此后,招墾總局對移民亦采取了許多優待和扶持措施。首先,繼續從內地招收移民,每班百人,省招墾局資助路費,移民到達墾區后,每人給地4坰至5坰,并資助房屋、籽種、牛馬等費;招收南洋華僑和內地富紳來吉成立實業公司,領地招民開荒。在省招墾局的領導下,吉林省的移民和墾荒工作進展較快。[146]可見,隨著清末吉林地區的逐漸開禁,移民聞風而動,山東、河北等北方省區災民“一聽到解禁的消息,皆紛紛相率而往”。[147]“闖關東”洪流“勢若河決,滔滔不可復止”。[148]《滿洲旅行記》記載了移民來吉林的情形:“由奉天至吉林,日日共寢食于客店者,皆是山東之移住民……有由汽船者,有由木船者,有由陸路者,無一定之軌道,故其詳細不得而知,大約年年在七八萬或十萬內外而已。”[149]吉林地區人口和土地因此有了較快增長。據統計,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吉林省人口總數為4416300人,到宣統二年(1910年)增至4840100人,其中移民增加數為334600人。宣統三年(1911年),吉林省總人口已達5722639人,已耕地331.2145萬坰,余荒地88.830萬坰。[150]

奉天是東北開禁前漢族移民遷入最早、聚集人口最多的地區。自順治初年開始,先后出放了“遼東的蓋平(今蓋縣)、復州(今復縣)、海城、遼陽、沈陽等地。遼西則出放了錦屬歸公地,遼北則出放了昌圖等地”。[151]奉天轄內的土地在清末之前大部分業已開墾,因而,咸同之后的放墾以官荒為主,包括奉天東邊的封禁地、牧廠以及圍場等。

奉天開禁后,移民開始大量增加。同治二年(1863年),盛京東邊外私墾流民“聚集甚重”,同治七年(1868年),僅渾江以西部分地區就查出窩鋪7400余所,男婦流民44300余人。[152]同治八年(1869年),都興阿奏稱:“自鳳凰城門迄南至旺清門北,男婦十萬余人。”[153]更有封禁較嚴厲的盛京圍場,“流民潛入私墾,為時既久,人戶眾多”。[154]光緒四年(1878年)清政府廢除漢族婦女出關之禁。據《申報》載:“前有一日,山東海舶進遼河者竟有三十七號之多,每船皆有難民二百余人,是一日之至牛莊(營口)者已有八千余名,其余至他處碼頭者尚屬日日源源不絕。”[155]光緒六年(1880年),清政府提出放荒、免稅、補助三項政策,獎勵移民東北,激發了移民的積極性,移民數量顯著增加。當年,奉天人口達到417萬,與1840年的221萬人相比,增加了196萬人。[156]

東北正式解禁后,奉天大量荒地放墾,吸引了大批移民前往。據統計,從光緒二十年(1894年)到宣統三年(1911年)的17年間,是奉天人口大幅度增長的時期,人口增長速度之快在奉天人口史上是空前的。[157]奉天人口從光緒二十年(1894年)的478萬增長到宣統三年(1911年)的1292萬,[158]17年間增加了2.7倍有余,平均每年增長約47.88萬人,每年遞增6.02%。此外,從人口密度的增加也可以看出奉天人口的激增。道光二十年(1840年),奉天人口密度約每平方公里16人,同治九年(1870年),人口密度約每平方公里22人,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達每平方公里37人。[159]至宣統年間,平均每平方公里約125人。其中遼河下游平原地區,每平方公里可達數百人,其生產之發達,人口之繁庶程度,已接近中原地區。[160]由此可見,奉天人口密度逐年上升,宣統年間人口密度是1840年的7.8倍。據統計,奉天人口從道光三十年(1850年)的2571346,增加至宣統三年(1911年)的12924779,增長幅度達4倍之多,除去人口的自然增殖外,主要是移民的結果。整個清末,奉天地區的移民人口有500萬左右。[161]

