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沉。
骷髏架子癱在廢鐵堆里,意識在灌透骨髓的冷流里飄。那根釘進脊骨縫的冷核鎖鏈,像根通了萬載寒冰的管子,無聲地把源海深處那種抹殺萬物的歸寂氣息硬灌進來。每一次冷流掃過意識殘渣,都凍得他像被塞在冷庫里的爛石頭。
“……鎖……死……”念頭沉下去,又硬被那點凍不化的鋼芯頂回來點火星。
意識底層那點被硬灼上的滾燙烙印(那花瓣狀的源能印記)突然毫無征兆地亮了一瞬!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坨,猛地激發出絲絲帶著奇異生機的熱流,沿著幾乎被歸寂凍土封死的意識縫隙,硬生生往上頂!
嗡!
細微卻清晰的灼熱刺痛感如同冰錐刺穿顱骨!夏龍武瀕臨僵死的意識在這劇烈的刺激下猛地一掙!
恍惚間,“視野”穿透了冰冷現實的桎梏——源海深處那片被鎖鏈強行貫通的歸墟通道!那片由無盡暗金規則鎖鏈交織、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冰冷囚籠核心區域!
不再是模糊的信息碎片,而是無比清晰的“看”見——
在那囚籠的最中心,那片流動的、凝固的暗金規則鏈條構成的厚壁之上!
一點微弱卻無比純粹的白金色光芒,如同冰層下燃燒的恒星,正艱難地搏動!光芒被無數粗壯的規則鎖鏈緊緊纏繞、絞勒,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鎖鏈勒緊的摩擦聲,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徹底勒碎光芒!
那光芒的核心,并非星辰火球。
而是……
一個被囚禁的、朦朧卻輪廓清晰的——
人影!
纖細的骨架被鎖鏈扭曲,背后伸展出由純粹光源凝聚而成、卻被鎖鏈死死貫穿的……光翼殘影!
即使深陷囚籠,那緊閉的雙目和微微昂起的下頜,依舊透出一種凝固的高傲。無數細若發絲的白金光線從那光翼殘骸中流淌出來,如同瀕死生靈延伸的脈搏,穿透鎖鏈的縫隙,卻在觸及冰冷囚籠壁的瞬間便寸寸斷裂、消散……
北冥……嫣然!
一個名字如同被塵封的鐵印沖破枷鎖,狠狠砸在夏龍武混亂的意識核心!伴隨名字而來的,是滔天的熔爐暴怒!那根釘死在脊椎深處的冷核鎖鏈猛地劇震!鏈身上殘留的赤金焚流如同被注入純氧的余燼,轟然炸開!
“呃啊——!!!”
現實層面,夏龍武骷髏骨架的頭顱猛然向上揚起,空洞的眼眶內那兩團沉寂的赤金殘火爆燃而起!一股無形的、裹挾著純粹暴怒與毀滅意念的精神風暴,以他的頭顱為中心轟然炸開!
轟!!!
空氣被抽爆!離得最近的趙虎只覺得眼前一黑,如同被無形重錘狠狠砸在胸口,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數米,撞在冷卻塔冰冷的塔壁上,喉頭一甜,嘔出半口淤血!
噗嗤噗嗤!
趴在地面上的石磊殘軀像被狂風吹起的枯葉,被這股純粹的精神沖擊掀得翻滾了幾圈,胸骨塌陷的傷口邊緣,幾處勉強結痂的破口再次崩裂,暗黑的血漿混雜著冰渣滲了出來。
“……我……的源……能平衡探測儀!!”沈萬的慘叫變調成了電子合成音的尖叫。他正拎著一個剛剛組裝好的、外殼布滿刮痕的破爛金屬盒子(盒子上插著幾根半融化的光纖探頭),盒子表面數個指示燈應聲炸裂!他捂著冒煙的能量接口跳腳,獨眼里瘋狂滾動的數據流被暴怒風暴撕得七零八落,發出滋啦滋啦的噪音。“最高優先級警告!檢測到非邏輯情感能量劇烈溢出!能量屬性……歸類:‘老婆被人搶了’?!……嚴重超出數據庫容載!系統請求……請求格式……”
嗡——咔!
他脖子猛地一梗,晶片藍光定格成死板的亮藍色,嘴里飆出的電子音徹底變調:“……啟動……強制冷靜協議……”說完像個斷了電的玩偶,直挺挺向后栽倒,“噗通”砸在一塊凝固的機油污上,不動了。
也就在這混亂的精神風暴席卷戰場的剎那!
異變陡生!
骷髏骨架胸膛深處——那被沈萬塞滿的破爛燒盡后露出的焦黑腔骨區域——之前蒼嵐所指、石磊血燃引動的、那道極其微弱的白金源紋——驟然如同被引爆的導火索!
轟隆!!!
一股凝練到實質、純凈到仿佛要滌蕩世間污穢的白金能量束,無視了骨架焦黑的骨壁!如同沉眠地脈深處百萬年的玉髓精華被徹底點爆!猛地從胸腔深處貫穿射出!
目標——直指夏龍武意識所“見”的那片囚籠虛影方向!
