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霧氣還沒散盡，艾倫就已經站在了技法閣那扇古樸又透著威嚴的大院門前。

技法閣是比爾家族真正的根基，里面收藏著祖祖輩輩費盡千辛萬苦才搜集下來的魔法知識和寶貴經驗。

只有實力達到五級魔法學徒的家族成員，才有資格走進去，學習那些能把體內魔力變成真正戰斗力的本事。

這棟只建了一層的巨大建筑，卻占著整整五畝地。

圍墻又高又厚，是用一塊塊沉重的青灰色大石頭壘起來的，上面爬滿了歲月的痕跡，長著苔蘚。

艾倫站在那扇緊閉的木頭大門前，黑沉沉的門上刻滿了復雜家族圖案，一股說不出的莊重和古老氣息撲面而來，讓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艾倫心里對魔法技能的渴望早就按捺不住了，昨晚聽了關于魔法學院的一些消息，幾乎一宿沒睡。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帶著涼意的空氣，抬腳邁進了院門。

就在他腳剛沾地的瞬間！

一股極其冰冷的目光，毫無預兆地將他完全籠罩！

那目光好像不是從哪個具體方向來的，倒像是整個院子本身在盯著他看，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好像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去。

一種被徹底看透的感覺，讓他脖子后面的汗毛“唰”地一下全豎起來了！

不過，這讓人心驚膽戰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像潮水一樣退得干干凈凈，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清晨薄霧帶來的幻覺。

艾倫猛地停住腳步，警惕得像只受驚的兔子，目光掃過院子的每一個角落。

高大的老樹葉子在晨風里輕輕搖晃，墻角石頭縫里頑強地鉆出幾根小草，一切都安靜得跟平常一樣。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那絕對不是幻覺！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大門兩邊蹲著的那兩尊面目猙獰、手拿巨大石劍的石像鬼雕塑上。

它們就那么靜靜地蹲在那里，青黑色的石頭身體在微光下泛著冷冷的光。

它們那空洞的眼窩深處，似乎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魔法波動。

“有人守著？還是……某種守護魔法陣？”

艾倫心里又驚又疑，對這技法閣的敬畏之心，又加重了幾分。

他趕緊定下心神，快步走向技法閣緊閉的大門。

讓他沒想到的是，大伯雷魯斯正背著手站在門邊，他那高大壯實的身影在微弱的晨光里被拉得很長。

看到艾倫，雷魯斯那張平時總是很嚴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拿他沒辦法的笑容，搖了搖頭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憋不住，天不亮就會往這兒跑，跟你大哥哈爾特當年一個德行。”

艾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卻覺得暖暖的。

大伯能提前守在這里，那份關心不言而喻，雖然平時大伯對他要求非常嚴格。

“進去吧。”雷魯斯沒再多說什么，轉身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黑沉木大門。

伴隨著一陣低沉悠長的“嘎吱——”聲，一股混合著舊紙張味道、還帶著一點點微弱魔法氣息的特殊氣味，迎面撲來。

走進技法閣里面，艾倫才真正感受到它內部的巨大。

屋頂特別高，由粗壯的魔法木大梁支撐著。

這里沒有窗戶，光線全靠屋頂和墻壁上鑲嵌的無數散發著柔和穩定光芒的魔法晶石提供。

這些光把整個巨大的空間照得像白天一樣亮堂，但又不刺眼。

跟外面占的地比，里面的空間被設計利用得非常好。

幾十排高聳到屋頂的厚重書架，像沉默的巨人一樣立著，有的圍成圓圈圍著中間的空地，有的則整整齊齊地排成隊列。

書架本身是用深色的鐵木做的，非常結實。

書架和書架之間，只留下剛好能讓兩三個人并排走動的通道。

在這些書架的中央，是一大片開闊的地方，擺著幾排結實又老式的木頭桌椅，顯然是給在這里看書學習的人準備的。

整個環境肅穆、安靜，只有晶石的光芒無聲地流淌。

“這里的每一本書，每一卷軸，都是比爾家無數代的人，用血汗、甚至生命換來的積累，是我們家族立足的根本。”

雷魯斯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顯得特別低沉，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鄭重，“家族鐵律：所有典籍，只能在閣里閱讀學習，絕對不準帶出去！更嚴禁用任何復制魔法或者抄錄卷軸！誰敢違反，就視同背叛家族！”

