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覺得力度不夠，她又道：“給我剜掉她的臏骨。”

下人唯唯諾諾答道：“是！”

辛成走過來，腳步生蓮，步步生姿，慢慢踱到朝辭身邊，看著朝辭蓬頭垢面的容顏，身上的衣服滿是污垢，頭發凌亂而干枯的散落在兩頰，擋住了她半部分的容顏，但是在微弱的燈光下，她還是那樣美，她的美似乎并不是面容上所展現而出，而是一種透過皮相骨相，靈魂深處的強大力量所傳達出來的。

燭光太朦朧，辛成恨自己生了這種甘拜下風的心思，忍不住伸手將她凌亂的發絲撩至一旁，她突然間很恨自己，恨自己從昨晚開始就輾轉反側，一直在想著今天該穿什么樣的衣服，畫什么樣的妝容，梳什么樣的發髻，一切都應該完美無缺，自己能夠明艷動人的站在她面前，俯視她，就像俯視著一個蛆蟲，她們之間勝負已分，朝辭不過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階下囚……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沒想到，在這一刻，在昏黃的燈光之中，當她撩起朝辭的發絲，讓她的臉全部面對自己時，那雙漆黑的雙眸似乎在透露著一種深刻的鄙夷，那是一種波瀾不興，不動聲色的鄙夷，卻猶如一陣狂風，瞬間將她的偽裝、自卑都席卷而去，剩下的就是那副自己都不敢面對的可憐魂魄。

她不甘心！

她狠狠地搖了搖頭，沒理由這樣，一個階下囚，一個什么都沒有了的落魄公主，自己弄死她就猶如踩死一只螞蟻一般！她湊過去，貼近她的耳朵，“你不是喜歡游歷四方嗎？我就廢掉你這雙腿，讓你生不如死！”

像一條毒蛇吐完了信子，她狠狠的將朝辭的臉一甩，得意的離去了。

逆光中，幾個身影靠了過來，朝辭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辛成的心情好極了，她回到房中，對著鏡子，鏡子中浮現出奉摯清晰的面龐，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相見，奉摯像一枚太陽，閃閃發光，他舉止高貴，衣著華麗，但是卻待人溫和，后來權柄大移，他性情大變，但是在她心中，奉摯依然是自己心中那個最閃光的少年，這么多年過去了，上次匆匆一別，不知道他怎么樣了？聽說已經打敗了燕丹，重新奪回軍隊大權，想來應該更加的意氣風發，英姿颯颯吧，鏡子中又突然浮現了上次分別的情景，他的冷言冷語，絕情絕義讓她的心千瘡百孔，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的深情何嘗不是對另一個女子的絕情？她就那樣被趕出奇門峽，不再是兒時的宮女，不再是少時的妃子，只是一只浮萍，任人踩踏，她流落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卻遭遇了一群強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山野之中遭遇一群不講人權的強盜，可想而知，后果是什么。

其實她已經選擇性的去忘記那個瞬間，但是此刻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知為何，那個早被遺忘的瞬間突然間清晰的浮現出來，她聞得到那些人腥臭的氣息，聽得到他們淫穢的叫罵，看得見他們肆意生長的胡子……

“啊！”她驚叫一聲，伸手將銅鏡推到地上。

她雙手捂著太陽穴，閉上眼睛，讓自己在那樣可怕的夢境中趕快醒來，沒錯，那是個夢，是不存在的，是沒發生過的，她永永遠遠是奉摯的妃子……

抬眼間卻瞥見自己胸前的紗布，還沒有結痂，真是值啊，一刀換那個朝辭半條命，她就不相信，一個瘸子，奉摯還會深情如斯？

外面驀然想起腳步聲，她站起身，會過頭，勠力冰著臉站在門口，她小心擠出一絲笑意，“老爺……用過飯了嗎？”

勠力沒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她，仿佛在盯著什么怪物一般，辛成從未如此害怕過，她向前走了幾步，像往常一樣為勠力褪去外衣。

勠力坐了下來，依舊冷冷道：“你是吳國人？”

“老爺今天怎么想起問辛成的身世了？”辛成將外衣放到衣架上，邊整理邊笑著說道。

“如果我不問，你打算一直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