東邊地是奉天最早出放的官荒。所謂東邊地,又名東邊升科地,位于奉天東南的鳳凰城、安東、通化、柳河、桓仁、寬甸、輯安、臨江等縣,即明朝的東邊外地區,清朝將其定為嚴格的封禁地區,但在道光年間已有流民潛入鳳凰城東叆河西岸私墾。同治二年(1863年),盛京東邊閑曠山地私墾流民“聚集甚眾,已有建廟、演戲、立會等”,[162]“省東鳳凰、叆陽、堿廠、旺清門四邊門外南北千有余里,閑荒之地,游民開墾多年,漸成村落,人民繁庶”。[163]同年,盛京旗員恩合、玉明建議開放東邊圍場。同治七年(1868年),據侍郎延煦等奏,鳳凰、叆陽兩邊門外已是“雖未全行開辟,已無大段閑荒”了。[164]同治八年(1869年),自鳳凰邊門以南至旺清門北,查出已墾熟地9.6萬余坰,準許流民就地安插試墾。同治十一年(1872年)六月,不僅查出“堿廠門外已墾熟地十二萬五千余畝”,[165]而且在旺清邊門至渾江以西地段續查出已墾熟地103100余畝,準備同治十三年起科。[166]同治年間盛京東邊封禁地已丈放升科地50.5萬余畝。[167]

東邊地正式開放是在光緒元年(1875年)。是年,盛京將軍崇實奏準將大東溝一帶已熟地畝一律升科,無論是否旗民,凡領地開墾者,一律編入戶籍。自此,東邊外正式開禁。光緒二年(1876年)春設安東縣,當年安東縣共出放升科熟地53萬余畝。到光緒三年(1877年),盛京東邊外共升科土地180.3萬余畝,[168]是年正式設立奉天東邊道及寬甸、桓仁、通化三縣。光緒十八年(1892年),通化縣丈放升科地10389畝。[169]至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東邊開墾地升科面積如下:鳳凰城32100畝,通化縣167420畝,安東縣573350畝,柳河縣284309畝,寬甸縣580250畝,輯安縣215717畝,桓仁縣311600畝,臨江縣36170畝。[170]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至宣統元年(1909年),又丈放鳳凰城(今鳳城市)、岫巖山荒123.275萬畝。1909年,彰武清丈局已丈放荒熟地2637499畝。[171]至此,東邊封禁地已全部向移民開放。

除東邊封禁地外,八旗牧廠也相繼開放。清代在奉天設有三大牧廠,即大凌河牧廠、養息牧廠、盤蛇驛牧廠。

大凌河牧廠位于大小凌河流域,錦州以南。“冬至右屯衛,西至鴨子廠,南至海,北至黃山堡,東西長九十里,南北長十八里至六十里不等,計地一萬七千九百余頃。”[172]《清文宗顯皇帝實錄》載:咸豐六年(1856年),戶部查出奉天錦縣民人穆亭揚私自攬墾大凌河牧廠8000多畝土地。[173]第二年,盛京將軍慶棋奏準大凌河東岸牧廠民人私墾地畝準許“照例升科”,但其西岸牧廠正身仍不準開墾。[174]同治元年(1862年)五月,清政府“允戶部奏,查墾大凌河荒地”。至甲午戰后,清政府面臨巨大的財政壓力,“需款甚急”,朝廷才批準了增祺的建議,準備全面丈放大凌河牧廠荒地。增祺奉旨酌定《丈放大凌河牧廠地畝約定章程》。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清政府正式丈放大凌河西岸牧廠,第二年丈放完畢,總共丈放出土地509400余畝。[175]至日俄戰爭結束,奉天設墾務局時,大凌河牧廠全部開放為民地。

