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一切的老納爾多,提筆寫了一封信。
上面只有一行字。
“已經確認吉格也是武神。”
他把信箋認認真真地疊好,塞進信封,蓋上信戳。
然后……
團成團丟到了窗外。
紙團就在快砸到屋外的參天大樹上時,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大樹上突然裂開了一個口子,被初日陽光照耀出內里的猩紅,宛如野獸的血盆大口,猙獰可怖。
它把紙團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恢復原樣。
仿佛那個紙團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
在遙隔千萬里的某處,一身黑袍罩身繃帶纏手的高大身影侍立在一棵參天大樹旁,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
那品種和博納羅蒂家院子里如出一轍的大樹忽然扭曲了幾下,皺巴巴的樹皮不時皺地更緊,光看“神態(tài)”,就如同腹痛的成年人。
它的動作越來越大,到最后居然帶動著整個樹冠東倒西歪起來。
然后,一團混著濃郁魔力的信封被“吐”了出來。
黑袍人拾起信封,展平,動作機械地朝著某處不起眼的建筑走去。
不似活物。
……
冷。
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點。
跟多人都覺得監(jiān)獄一定是陰暗潮濕,而且還養(yǎng)了許多諸如老鼠蟑螂一類的小寵物。然而警備司的附屬監(jiān)獄其實并不是這樣的,相反,這里干凈、整潔,比起大半的貧民窟都好上許多,唯一的缺點就是結構單一色調沉悶。
巴斯是第一次來,所以有些意外。
他更意外的是這樣的囚室居然只有兩人一間,明明這回被抓來的包括博納羅蒂兩個懵逼到現(xiàn)在的護衛(wèi)一共有四個人,而這里也的確是四人間。
大概是害怕再生事故吧……畢竟他們表面看上去是兩伙人。
在他身側的同室木床上,吉格身體蜷縮,嘴唇發(fā)紫,不住顫抖。在他腳下地面上流著一攤膿水與血肉的混合物,顯然是腰肋間傷口上被。
惡臭陣陣。
很快就有人來處理了,不過那人看著吉格也是滿臉驚訝。
魔力中毒是沒有辦法接受普通治療的,但經過犯人同意可以花上高額的金錢請牧師來提供神圣術治療,或者直接購買生命藥劑。畢竟他們還只是疑犯,沙拉曼達帝國對人權一向看得很重,正因為有人權,貴族和平民的差別才會最大程度地劃分開了而不致有過于激烈的矛盾。
但是吉格拒絕了,然后……自己治了。
巴斯昨夜目不轉睛地看著吉格用一柄監(jiān)獄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小刀,經過最低程度的高溫和酒精消毒,然后捅進自己的身體里,冒著冷汗忍受著劇痛將一塊塊壞死的血肉剜出來――傷口很深,能在被襲擊的第一時間避開所有臟器已經夠驚悚了,而現(xiàn)在就算是剜肉過程里失手一次,大出血也足以引起普通人休克的程度。
這即便是位格戰(zhàn)士血氣旺盛,也就多撐上一時半刻的程度。
他居然能一直活到現(xiàn)在。
這說明即便是這樣的劇痛也不能讓他的雙手失去穩(wěn)定,將出血量控制到了最低。
巴斯再一次確認了兩人之間幾如鴻溝天塹的差距。
巴斯雙手背在腦后,眼神比昨天已經平靜了很多,但還有一絲絲隱憂。
他還不清楚為什么博納羅蒂家的護衛(wèi)會突然冒出來三個實力驚人的刺客來,但有一點還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和他交涉的迪納已經死了。
迪納承諾的好處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過什么,只是祈求神仙打架別殃及池魚,可現(xiàn)在看來難保博納羅蒂不會遷怒到自己身上。
他們的身上已經被換上了條紋囚衣,但是吉格的很快就被鮮血染紅。吉格終于將最后一層壞死的血肉剔掉后,將囚衣的袖子扯下一道布條,屏住呼吸把它團成團塞進了那個腰間空洞上,還用力戳了幾下,雖然手依舊穩(wěn)定可額頭上都冒著黃豆大的白汗珠,想來不是一般的疼。
醫(yī)生手術不打麻藥已經夠痛了,何況自己親自動手。
做完這一切,窗外已經照進陽光,吉格終于如同脫力一般倒在床上,喘息的頻率陡然上升了一倍。
牢房頓時安靜了片刻。巴斯雖然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他也知道這種時候不該由他來詢問受害者。
片刻之后,吉格率先開口了:“巴斯。”
巴斯:“有事?”
