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離城鎮越來越近。
加利爾突然深吸一口氣。
他整個人陡然前傾,仿佛是踢到了腳絆子一樣,半身騰空而起。
“啊――――――――――!!!!”
尖叫聲音高突破天際!在前面發足狂奔的萊德差點打了個趔趄,腳步一緩。而原本到嘴的“解放”二字因為咬到舌頭而以失敗告終。一張魔法卡牌當即輕飄飄地向后落去。
萊德大驚!
什么鬼,音波功?!
嗯……有什么用?
亞陸倒是有這種功法,好像叫“獅子吼”來著。而幻想生物鷹身女妖據說也有類似的攻擊手段,可加利爾顯然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雖然萊德有些嚇到,可相較而言灰鳩那邊才是把力氣花在了多余的地方。
當有些慌亂地回頭,隨之而來的就是滿頭的問號――因為他看見一口氣沒能提上來的灰鳩堪堪穩住下落的身形不至于摔倒,可他的速度就陡然慢了下來。
兩人的間距瞬間拉開到百米之遙。
萊德心中一喜,也是無暇顧及緣由,回頭速度又往上開始提升!
他減速的幅度不如灰鳩大,所以會更快地提速到極限。萊德甚至不再往后丟魔法,專心致志奪路狂奔!
近了……兩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明明還沒踏進城鎮聚落的范圍,他都有種看見了行人的錯覺。
如同一個匆匆走過的黑影……不對!
萊德在千鈞一發之際雙腳如同踩剎車一般狠狠扎進了泥地中!犁出了兩道塵土飛揚的深痕。
他第一時間架起了短劍,然后就感到一股巨力傳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
好快!好重!
萊德落地受身,居然滾了整整十數圈才停了下來。他想撐起身體卻發現自己居然根本抬不動右手,轉眼一看,自己的右臂血流如注,白骨自肘關節突出!
手中短劍還因為握緊的指骨而嵌在掌心,然而那里一片血肉模糊,被血水澆地都快分不清哪里是手哪里是柄。
至于劍身,則是斷作了兩節,另外一半不翼而飛。激發的碧綠魔法光輝已經黯淡如塵,顯然是廢了。
他怔了一會兒,良久,才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痛感讓他渾身冷汗直冒,看著這恐怕已經治不好的右手,他一發狠抬起左手抽劍將之齊肘斬斷!然后撕下一截袖子快速包扎止血。
另一側,提著八面漢劍的灰鳩則是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在越十米遠處站定。看著他包扎好了傷口,才嘆道:“這樣掙扎有什么意義?你難道不應該用自己不如海馬的腦容量思考一下為什么我一開始只是殺了你的部下而沒有宰了你嗎?”
萊德眼現怨毒,倒抽了好久的冷氣才得以開口說話:“你現在難不成是想說,你打算活捉我?”
加利爾道:“活的當然更好。”
萊德慘然一笑,道:“可我從你眼里卻看見了殺機,這還會反應在你的斗氣上。別問我這種玩意兒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因為我其實沒有看見你的必殺之心,就連殺氣也遠沒有下定決心去殺害一個人時那樣濃郁。”
“但你那種眼神我看過很多次自己也用過很多次――那是看死人的眼神。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們推敲的秘密,但我知道不管是當場格殺還是活捉,最后都是會死的。”
“一開始是因為你連自己的真容都未加掩飾,黑街人只有在勝券在握的時刻會這么做。”
“尤其是現在我更確定你不會放過我,因為你把別的秘密都暴露給了我。”
加利爾略感無趣,甩了甩劍上的血水道:“或許能活著也說不定呢?還是你對自己逃離的本事不自信?活著就有可能不是嗎?前輩。”
“對,我不自信,”萊德回答的時候居然很嚴肅,“你能在這里截殺我說明我們和老納爾多的勾當,你早就了解了七七八八。假如你是要我這個人,或許我還能考慮一下。可你當然想要的是秘密。”
“我的秘密不多但都不能說,而且想來想去,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想從我手上敲到的秘密也只有【黑手】本身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加利爾似乎還有話可他卻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嘆了口氣,接著道:“能活著我自然不想死,可和一些事比起來死亡也就不是這么可怕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所以現在的我至少這幾分鐘里沒辦法反抗你――這個距離,恐怕我連自殺也做不到。”
“所以,我們來做一筆交易:你的秘密我會帶到地獄里,但是如果你不當場殺掉我,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它公之于眾。”
“相信我,因為‘你們’無處不在。”
“你們”無處不在……
沒錯,【不染者】無處不在,當然也會有打盹的時候,可回過神來就能看見自己錯過的蛛絲馬跡。
加利爾皺眉。
他想了想,還是做了最后的努力。
加利爾平靜問道:“流在哪?”
