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洪喆的表情，翁明煦忽然微微笑了笑，然后轉頭對趙姳說道：“公主殿下，能否讓我與他單獨談話？”

唰！

趙姳立刻站起身，一聲不吭地往樓梯上走去。

她下來的時候不慌不忙，上去時卻腳步凌亂，顯示出心情非常糟糕。

這也難怪，平時無論什么事情她都不會參與，今天難得來了興致想發揮一下，結果一開口就搞砸了。

此刻的趙姳只想找一條地縫鉆進去，而通常情況下她都會把頭蒙進被子里，然后拼命地大喊大叫，直到把不好的情緒徹底宣泄出去。

“雙喜，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之所以想招募你，其實是有原因的。”見趙姳已經上樓，翁明煦便把頭伸了過來，“上次羅文綱羅知縣經過北山縣時，半路被我們的人截殺，那四個人，是不是你干掉的？”

呃……

洪喆張了張嘴，露出驚訝之色。與此同時他聽見樓上傳來一陣非常壓抑地尖叫聲，聽起來像是有誰在被窩里吶喊。

“有這種事？我，我當時怎么沒看見？”

“你沒看見？”翁明煦笑了起來，“羅文綱就坐在你的馬車上面，他們四個人攔下馬車的時候你總看見了吧？”

“這我看見了，但是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因為那四個人把羅知縣帶進了樹林里面，過了一會兒是羅知縣一人出來的，他也什么都沒跟我說，所以……”

呵呵！

翁明煦繼續笑著，但是笑容已經逐漸冰冷，“羅文綱發給北山大營的公文里說當時有一個白胡子老頭從天而降殺死了四個亂黨，從而救了他一命。我就想說，他們家祖墳是不是埋得和別人不一樣。在那荒山野嶺之中，在他將要死的那一刻，居然會有人從天上下來救他。這話，你信不信？”

“真的假的？”洪喆依舊一臉驚訝，然后咧咧嘴，“聽起來是有點匪夷所思啊，但的確與我無關。”

是的，這個賬絕對不能認。

因為那白胡子老頭后面還幫羅文綱抓了田高邑，殺了燕山行，這些事情遲早是會傳到翁明煦耳朵里的。到時候他就會想明白很多事情，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裝傻到底。

見洪喆依然不松口，翁明煦便徹底收起了笑容，語氣變得更加深沉，“那我再問你，張成安兄弟倆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洪喆斬釘截鐵地否認，“我那天根本就不在北山縣，我在盤定縣收米呢。這件事情左禁衛的人早就查清楚了，要不然我現在怎么可能坐在這里。”

“你對天起誓！”翁明煦忽然伸手抓住洪喆的肩膀，五指用力一扣，頓時一股大力襲來，疼痛直入骨髓，洪喆一下就慘叫起來，“我……我發誓……真，真不是我干的！”

翁明煦動手其實是想檢驗一下洪喆是不是會武功。

一般習武之人在遭遇突然襲擊時都會做出本能的反應，就算他能忍住，但是從小接受的訓練會在身體內部產生一系列的微笑變化。這些變化可以通過手部的知覺感應出來。

但是翁明煦現在什么反饋也沒收到。

洪喆的身體內部既沒有強大的內勁存在，也沒有訓練有素的肌肉反應。不過這小子的骨頭倒是要比一般人硬得多，原本翁明煦還有點擔心會不會捏碎他的肩胛骨，現在倒是放心了。

當然，這完全可以說是個人的體質差異。

有的人的確天生骨頭比較硬，或者韌帶比較松，這些翁明煦心里都有數。

于是他的表情又變得復雜起來，因為他原本算準了那兩件事情都洪喆干的，只是怕被報復不敢承認而已。

現在見他就是一個普通人，自然就非常失望，也非常后悔！

是的，僅憑猜測就斷定洪喆是一個隱世的高手，并且起了招募之心，而且心心念念想要付諸實施，

翁明煦忽然明白自己太一廂情愿了。

這也許是出于對洪喆為人的欣賞，也許就是純粹喜歡這小子。所以原本做任何事情都非常謹慎小心的翁明煦，這次有點奔放了。

當然，他并不知道洪喆是個怪胎。

他的武功只有在用的時候才會體現出來，包括剛剛習練不久的小自在術，只要停止念動口訣，那么真氣運行就會立刻停止。

與此同時，丹田里的那個氣旋也會變得虛無縹緲，哪怕它之前已經變得非常濃稠非常巨大。

這是系統給予的福利之一，當洪喆不需要動用武功的時候，那么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就算你把他拆開來看，也是如此。

此刻，見洪喆還在齜牙咧嘴地慘叫，翁明煦便有點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然后，他的腦門上開始滋滋地往外冒汗……

是的，老頭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因為洪喆不會武功的話，那么他就不適合當一個頭目，別說堂主，香主都不行。而且說實話，沒練過武的人，一般都成不了大事！

費了那么大的勁兒，把長公主也請了出來，還調了一個名師高手過來助陣，結果……

唉，真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翁明煦忽然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然后目光又轉向洪喆，心里說：“現在該怎么辦呢？殺了他，還是放了他？殺他，我真的于心不忍。放他……萬一他出去亂說怎么辦？而且就算我肯放，別人也未必愿意。”

是的，有些手下會自己行事，完了你拿他也沒辦法。因為說到底都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你就算是頭兒，你也不好說什么。

于是翁明煦就陷入了沉思之中，屋子里靜悄悄的，然后……

樓上又傳來一陣低沉壓抑的吶喊聲！

“雙喜，我再問你最后一遍，那兩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翁明煦終究還是有點不死心，忽然開口問道。

洪喆用力搖頭，然后擠出兩滴眼淚，帶著哭腔說道：“真不是我干的，我沒那么大本事……”

好好！

翁明煦連忙擺了擺手，“那我再問你，愿不愿意入伙？”

“入……天順會？”

嗯！

翁明煦點頭。

“您老真是天順會的人？”

“假不了。”

洪喆抬手抹了把眼淚，搖搖頭：“我不想入伙，我們洪家就剩我一根獨苗了，我還要把香火傳下去呢。這要是入了天順會，萬一被抓去砍頭，那我們洪家就徹底完了。不，我不能做對不起祖宗的事情。”

這話，正中翁明煦的軟肋上！

他原本就對洪喆很有好感，然后本身又是一個思想極度保守的人。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種觀念是刻在翁明煦骨子里的。此刻感同身受，自然就起了憐憫之心。

想想也是，人家本來好好地過著小日子，你莫名其妙地拉他入伙。萬一出了什么事情，老洪家真就斷子絕孫了。

“但是我這里已經向你攤牌了，你也看見了長公主真容，你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說出去！”洪喆立刻舉手說道。

不！

翁明煦搖搖頭，“你這樣發誓是沒用的。”

“如何有用？”洪喆聽出話里似乎有話，連忙問道。

“除非……你認我做義父。以子之名起誓，出賣我就是出賣自己的父親，人神共憤，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