吉格:“昨天,你們聯(lián)手坑我?”
巴斯:“……”
他還在組織語言,畢竟這場沖突里,太多的人不按著劇本來了。
巴斯想了想,似乎自己都已經進牢了,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于是道:“到我動手然后被打倒為止……都是事先講好的內容。”
“為什么覺得我會在那里出現(xiàn)?”
“你出入都有人監(jiān)視,我不信你不知道。只不過,我只是個群眾演員,能擔任吸引你目光這個工作的還有其他幾個人,我只是湊巧碰上了。”
說到這里,他轉身面朝墻壁,吉格還隱約聽到他啐了聲“晦氣”。
吉格目光微微閃爍。
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所以,那些沒有接受克斯瑪招攬的人,也未必是礙于情面或者真的忠實不二。
吉格又問:“你知道他的護衛(wèi)有問題嗎?”
“要是我知道,你覺得我會像現(xiàn)在這樣和你關在一起嗎?”巴斯沒好氣地反問了一句。
這樣啊,同樣不出所料。
所以,到底是誰這么目標明確直指自己的性命,依舊尚未可知。
想到上一次遇上這樣的事,動手的家伙同樣是博納羅蒂,下手的方式卻高明許多。
那次自己兜兜轉轉好幾個圈子,才找到了明面上的主謀。
吉格本來覺得應該就是博納羅蒂那幾個掌事的人里,藏著暗害自己一家的兇手之一。可現(xiàn)在,他卻有些不確定了。
這次的行動太過粗糙,除了戰(zhàn)力尚可外完全沒有什么可稱道的地方。簡直就像是為了把他的線索引向博納羅蒂一樣。
迪納的行為和巴斯的證詞,能夠讓他肯定這兩人只是因為自己已經站到了凱這邊,而把矛頭指向自己的。
想到那個小手段層出不窮,大局觀卻狹窄至極的侯爵夫人,這情有可原。
但是,又是誰把殺手們安排到博納羅蒂的護衛(wèi)里的呢?
他們的殺意太過明顯了,而會派遣這個層次的力量對付自己的無疑知道自己【武神】的身份。
他們知道自己即便是個失格者,沒有三等位格的資深戰(zhàn)士也傷不了警惕起來的自己。而那個以迪納作掩護的殺手顯然已經達到了這一標準。
這是只有知道自己林德伯格血統(tǒng)特性的人才會干的出來的事。
那么,是誰?
可能知道自己不是劍衛(wèi)預備役吉格,而是林德伯格繼承人吉格的,都有誰?
吉格想不出來。而就算想到了,也會一筆勾掉。
這些人,不是如沙曼大公一樣沒有必要,就是沒有本事。
即便是以吉格的想象力和邏輯思維,也不會想到虎毒食子的慘劇就發(fā)生在自己身旁。
胡思亂想的吉格不禁想起父親和哥哥曾提起過,在亞陸有著自己一家的“死敵”。
林德伯格家不擴張領地,只積蓄力量,因為大家遲早有一天要打回去。
而現(xiàn)在看來他們恐怕已經追到了巨陸上。
“不是已知的敵人嗎?真讓人頭大啊……”吉格喃喃道。
“嗯?你說什么?”巴斯仿佛聽到有人在背后罵自己,于是發(fā)問。
“沒什么,”吉格閉眼,大聲道,“只是覺得這床板太硬了……”
而就在這時,這間監(jiān)獄牢房的鐵門,吱嘎一聲,打開了。
牢室里沒有燈,只靠鐵窗僅僅能給巴斯和吉格提供最基本的照明,但過道上的燈又大又明亮。
驟然放進的強光刺激得兩人迅速遮住了眼睛,不過很快,大門就關上了,與此同時,牢室里又多了一個人。
當看清楚他的臉后,吉格眼皮子一跳。
“呵,你還真敢大搖大擺地進警備司啊,就不怕出不去嗎?”
巴斯一凜,吉格的聲音居然還帶著一絲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