養息牧廠,又名“楊檉木牧廠,在錦州府廣寧縣北二百十里,牧廠設杜爾筆山下”,[176]牧區東西150里,南北250里,[177]占地400多萬畝。該牧廠地早為流民和蒙人(指蒙古人)私墾。養息牧廠全面丈放始于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允許漢人交價認領土地,這種政策對移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同年十一月,勘丈大臣溥顧出放生熟荒地60余萬畝。[178]到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共丈放未墾地四十九萬一千六百二十五畝八分,既墾地十二萬一千五百六十三畝三分,學田及廟田5635畝,合計六十一萬八千八百二十四畝一分。[179]另有新陳蘇魯克屯草牧廠地65萬余畝,牧廠排地4萬余畝,[180]彰武縣所屬私墾升科地232778畝。[181]養息牧廠除場甸放牧外,其余全部丈放結束。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清政府在養息牧廠置彰武縣,分局設縣屬哈爾套街。[182]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盛京將軍趙爾巽設立墾務局,重新清丈土地,到翌年丈放結束,這一次總共丈放生熟各地263.7萬余畝。[183]

盤蛇驛牧廠即大凌河東廠,位于今盤山縣一帶,東西寬60里,南北長30里,占地百萬余畝。這里因流民潛入很早,道光年間已部分丈放。同治二年(1863年)開始局部丈放,當時各報領戶,共報領50萬余畝。至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實剩升科地21萬余畝。[184]此時,盛京將軍增祺奏請清丈以前在盤蛇驛牧廠招墾的地方,“無論官租私墾,一律丈放收價”。增祺的建議被清政府采納,是年盤蛇驛牧廠正式開放。增祺于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擬定了《丈放盤蛇驛牧廠章程》八條,具體清丈工作從次年開始,到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共出放生熟地574200余畝。后奏設盤山廳管理地方事務。[185]

至此,清代奉天地區八旗牧馬廠地全部丈放,據不完全統計,總計出放土地410多萬畝。[186]原來的官荒牧馬廠地轉化為一般民人私有地。

此外,盛京圍場荒地也陸續開放。盛京圍場規模很大,南北長480里,東西寬180里,包括今天海龍、東豐、輝南、西豐、遼源等地,共105圍。第二次鴉片戰爭以后,皇帝行圍活動逐漸稀少,圍場管理有所松懈,流民乘機進入私墾。在流民的推動下,包括海龍鮮圍場、西流水圍場、東流水圍場在內的盛京圍場逐漸開放。

光緒四年(1878年),盛京將軍崇厚建議:流民概行驅逐,恐引其鋌而走險,不如設法以安插為是。寬其既往,已墾者概予查丈升科,未墾者劃清界限,應撥遷者撥遷,零星散戶擇地安插歸并辦理,寬留大圍場以便講武照舊舉行。[187]此議獲得批準,第二年,清政府將鮮圍場內流民私墾地準予升科,共丈放荒地、熟地102萬余畝。[188]此為盛京圍場開放之始。

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盛京將軍依克唐阿奏請開放西流水圍荒,因故未竣。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墾務大臣廷杰勘辦西流水圍荒,厘定章程,將招墾“章程刪繁就簡,使民易于遵行”。[189]同時,嚴核官員招墾之功過,墾務成效日益顯著。到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西流水圍荒經重新清丈,丈放正段地1590873畝,山荒地740102畝,草甸地68334畝,樹川地69957畝,共應升科地2460889畝。[190]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俄國強租金州、旅順、大連,金州之民不少流落到東流水圍場,亟待安插。第二年,清廷發布上諭,謂“有人奏金州旅順等處,現已歸俄人,所有租界旗民亟宜別籌安插。奉天圍場除奏準開墾外,尚有40余圍留作禁山,其地足敷分撥等語,著依克唐阿體察情形奏明辦理”。[191]至此,東流水40個圍荒也全部開放,以安置從金州等地來的流民。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東流水圍場放墾又被提上日程,安置流民的辦法也有所變通。章程謂:“此項圍荒上年原議本為安插金州難民,因戶冊迄未查清,尚未撥放,現當大亂之后,難民不止金州一處,茲擬無論各處旗民,均準一體交價報領。”[192]至光緒三十年(1904年)丈放結束。到清末,奉天圍場,總計出放了5873205畝。[193]

