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下烏鴉一般黑
- 清秋琵琶曲
- 敗筆蘇半城
- 2036字
- 2018-12-07 18:27:23
幾個元兵嘰里咕嚕說了好一陣子,直到酒菜一上來,嘰里咕嚕就變成了狼吞虎咽。
元兵們一個個猶如久未進(jìn)食的餓狼,一口酒拌一嘴肉,不一會兒,把滿滿一桌酒菜席卷一空,這才心滿意足地拍著屁股起身,大搖大擺的,就要離門而去。
被老阿公小跑趕到門口攔下,老阿公堆著笑臉,嘴里一口一個“爺”,卻不是問他們要酒食結(jié)算銀兩,而是往銀盔那人手里塞行鈔。
那人得了行鈔,心滿意足地?fù)嶂瞧?,對著老阿公點頭,咋呼一聲,揮手示意,翻身上馬。
隨著“噠噠”馬蹄聲,這幾個元兵縱馬向鎮(zhèn)口駛了去,最后消失在老鴉的嘎叫聲中。
老阿公這才愁眉苦臉,長嘆一聲,晃著頭,反身朝店內(nèi)走來。
“啪”的一聲,卻是阮紅梅憤然拍桌而起,看了元兵的嘴臉,又看了老阿公的作為,他現(xiàn)在心中可氣極了,氣這囂張跋扈的元兵魚肉百姓,余毒鄉(xiāng)里,吃霸王餐不說,還要收刮民脂民膏。更氣老阿公這番奴顏卑膝,毫無骨氣可言。葛鷹從始至終一言不發(fā),只顧吃他的牛肉,低頭喝他的烈酒,就連阮紅梅這拍桌而起,他也如若無睹。
“小伙哎,莫動氣,老頭曉得你的心頭氣咧?!崩习⒐M(jìn)到店內(nèi),見得阮紅梅拍桌而起,搖頭苦笑走上了前來,就凳而坐,面對阮紅梅和葛鷹說:“想必你們也看出來了,今天這種除夕節(jié)慶,咱們寧遠(yuǎn)鎮(zhèn)卻寂無慶味兒,可知為何?”
阮紅梅激動過后,也已冷靜了下來,安身坐下,問道:“為何?”
“原因有二,其一,是連夜躲那兵災(zāi)去了,其二,是尋寶去啦,唉,人啊,唉。”老阿公一邊嘆氣一邊說道。阮紅梅先前見了那些元兵,心中對于老阿公說的兵災(zāi)有些理解,但卻不知這‘尋寶’又是為何,不由得脫口而問:“阿公倒是說得細(xì)致些兒?!?
“這兵災(zāi)嘛,近來,大元都來了消息,官府傳下話來,說有什么‘達(dá)魯花赤’要來我們滇城征兵練軍,翻年去打那亳州‘香軍’之亂,每家每戶,但凡青壯兒郎,不問意愿,都必須入伍,不去的,就要被殺頭,方才那幾個豬狗,便是來打先頭探路的,還好,他們倒還沒有過多為難老頭我。
唉,按理說,那‘香軍’也是受苦受難的同胞,同胞相殘的事兒,二郎們又怎么會愿意為這些天殺的韃子賣命呢,況且,戰(zhàn)場上非死即傷,大多是有去無回的,誰又愿意拋棄妻子去送死呢。這元兵,我也恨,可我卻沒辦法,他們手里的刀槍可鋒利得緊,也蠻橫得很吶,唉,老天爺瞎了眼!”
老阿公說到這里,又搖頭嘆了長氣,才又繼續(xù)開口而述。
“這其二嘛,倒是天大的笑話,昨夜間,家家戶戶突然被人破窗丟進(jìn)了銀兩,用那昂貴的洛陽紙包著,紙上寫了幾行字,內(nèi)容卻說滇城南邊的梅香谷里藏了富可敵國的寶藏,人說財帛動人心,大伙兒雖心有疑慮,卻還是熱火朝天地連夜奔梅香谷去啦,就連我那獨苗的孫兒,也隨了他們?nèi)ダ?,老頭攔也攔不住。你說說,若是真有寶藏,誰會如此告白于人,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呀。”
老阿頭搖頭不已,臉色又變成了愁眉苦臉,料想是擔(dān)心他那孫兒。阮紅梅這下子總算是聽明白了,葛鷹了終于知道了這小鎮(zhèn)為啥如此蹊蹺。
兩人這時也已酒足飯飽,眼神對視,如有默契,抓起桌子上的刀劍起身,抬腳就要玩門外而去,老阿公攔住了阮紅梅,面帶詢色,開口道:“小伙可是要去那梅香谷?”
“正是”阮紅梅停住腳,回答阿公。
撲通一下,老阿公竟然朝阮紅梅和葛鷹跪了下來,哭腔而言:“兩位阿哥,老頭求你們一事,若在梅香谷遇到我那孫兒,還請阿哥勸他回家,若他有遇不測,求請兩位阿哥出手相助?!闭f完就要磕頭,被阮紅梅一把攔住扶了起來,阮紅梅心頭記掛著清秋曲事宜,又擔(dān)憂著婉兒的安危,不想節(jié)外生枝,正要找個借口搪塞。
“可以,他的名字。”卻是葛鷹開了口,聲音冷淡平常。“黃七,長得極胖,肥頭大耳,年紀(jì)已二十有六啦?!崩习⒐勓灾棺×丝耷?,回答葛鷹,說完又要跪拜下去,但葛鷹已邁步而走,阮紅梅也隨著走了去。
阮紅梅和葛鷹出了店門,徑直往鎮(zhèn)口而走,走到鎮(zhèn)口老樹下,見地上一只漆黑烏鴉被一箭穿胸釘死在地上,頭已被踩碎稀爛,正是那先前在枝頭的老鴉,想必是惹惱了那幾個元兵,被射死了。
阮紅梅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一事,馬兒還沒買到,轉(zhuǎn)瞬一想,恐怕這寧遠(yuǎn)鎮(zhèn)也不可能再買到馬匹了,不再停留,隨著葛鷹出鎮(zhèn)而走。
想到馬兒,就來了馬兒。
阮紅梅和葛鷹出鎮(zhèn)行了半盞茶的時間不到,穿進(jìn)樹林中,就看到了馬匹,就看到了尸體,那幾個元兵的尸體,倒在樹下馬兒們的腳下,眼珠子翻著死不瞑目的魚百,喉嚨都是一道又深又長的血痕,但這血痕卻不像是刀劍所傷,反而細(xì)如線,像是被人用紙張之類的東西一招割死。
他們現(xiàn)在,和那烏鴉的區(qū)別,只不過就是死得好看些,好不到哪兒去,他們本來也就是食腐之鴉,如今倒是死得其所,只是,這天下的烏鴉,又何止他們。
“病秀才?!备瘊椑溲蚤_口,牽過元兵們的一匹棗紅馬,翻身上了馬,轉(zhuǎn)頭又對阮紅梅開口道:“如果你還想要找到那個老豬狗,就不要再磨蹭?!毖粤T,拍馬當(dāng)先沖了出去。
阮紅梅心頭雖還在思考這姑蘇三客中的‘病秀才’為何會在此處殺了這幾個元兵,但見葛鷹拍馬而去,當(dāng)下不再糾結(jié),翻身上了一匹青黑馬的馬背,拍馬跟了出去。
在他們的馬兒奔出樹林后,一道人影從密林中轉(zhuǎn)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咳,他走得很慢,卻很優(yōu)雅,也向葛鷹和阮紅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