他那銳利的目光掃過艾倫，再次強調著這條規則的嚴厲性。

雷魯斯把艾倫領到一張厚實的木桌旁坐下。

艾倫的目光還是忍不住飄向那些仿佛看不到盡頭的書架海洋，心里震撼得不行。

這書的數量，遠遠超出了他之前想象的“沒幾本”。

“艾倫。”

雷魯斯看著少年眼中那完全藏不住的驚奇和渴望，表情有點復雜地開口道：“你能在十二歲突破到五級，打破那困擾你四年的難關，大伯……真的很替你高興。”

他停了一下，語氣變得格外嚴肅：“但這絕不代表你可以放松或者驕傲。真正的挑戰，現在才剛開始。”

艾倫收回目光，認真地點點頭道：“我明白，大伯。大哥昨晚也這樣叮囑過我。”

“嗯。”雷魯斯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對大兒子哈爾特的贊許。

他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好像穿過了時間，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和遺憾。

“魔法學院……那是無數魔法師心里的圣地。你爺爺格拉蒙，以中級魔法師的實力，站在布爾城的最高處，受人尊敬……但你知道嗎？這，就是他的極限了。”雷魯斯的聲音有點沙啞。

“還有你父親，還有我……我們當年都無比渴望能走進那扇門，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門檻外面倒下了。這……成了我們那一代人心里永遠抹不掉的痛。”

他無意識地用手指摩挲著腰間掛的一枚已經磨損的舊銅徽章，那是他年輕時作為家族杰出學徒的證明。

艾倫看著大伯眼中那深藏的不甘和失落，心里也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連爺爺那么厲害的人都沒能觸及的地方……

“所以！”雷魯斯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熱地盯著艾倫，帶著前所未有的期望和沉重，“你一定要死死抓住這個機會！十四歲前達到五級學徒，只是拿到了通往更大世界的一張船票！只有進了魔法學院，接受最系統、最高深的教導，你才有可能超越你爺爺的成就，真正觸摸到那個……我們只能抬頭仰望的境界！”

他的話像錘子一樣，重重敲在艾倫心上。

“大伯，為什么……為什么魔法學院非要定下‘十四歲前五級’這么嚴苛的標準？”艾倫終于問出了心里一直以來的疑惑，這個問題，昨晚哈爾特也沒詳細解釋。

雷魯斯深深地嘆了口氣，眼神變得遙遠。

“魔法這條路，根基在于小時候對元素的感知強度，還有魔力核心能不能很好地塑造。十四歲……就像骨頭長定型一樣。一旦錯過了這個塑造魔力核心的最好年紀，過了這個坎兒，魔力核心就固定了，對元素的親和力會下降，感知會變遲鈍。再想打牢根基，沖擊更高的境界，那就難如登天了！”

“學院的資源有限，當然只會花在最有潛力的苗子身上。”

他看向艾倫，眼神復雜道：“你經歷了四年卡在瓶頸的痛苦，就是這個道理。雖然你最后突破了，但其中的艱難，你自己最清楚。所以，這個標準才這么殘酷。”

艾倫沉默著，那四年的痛苦他當然刻骨銘心。

只是他隱約覺得，這四年的瓶頸，并不是他元素感知出了問題，也不是他魔力核心出了問題，更像是那神秘石頭造成的。

當然，他現在也不是很確定，但他心里卻隱隱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自從神秘石頭消失之后，他不僅風系魔力的修煉快得離譜，就算是生死關頭突破的火系魔力，也沒了之前那樣的阻礙。

不過，這份感覺，他只能自己埋在心底，不敢說出來。

“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去闖。”雷魯斯收起情緒，聲音重新變得沉穩有力，“學院里匯聚的是整個王國，甚至整個大陸的天才，競爭的激烈程度，比布爾城這里厲害百倍都不止！稍微不注意，就會被淹沒掉。但無論如何，你已經站到了這個起跑線上！珍惜這個資格，努力吧，孩子！”

“我一定會拼盡全力，大伯！”艾倫挺直腰板，眼中燃起堅定的火焰。

“好！”雷魯斯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話頭一轉，“現在，說說你最關心的——魔法技能。”

艾倫立刻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

“魔法技能，根據里面包含的規則奧妙有多深、需要多少魔力、魔力質量要求多高，還有最終展現的威力大小，被分成十個等級。”

