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強看到方怡在夢里一會笑一會哭，心如刀割一般，妹妹在如花的年紀，卻承受了了超乎同齡人許多倍的苦難。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把傘，能夠為她遮風擋雨；他多么希望自己是陽光，能夠讓她重新綻放青春的笑臉；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夠給她帶來幸福。她實在是太累了，方強望著夢里胡言亂語的方怡，心疼的淚水無聲地落下。

此刻的她好瘦好瘦，短短的頭發(fā)貼在臉上，方強還記得妹妹最愛惜自己的頭發(fā)，小時候，每當母親說要給她剪發(fā)，她都哭鬧不止。沒想到為了救母親她竟然剪了自己的頭發(fā)……，想必當時她的心一定在滴血吧？

為什么自己這么無能，甚至讓她年輕的肌膚失去了光澤，方強自責不已。

“哥，幾點了？”方怡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著哥哥正直直地注視著自己，不好意思地問。

“瞌睡的話還繼續(xù)睡吧！”方強心疼地說。

方怡望望窗外，已經(jīng)大亮了。“媽媽怎么樣？”她關切地問。

“還在睡著，從昨天我回來她還沒有醒過。媽媽該不會是不想見到我吧？”方強擔心地說。

這時候，輕微的聲音從母親的嘴里傳來：“強……子。”

方強趕忙上前，母親似乎想說什么，方強把耳朵貼在母親的嘴邊。

“我……想……回……家。”方強臉色一變，心想：這怎么可能呢？在醫(yī)院里還這么虛弱，怎么能回家呢？

“咱……們……回……家！”母親聲音雖然小的聽不見，但卻堅定，帶著渴望，帶著乞求。方強猶豫了，“回……家……”母親的聲音幾乎小的聽不見，但卻無法讓人拒絕。

“好，咱們回家！”方強含著淚點了點頭。

落葉歸根，母親終究還是想要回到她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那里是她的起止，那里有她一生的回憶。有她的歡笑，她的淚水，她的愛情還有她的兒女生活的痕跡。

低矮的房屋好久沒有人住了，打開門一股發(fā)霉的味道迎面而來，墻上的許多白灰脫了成了斑斑駁駁的痕跡，掉在地上。

母親終于又住進了自己的房間里。還是家里好，給人以安全感，無論發(fā)生什么，總覺得有了依靠。

秋日的陽光從窗口斜斜地射入母親的房間，屋里的一切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有的地方皮墻皮脫落了，有的地方還有方怡和哥哥小時候涂鴉的痕跡，一切都有著美好的記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還發(fā)生在昨天，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從前。

他們把母親安置在了那張古老的床上，這張床不知道來自何年何月，方怡從記事起，自己就和爸爸媽媽擠在這張床上。她和哥哥曾在這里玩游戲，捉迷藏，蹦來蹦去，許多年過去了，這張床依舊。

母親滿意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等待著生命一點點地枯去……

街坊鄰里都來了，擠了滿屋。他們都是同母親有著深厚情誼的人，一起在這個小鎮(zhèn)的一角生活著，歲月流逝，他們的青絲都已經(jīng)變成了白發(fā)。不變的是他們鄰里的情誼。他們有的表示惋惜，有的表示同情，也有的甚至偷偷地哭泣，只是母親一直昏迷著。

第二天，太陽升起來了，暖暖地灑滿了小院。母親今天格外精神，臉色似乎還泛著紅潤。

方怡和方強坐在母親的床頭，方怡握著母親的手。

母親的聲音已經(jīng)小到聽不見了，方怡幾乎把耳朵貼在她的嘴唇上“找……到……她，原……諒……她。”接著她轉了轉眼神朝著方強，“照……顧……好……妹……。”

方怡突然感覺母親的手變得沒有一點力氣，她已經(jīng)兩眼緊閉，沒有了呼吸。兩顆大大的淚滴順著眼角慢慢地淌了下來。

方怡就那樣握著母親的手，呆呆地看著母親，竟然忘記了哭泣，她似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拒絕接受母親已經(jīng)離開的現(xiàn)實，只覺得心頭猶如萬劍穿過胸膛一般的疼痛，想喊卻發(fā)不出聲音來，想呼吸卻也無法張口，接著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方怡呆呆地跪在母親的墓前，母親終于和父親在一起了。只是留下了方怡孤一顆零零的飄在這人世上。自從母親去世后，方怡就這樣一直呆呆地，不哭，不笑，不吃也不睡。一切過程都是方強一個人操辦。

“走吧，該讓媽媽安息了。你這樣折磨自己，她怎么能放心的離去呢？”方強勸道。

方怡還是呆呆地，面無表情，一聲不吭。任憑方強怎么勸都無動于衷。

天已經(jīng)快黑了，太陽已經(jīng)下山，只留下落日的余暉，遠處的燈火已經(jīng)次第亮起，方怡還是跪在母親的墓碑前，一陣秋風吹過，落葉片片隨風而起。

終于余暉也不見了，只留下一片漆黑的天空。

“媽媽，為什么月亮有時候是彎彎的，有時候是圓圓的呢？”方怡好奇的問。

“月亮彎彎的時候啊，是因為月亮看到了家人們沒有在一起，她很傷心，把自己的臉捂了起來；圓的時候是因為家人都回來了，她很開心，又把臉露了出來。”媽媽解釋道。

“真的嗎？”方怡睜大了好奇的眼睛。

“真的，媽媽怎么會騙我的小方怡呢？”

不知何時，西方的天空出現(xiàn)了一輪彎彎的月亮。

三天了，方怡還是不吃不喝也不睡，回家后她就抱著母親的遺物，坐在那張帶著母親氣息的床上，不哭也不笑。

方強接到一個電話出去了，留下方怡一個人。

“方怡，你怎能使媽媽放心呢？趕快醒悟過來吧？”

“媽媽，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你出來！我好想你，沒有你我實在活不下去了。”她跑下床四處尋找母親的蹤跡。

順著聲音，她瘋狂地向外跑去。

漆黑的夜晚，沒有路燈，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她想隨著這聲音永遠消失在這無盡的黑夜里。

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出現(xiàn)在面前。

“孩子，你要干什么？回來！否則，媽媽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不，媽媽，我要去找你，方怡眼睛一閉，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

劇烈的剎車聲響起，方怡失去了知覺，昏倒在地上。

肖文從車里走出來，趕緊抱起暈倒在地的方怡，這女孩怎么了？怎么這么想不開？幸虧自己剎車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借著燈光，肖文看清了這個女孩的面容，“允兒？不，方怡。”肖文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