流……
【黑手】的首領。
萊德連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不知道。”
他順便又看了一眼那自己再也踏進不去的城鎮,這時才發現,那兒似乎有些冷清了。
就算邊緣沒有幾戶人家,也不至于這么安靜。至少每天絡繹不絕的商隊車馬該看到幾輛才對。
“你剛才喊的有點大聲,”萊德突然露出了玩味兒的笑容,“再不動手,‘他們’可要看見你了哦?”
黑街的灰鳩終于不再猶豫,一劍閃過,血花飛濺。加利爾抄走人頭的同時還不忘了搜走他身上的魔法卡牌,然后朝著密林深處回身走去。
就如萊德生前所預料的一般,他才離開不過三分鐘,數道黑影便聞聲而至。
他們一共只有四人,周身纏繞的斗氣不強,甚至有兩人顯然是非位格者的無屬性斗氣。他們的臉被純黑色的面具遮住看不見臉,但身形體態輕盈,雖然沒全身都被罩在黑色勁裝里,但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光看那膚色就覺得應當是很年輕的人。
他們中身材稍顯凹凸的一人蹲在無頭尸體旁仔細檢查了一番,一個年輕的女聲便道:“只有脖頸一處致命傷,身體僵硬地很快顯然才剛剛經過劇烈的運動,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沒有打斗痕跡。”
“我想應該是他被追殺至此已經精疲力盡,最后才被一劍殺死的。”
一擊必殺……
這時,另一名非位格者男性檢查周圍回來后,提著一截斷劍也開口了:“看武器的紋路,應該是【獠牙】,在黑街這柄劍也算是有點名堂。”
【獠牙】,這是劇毒萊德的專屬佩劍。作為監視近海區黑街動向的【不染者】們對于這些轄區黑街“名人”都記地很清楚。
領頭的黑面黑衣人沉吟道:“就是說,一個三等位格的【黑手】干部級刺客在這里被人一劍截殺了?”
“而且,往前一路有很多魔法破壞的痕跡和魔法卡牌殘骸,但是沒有任何除這個人身上以外的新鮮血跡。”
已經能完全掌控自身斗氣的三等位格戰士就算再怎么不擅長接近戰也不至于反抗的余地也沒有。
敵人比他強大的多。
或者說,直到前面一路破壞地形的追逃都可能不分上下,可追擊者卻突然變強了。
另一名位格者接著道:“聯系剛才的尖叫頻率,應該就是那個叛徒。而且看足跡,恐怕是原路返回了。”
那個尖叫聲他們都沒聽過,但作為重點任務對象的那個叛徒,他在【不染者】的一切信息都是對下透明的。
包括他的次級身體解放術是以聲音為暗示開關的這一點。
次級身體解放術的關鍵就是心理暗示,一般以五感的刺激為主,其中大多是視覺刺激、味覺刺激或是嗅覺刺激。
觸覺的影響太寬泛且不易調整,所以從來沒有被放入過解放術練習序列里。
這就是解放身體極限的開關,所以幾乎所有的不染者都有特殊的癖好――意義不明的魔法閃光燈,無論何時都隨身攜帶梅子糖一類味道很重的食物,還有人身上總有一個看著就很可疑的膠囊型呼吸器。
只有一個人無論怎么搜身都不可能被察覺身份。
上位執行官“鶇”,唯一成功脫離不染者序列的叛徒,他以聽覺作為解放力量的開關。
組織里,目前還在活動中的上位執行官里,也只有他是以聲音作為解放的心理暗示。
那位不染者又提醒了一句:“不過他畢竟是上位執行官,而且看樣子沒有受傷。就算是進入虛弱期,我們四個加起來也恐怕也不是對手。”
領頭的不染者眉頭緊皺。
過了數秒,他呼出一口氣道:“立刻聯系上位執行官們。”
“告訴他們,找到‘鶇’了。”
……
回來的路上,納爾多走得不徐不疾。
一是他想多看看自己已經好久沒有愜意欣賞過的沿途風景,松緩一下大戰即將到來的緊張感――畢竟以后可能就永遠都看不到了。
如果真的有天堂地獄,那他這樣的人,必定是要下到底層的。
二是,他怕錯過了吉格的臉。
納爾多覺得他一定會在路上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