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瑪沉吟片刻,然后笑道:“你都這么說,我可更想要他了。”
拉布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中所想說出了口:“我不知道你們實際上都在聊什么,商人之間的互相試探,老實說,修辭太多了。但他應該是個聰明人。”
“記得你以前說過,聰明人只會忠誠于自己。吉格……你真的能控制的了?”
克斯瑪失笑,搖搖頭道:“聰明人只要利益一致,自然會下死力氣。你看我們公司里,商會里,哪里沒有聰明人,可他們為什么還愿意給我打工?”
“因為他們知道,跟著我有肉吃,而我,會盡可能地避免讓他們去做群體和個人利益之間的選擇題。感恩戴德的人不會背叛我,追名逐利的人也愿意為我所用,就這么簡單。”
“……他在你這次的計劃里,真的這么重要?”拉布不解。
“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凱的態度,凱的心情。只要凱過的不好,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我覺得,吉格有一點沒說錯。你做再多,哈修大人也未必會感激你。”
這點,克斯瑪倒是點了點頭以表同意。還順便調笑了一句“你這不是聽得很認真嗎?”
哈修·比迪斯,這個比迪斯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可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然而,克斯瑪嘆了口氣,道:“可我有的選嗎?他不是我選擇的合作伙伴,事實上,就算凱處處占著劣勢,我也覺得他來當合作者更讓人安心。”
“可家族選擇了哈修――因為這樣投資的風險更小。第一順位和第二順位之間天差地別,哈修再怎么不盡人意,也是被比迪斯的族老們從一開始就照著大家長的標準養大的。而凱那個小家伙,只能依靠自己,和父親少許的寵愛。他走得如履薄冰,隨時會摔進冰冷的江河里。”
“我再有錢,也只是有錢而已,阿道夫從來都不缺錢。我一天不是族長,一天在長老會無人,一天無權無勢,就一天要受制于人。保下你,已經是我這快二十年的人生里做的最大膽最出格的事了。”
拉布心念一動,指尖微微一顫。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中,瞳孔的黯淡光芒深邃。
“嘛,不過該講的都已經講了,不管是對吉格還是對凱,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之后,就看吉格到底會怎么選了。”克斯瑪抬頭,眼神渙散,似乎是在走神,口中呢喃音低,只有拉布能勉強分辨其中內容。
“要是他選擇中立的話怎么辦?要是他仍舊選了凱,又怎么辦?”
“中立的話,雖然可惜,但其實也不錯。要是他仍舊投向凱的話……emmmm……”
克斯瑪似乎在腦海里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放開書本的雙手如同在舞動樂團的指揮棒一樣放肆跳躍,最后虛抓回收。
“那就,盡量處理的干凈一些吧。記住,可別自己動手啊。”
冷。
當這句話出口的時候,即便是早已料想到的拉布,此刻心臟也似乎被一把攥住了一般,呼吸陡然一窒。
這句話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讓吉格從此人間蒸發。
“有必要……”
“當然有必要這么絕”克斯瑪重新拿起了書本,扶正眼鏡,“他聰明,而且強大,理由太充分了。”
“可他的潛力已經到頂了,我們沒必要節外生枝。”
“節外生枝?”克斯瑪冷笑,“你是騎士小說看的不夠多嗎?傳奇一般的強者們從來死于大意,而非另一名傳奇之手。”
正如拉布所說,沒有位格的吉格,雖然年輕可他其實已經到了自己的潛力極限,再難寸進。
他們甚至還知道吉格是個失格者――類似的失格者不少,幾乎都是六等或五等戰士的后裔,很容易就能查出來。失格者的晉升之儀成功率,只有不到普通人的十分之一。
“拉布,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他的潛力極限,真的就是你所看到的這樣嗎?”克斯瑪耐心道,“聰明人的上進心,可是會讓人嚇一跳的。如果他真的成了凱的部下,那就是哈修的敵人,我們不可避免地要在另一個戰場上生死相搏。”
“難道,我還要等他拿到特級潛能藥劑?就算他不想自絕前途,你以為失格者就不可能得到可晉升的位格么?”
“普通人的晉升之儀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失格者的晉升之儀成功率,連百分之一也沒有。而每經過一次晉升之儀,這個概率就會再下降一半。”
“拉布,帝國為什么能這樣把概率算出來?”
他長舒了口氣,道:“因為有啊,在上萬的失敗案例中,還是有那么一小撮受天眷顧的人,成為了幸運兒。我怎么知道,吉格不會成為下一個?”
拉布沉默不語。
“危險,還是消滅在襁褓中的好。”
他連續翻了幾頁,最終在《人本論》的最后一篇引言處停了下來。
“我啊,和吉格一樣,覺得凱姆寫書,太過理想化了。可我還是覺得他寫的很好,就是因為這本書里有很多我喜歡的至理名言,”他的指尖敲打了兩下這面前的一頁紙,“比如這幾句句。”
拉布順著克斯瑪的指尖,定睛望去。
那是《人本論》的最后一篇,篇題是“這個世界沒有奇跡”――
戰爭中存在萬一,這些萬一是只有最倒霉的倒霉鬼,或是最幸運的幸運兒才會遇上的奇跡。但是,他們本質上不是奇跡,而是源自于諸多的巧合與偶然。這些巧合與偶然一樣不是真的“巧合”與“偶然”,而是千千萬萬人的努力下,產生的一種另類的蝴蝶效應。
這不是一件小事引起劇變,而是千千萬萬的小動作,千千萬萬個偶然導致的災難或奇跡。
這其實是必然事件。
當萬一發生的時候,我們無法阻止萬一。但當我們預見到萬一的時候,不要驚慌,現在,你還有阻止它的機會。
不要因為一時的懶惰而放任不管。
因為――
“萬一”的代價,你承受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