雷魯斯解釋道：“其中，一到三級叫‘見習魔法’，威力最弱，但卻是魔法道路的基石，最適合你們這些剛剛有足夠魔力支撐法術的五、六級學徒。四到六級是‘初階魔法’，那是初級魔法師才能開始嘗試接觸的領域，威力比見習魔法強得多。再往上，七到九級的‘中階魔法’，已經是中級魔法師才能掌握的力量了。至于十級以上的‘高階魔法’嘛……”

他搖了搖頭，沒繼續說下去，那距離現在的艾倫實在太遙遠了。

“至于為什么非要等到五級學徒才能開始學。”雷魯斯看著艾倫，“你突破后應該深有體會了，五級的魔力，無論總量還是精純程度，都比四級強了好幾倍！一個最普通的一級見習魔法，它需要構建的魔力通道，還有對控制力的要求，根本不是四級學徒能承受的。硬要嘗試，輕的會被魔力反噬受傷，重的會傷到根基！這就是門檻！”

艾倫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他現在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魔力像條小河一樣流動著，跟昨天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沒有足夠的水，怎么推動水車？

“所以啊，自身實力才是根本。”雷魯斯語重心長地說道：“魔力越雄厚精純，你才可能駕馭更強大的魔法技能。沒有根基的高樓，遲早會塌的。”

他站起來，指著那浩瀚的書架森林：“這里收藏的，絕大部分是見習魔法技能書，還有少量初級冥想法的殘卷。它們每一本都凝聚著前人的智慧，是家族的寶貝，你可以隨便看。”

雷魯斯話鋒一轉，語氣嚴厲起來：“但是記住，貪多嚼不爛！掌握一個魔法技能，絕不是件容易的事。精確構建魔力通道、用精神意念引導、掌握釋放時機和威力控制……每一步都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和心血去琢磨、練習。就算是最低級的一級見習魔法，想練到隨心所欲、指哪打哪的地步，也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的！很多人一輩子，都未必能把一個低級魔法練到最高境界。選準一門，專心致志地把它吃透，比同時學好幾門卻都只懂點皮毛強太多了！關鍵時刻，一個練得爐火純青的魔法，能救你的命！”

“是，大伯！我記住了！”艾倫鄭重地答應。

大伯的告誡，讓他有點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不少。

雷魯斯看著少年眼中那份努力壓下去的興奮和終于沉淀下來的認真，滿意地點點頭道：“去吧，記住我說的話。”

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走開，魁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書架深處。

艾倫獨自留在這安靜而宏大的技法閣里。

柔和的光芒從頭頂灑落，空氣中飄蕩著舊書和知識沉淀的味道。

他深深吸了口氣，壓住立刻沖進書海翻找的沖動，目光慢慢掃過那些按照火、水、風、土、木等元素屬性分好類的巨大書架。

還有一些專門放冰、雷、光、暗這些稀有屬性魔法的小區域。

艾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個畫著“旋風”標記的書架吸引過去。

他腦子里，那團淡青色的風系魔力好像感應到了“同源”的氣息，微微跳動起來，傳遞出一種輕盈的渴望。

艾倫心里還是非常渴望去學習風系魔法的，但是理性還是制止了他。

他不確定技法閣會不會有人在監視他，他如今還不想暴露自己風系五級的事實。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腳步堅定地走向那個標記著熊熊火焰的巨大書架區。

火紅色的書脊在晶石光芒下，像是真的在跳動火焰。

艾倫的手指在一本本或厚或薄書脊上慢慢滑過。

每一本書都散發著獨特的魔法波動和舊書特有的氣味。

最終，他的手指停在了一本封面最不起眼，只用一種古樸字體寫著《火球術》的厚厚書上。

這本書給人的感覺不是張揚，而是一種內斂的沉穩，還有一種經過時間沉淀的灼熱感。

“貪多嚼不爛……先掌握最基礎的，打好根基。”艾倫低聲對自己說道，把心里對風系的那份渴望暫時封存起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這本看起來樸實無華的厚書拿了下來。

指尖碰到封面時，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他捧著書，走到一張寬大的木桌前坐下，輕輕地翻開了那厚重的書頁。

“火球術，見習一級魔法。以精神力引導，魔力為源頭，構筑穩定的球形能量回路，壓縮激發……”

古老卻清晰的文字映入眼簾，旁邊畫著復雜玄奧的魔力通道結構圖，還詳細解析著魔法釋放的關鍵節點。

艾倫的心神，立刻被吸了進去，沉浸在這魔法世界的入門奧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