除各項封禁地陸續開放外,未封禁區域內的墾地也迅速增加。如光緒末年,柳條邊內民墾地增至420萬余畝,并添設了一些新的廳縣。[194]這些地方大多是先有流民私自墾種,后清政府迫于形勢,急于籌餉和移民實邊,使開放土地成為一種必然。土地的丈放,吸引了大批移民前來墾種,致使耕地面積激增。到光緒末年,東北全境共開墾熟地10801420坰,僅奉天一省的開墾面積就是順治十八年的22倍。[195]

奉天耕地面積,據統計,咸豐元年(1851年)為11524200畝,至宣統元年(1910年)增至68222611畝,[196]增長了近5倍。據奉天省諮議局籌辦處在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至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的不完全統計,沈陽、撫順一帶耕地面積占總面積的21.8%,金州占11.4%,海城占18.7%,遼陽占17.6%,鐵嶺占15.1%,錦州占17%,寧遠占18%,彰武占17.4%,昌圖占21.9%,奉化占26.5%,法庫占25.1%,懷德占18.12%,通江口占43.7%,海龍占24.8%,東豐占18.7%,西豐占21.1%,西安(遼源)占28.1%,柳河占1.7%,通化占1.2%,寬甸占1%,岫巖占3%。[197]可以看出,遼河平原、遼東半島及開發較早的地區耕地面積所占比重較大,說明開放較早,開發程度高,而東部山區和開發較晚的地區耕地面積則較少。至此,奉天地區的移民及土地開發出現了高潮。

那么,清代200多年間,遷入東北的移民數量究竟有多少?歷史上沒有確切記載。著名地理學家、人口學家胡煥庸先生曾說:東北三省人口增長史,顯示了冀魯豫三省人口外移的過程。[198]因此,我們可以從東北人口的增長來推斷關內移民的數量。順康雍三朝,東北人口只有丁數,沒有口數。從乾隆起,不再用丁數,一律改用口數。據梁方仲先生統計,東北人口,從乾隆十八年(1753年)的22萬人,不到60年(1812年)就增長到124萬人,以后不到80年(1891年)就超過500萬人,從1891年到1911年不到20年就從500余萬人陡增到1841萬人,[199]顯然主要是移民的結果。據估算,在這1841萬人口中,關內移民至少有1000萬人口,[200]這是東北地區人口發展史上的一次飛躍。另據趙中孚先生綜合各種數據,從中得出關于東北移民最低的統計數字,即從順治十八年(1661年)到光緒三十四(1908年)約250年間,東三省的漢族移民從5000人增加到1445萬人。[201]即使這些人口數字偏低,我們也能夠看出闖關東移民對于清代東三省人口增長的貢獻。

(二)民國時期大移民

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的統治,建立了中華民國。民國以后,“闖關東”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新的共和國在推翻清朝統治以后,深知把本國人移往滿洲的重要性”。[202]民國時期,遼寧省可供開墾的荒地,因人口漸密之故,日形縮減。東北南部人口,每方哩(原文為哩)150人左右,已超過山西、陜西、貴州、云南等省,[203]人口漸成飽和狀態。因此,民國時期“闖關東”移民絕大多數進入東三省北部的吉林、黑龍江兩省。

民國時期,由于遼寧省已無多大空間接納移民,相比之下,吉林省自然成了移民的首選。朱家驊在分析吉林省移民增多的原因時寫道:第一,土質肥沃,而荒地很多;第二,氣候比黑龍江省暖和,交通也便利;第三,吉林省政府以及社會人士很熱心招納移民,獎勵墾殖;第四,內地由于天災人禍,移住東北者增多。[204]因此,民國以后,遷往吉林省的移民越來越多。《盛京時報》記錄了當時的移民情景:“直魯難民抵長者非常擁擠,每屆滿鐵列車抵站,只見長春驛上摩肩接踵,萬頭攢動,若衣青藍衣短棉襖,身肩行李,扶老攜幼。”[205]關內移民進入東北后,大抵先到長春,其中很大一部分從長春向東(或從沈陽向東)到松花江上游,或向西及西北去農安、長嶺、乾安及洮南、白城等地。1927年1月至6月,到東三省的內地移民總數為63萬人,其中到吉省長春的43.5萬人,占69%。據北寧鐵路局報告,1930年1月至5月到東三省謀生的河南災民共計11.2萬余人,其中去吉林的就有2.1萬余人。[206]