這道凝聚著不屈意志的純粹源流,如同洞穿幽邃冰獄的一道圣光!
它瞬間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虛空阻隔,精準無比地“轟”在夏龍武意識里映射出的、那囚籠核心被鎖鏈絞纏的光翼人影位置!
噗——嗤!!!
如同滾燙的鋼水澆入了萬載玄冰!
現實與虛幻在此刻短暫貫通!
那片由意識勾勒的囚籠虛影中,原本死寂纏繞的暗金規則鎖鏈,如同被投入熔巖的冰塊,在白金光束沖擊點周圍瞬間扭曲、溶解、崩裂!發出令人牙酸的無聲哀鳴!
而那被無數鎖鏈束縛絞纏、光芒黯淡幾近熄滅的光翼人影殘像,在被白金源流觸及的瞬間——
嗡!!!
她那如同冰雕凝固的身形猛地一顫!
一直緊閉的雙目,在這一刻猛然睜開!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璀璨!純凈!如同不染塵埃的冰川深處凝結的星辰!可那璀璨之中,卻帶著穿透萬古寒涼的死寂與……一絲被強行引燃的、難以置信的震驚!
視線,穿透了層層囚籠壁障,穿透了空間與位面的隔絕!
瞬間!
死死地鎖定了——現實層面那具胸腔炸開光芒、如同燃燒火炬的熔兵骸骨!
也鎖定了骸骨頭顱內……那一點引爆這最后沖擊的、燃燒著焚盡一切意志的……源點!
夏……龍……武?
一個破碎的、帶著萬古冰寒與一絲微弱回響的意念,如同跨越星河的嘆息,狠狠撞入夏龍武被暴怒點燃的意識核心!
轟!!!
如同冰洋撞入地核熔爐!
夏龍武那由焚爐暴怒支撐的意識被這股極致的死寂冰寒撞得四分五裂!那點最后支撐他引動胸口源能的源點烙印瘋狂閃爍,如同風中之燭,眼看就要徹底熄滅!
囚籠虛影中,北冥嫣然那睜開的星眸深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波動。沒有言語,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一個眼神的交匯。
她背后那對被鎖鏈死死貫穿的光翼殘骸——最后一點未曾斷裂的白金源線——猛地繃直!一股微弱卻決絕的意念波動順著那點源線悍然逆向傳出!
不再是傳遞溫暖或生息。
而是……一種冰冷的、絕對的指令!
斷!
嗡——!!!
纏繞在她最后一點本源光翼上的那些規則鎖鏈如同被無形的利刃齊根切斷!與此同時,那道貫通虛空抵達囚籠壁的白金源束,也如同被無形的閘刀斬斷!瞬間潰散!
代價是她最后凝實的殘影驟然變得虛幻透明!那雙剛剛睜開的星辰眼眸瞬間失去所有神采,重新歸于凝固的冰封狀態,仿佛從未睜開過!虛幻的光影如同破碎的琉璃,在源海囚籠深處無聲潰散……
現實中!
骷髏骨架胸腔噴射的白金能量束瞬間潰散無蹤!
夏龍武頭顱眼眶內爆燃的赤金烈焰如同被冰水澆透,嗤一聲徹底熄滅!意識如同被抽空靈魂的破口袋,瞬間沉入無底黑暗!
骨架徹底癱軟,失去所有聲息。唯有脊椎深處那根冰冷鎖鏈在微微嗡鳴,鏈身上多出了幾道被剛才爆發的白金源流灼出的細微焦痕。
廢墟上只剩下死寂的風聲。
“……咳……碎了……全碎了……”沈萬僵硬的電子音響起。他從凝固的機油堆里爬起來,不顧脖子處裸露的電線冒著藍光火花,那只沒壞的機械手抓著一個燒得變形、冒著黑煙的探測儀器盒子,獨眼呆滯地盯著盒子里燒糊的電路板。“……超維投影對接光譜記錄……靈魂共鳴波形……還有……情感波動峰值曲線……啊!!!老子的諾貝爾原始數據!”他抱著盒子仰天慘嚎,隨即又如同程序重置般猛地低頭,冰冷地播報:“損失評估:重大。數據回收:失敗。原因分析:非法能量竊取與精神污染雙重干擾。建議:追繳破壞者本體核心進行質押賠償。”
他猛地扭頭,一只是晶片藍光,一只是燒紅的憤怒。兩只被油污糊住的眼死盯著癱在地上的熔兵骷髏。
“破壞者身份鎖定!執行強制……”話音未落,他腳下一滑,油膩的鞋底踩在一塊冰溜子上,整個人如同被掀翻的陀螺,怪叫著摔向了旁邊那堆沾滿菌苔的廢棄零件堆。
“……她……選擇……燃燒……最后的光……斷了鎖……”蒼嵐倚在冰冷的塔壁上,氣息虛弱到如同風中殘燭。他看著骨架胸腔位置那道漸漸斂去的白金源紋最后殘留的、如同花瓣灼燒殆盡的焦痕印記,渾濁眼中是無盡悲傷。“也斷了……你……追索的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