民國以后,移民進入吉林省“絡繹于途,勢如泉涌”。特別是1920年以后,移民增長速度顯著加快。1923年遷入移民19萬人,1927年至1929年,每年都在30萬人以上,平均每年有10萬人在吉省定居,約占移入人口的30%。[207]光緒二十年(1894年)時,吉林人口僅為62.4萬人,到1930年時達885萬人。[208]吉林省人口增加最多的是洮南府所屬各縣(白城地區),1907年為159170人,1931年為818313人,增加66萬人,增加了4.1倍。東邊道(通化、渾江)各縣,1907年為498655人,1931年1150892人,增加65.2萬人,增加了1.3倍。延邊各縣(不含琿春),1907年128017人,1931年為476154人,增加34.8萬人,增加了2.7倍。[209]

民國初期,因國家初創,未能因地制宜地有效實施移民政策,黑龍江省移民人口增長緩慢。時人稱:“民國三年放荒之初,僅以放出之多少為考核成績之標準,并未規定墾殖年限,以致大段包領,壟斷居奇,置國家利益于不顧。然十數年來,移民不多,墾殖無幾,實因各縣無官荒可領,被荒販等把持所致。墾務不振,邊境不充,甚至國課歉收,邊地被侵,種弊叢生。”[210]

此后,黑龍江省政府改進移墾辦法,出臺官荒民荒開墾章程:“凡屬官荒,任令難民自由墾殖,限期升科納租,從前已放官荒,仍給最短期限,由原領戶先墾,越期,即準人民搶墾。資本家亦利此項難民作投機事業,如組織農務公司,墾殖公司,或稻田公司等,招集難民,從事開墾。”[211]據統計,1927年至1929年的三年間,每年移入黑龍江省移民總數,常有二三十萬人,出關開墾的移民多以黑省為目的地。[212]《濱江時報》載,僅1928年上半季由直魯到江省難民之人數即達29.5萬人,并稱“東省三省中能容納最多之地厥惟江省,如庫倫、滿洲里、河雨道金礦廾余處,官府出資召集難民開采則地無棄利,人無貧民矣。龍江、綏蘭兩道肥沃之田達千萬頃,從事開墾農業可興,雖有千百萬難民亦恐不足分配。”[213]1924年至1928年的五年中,總共移入317萬余人,除去返籍之210萬人外,留存北滿者有100余萬人。[214]另據《參與國際聯合會調查委員會中國代表處說帖》,僅1927年至1929年,遷入黑龍江的移民即達112.2萬人。[215]嫩江、訥河兩縣,僅1927年、1928年兩年即增人口3萬余戶。[216]整個民國時期,遷入黑龍江省的移民約有280萬人,占整個移民總數的80%。[217]由上可見,20世紀20年代,進入東北地區的關內人口快速增加,出現了近代以來闖關東的第二次高潮,史料記載稱之為“移民的狂潮”。[218]

據統計,自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至1931年九一八事變前,東三省人口總數由21694193增至29073049,[219]人口總數達到了近3000萬。短短20年,人口增長了700多萬,增長指數為34.1%,比清末增加了1倍多,遠遠超出了人口自然增殖的速度。顯然,這700多萬增加的人口中,絕大多數為來自關內的移民。又據臺灣學者趙中孚統計,1930年,東三省人口為2995萬,而1907年時,人口約為1440萬,也就是說,從1907年到1930年的23年間,東三省增加了1500萬人口。按自然增殖部分占50%即750萬人估定,那么,另外的750萬人當為移民。[220]這與上面的統計數據大體一致。當時,東北人口增加的數量和速度在全國居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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