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測那個關押老根特的精神病院離我這里有很長一段距離,懷特他們并不可能很快驅車抵達,于是我推著輪椅到了上二樓的樓梯前。
因為我覺得去那里的的話,需要裝滿子彈的槍械,畢竟那里面絕對會有精神不正常的危險分子。
所以我忍著疼痛,用唯一狀態良好的左臂一點一點的向二樓爬去,拿出放在抽屜里的子彈裝進手槍里后,在一點點極為緩慢的怕下樓,最后坐回輪椅上。
講真的,我終于能感受到爬行動物需要多么強壯的肌肉才能行動,而最惡心的蛆又是在多么努力的生存下去。
我看著手中的手槍,有一絲猶豫,但還是上了膛別放在后腰處。也就在這時,我的視線正好看到了放在木桌上的手機。
突然嘴唇有些發干,就抿了又抿,終于下定決心推著輪子靠了過去,拿起手機撥打了一通我最為熟悉不過的號碼。
“喂?”母親說道。
我應了一句:“家里都還好吧,給你們的錢都花光了吧?!?
“哦,是兒子啊。”母親道:“在外面留學怎么樣啊。”
我們兩個人一問一答,都是驢唇不對馬嘴,各說各的。于是我只是撒了個簡單的謊,欺騙她道:“沒事,國外還挺好的,我住在唐人街。不說了,我該去上課了?!闭f完就掛斷了電話。
也就在這時門鈴被按響了,那令人十分厭煩的金屬敲擊聲,此刻卻對我來說那么的悅耳,因為它讓我從悲傷與哀痛中脫身。不過后來想一想開門之后很有可能會看到懷特的臉,我就覺得非常的糾結難受。
畢竟那場歌劇現現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歷歷在目,而導致這種事情的發生,懷特就是主謀,即便他這個人并不像趙子白一樣欠揍,老根特和小根特那樣牲畜。
然而在我拉開門的時候看到的臉卻不是懷的,而是霍華。這讓我忍不住眉頭緊皺,心里生出十分的厭惡,語氣也十分的不耐煩道:“懷特呢?”
可霍華卻是所問非所答的拿出一張名片,交付到我的手里,說道:“這上面是我的手機號碼,我住處的座機號碼。至于懷特,他只是您的…侍從。工作方面的一切事務,都由我來負責?!?
我瞥了一眼名片上的兩串電話號碼,然后就將名片隨意的扔了出去,說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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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時間的概念在我鉆進任何載具的時候,都會變得模糊不清。因為無論目的地距離我所在的位置有多么的遠,在載具行駛出去的一剎后,就會很快抵達,而這個‘很快’的詞匯,是真的完美表達了它表面的意思。
當我鉆出載具的時候獲得了一輛電動輪椅,按照霍華的話來說,這樣我就可以憑借自己的意愿更好的移動。
“您先四處轉轉,我這邊有些事情,還需要處理?!?
霍華說完就跟著一名穿著黑色工服的女人離開了。
我心說一個精神病院有什么好四處轉轉的,無非就是三步一個神經病,五步一個瘋子,唯一稀有的物種就是看起來是正常人的醫生。
但是碎念吐槽放一旁,畢竟霍華已經和那個身段美妙的女人去處理什么事情離開了,我總不可能也真的就這樣傻愣愣的呆在原地吧。于是就操控著搖桿開始了第二次精神病醫院的游玩之旅。
不得不說這家精神病院整體的肅白色實在是讓人不舒服,再加上有許多行走姿勢奇形怪狀的病人,這就讓營造出一種喪尸世界的感覺,如果在多點血腥場面,活脫脫一個標準的《生化危機》真人版。
“你是新來的?”
還沒等我駕駛輪椅移出多遠的時候,就一名穿著藍白相間病號服,張著絡腮胡的男子向我走過來向我搭話。
這場景十分令我熟悉,于是道:“對,我是?!?
“你叫什么名字?!蹦凶訂柕?。
我隨便編造一個名字回答他:“我叫崔鄔,你的名字呢?”
男子聳了聳肩,道:“普羅菲特?!彼芸煊终Z氣一轉,沉聲說道:“你不是這里的病人?!?
他的眼神里閃著精芒,再加上那副有些面冷的表情,表現出一種他看穿了我的樣子。然而這反倒讓我覺得這個人的想法很好猜想,于是釋然一笑,回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這里的病人?你見過我?我反而覺得你不是病人?!?
他挺了挺上半身,面上多了一絲驕傲,道:“我不是病人。我是一名詩人?!?
“呵哈哈…”
原諒我笑出了聲。因為我真的被他那粗狂的而努力表現出誠懇的傲色,和那一本正經中夾帶著點不可一世的語氣逗樂了。我實在是不知道原來一個人聲帶和面部神經能做到這樣。
“你,你笑什么!”他似乎有些惱怒了,用氣憤的語氣說道:“你是不信我是一名詩人,還是你在笑話我為詩人的身份?!?
我好不容易將笑聲吞進了肚子里,然后練練擺手道:“不不不,我并沒有笑話你!我只是在想你這般樣子去吟誦詩歌,實在有些不倫不類,說是詩人,更像是藝術家。”
他聽了我這話,臉上涌上了自豪的臉色,道:“沒錯,我就是藝術家。因為吟誦詩歌也算是藝術的一個分枝,而我是詩人,則是我更加注重詩歌?!?
我有心逗逗他,于是道:“你既然是詩人,想必你心中的理想和嘴里引吭的高歌,一定受到了很多人的贊揚吧?!?
他的臉就像是變色龍的皮膚,善于變化。很落寞的嘆了口氣說道:“哎~并沒有?!彼D了頓,用雙手在身子拍打著,似乎在找什么東西,但拍打了很長時間后,卻一無所獲,便臉又多出了無奈的神色道:“我雖然有著不小的抱負,創作出了許多的作品,卻沒有人能夠聽懂?!?
我看著他那認真的神情,突地覺得他有些可憐兮兮的,所以用安慰的口氣說道:“別傷心了。不過我也挺好奇,你是什么風格流派的,能說一說嗎?”
“我什么都不是?!彼诛@出傲色,挺著脖子說道:“我的志向,是要想但丁和荷馬一樣,創作出無法被超越的,無法被模仿的,史詩?!?
“噗?!?
我差點又是忍不住笑出聲,但好歹還是盡力忍住了,深吸了一口氣,問向他:“那你能否給我看閱一下你的作品?”
“你看得懂嗎?”他用十分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說道:“我可不希望,沒有遠見的文盲指手畫腳?!?
我裝出謙虛的神色,回答道:“我肯定不是文盲,畢竟我還看得懂一兩個字。至于有沒有遠見,看不看得懂您的作品…一,我不是預言家也不是魔法師,這第二點呢,作品我還沒有看到,所以…”
“誒好了好了好了!”
他不耐煩起來,隨即解開扣子,從腰間抽出了幾張A4紙。但是在他抽出A4紙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樣了。像是臣子接到君王的手諭,君王獲得了上天的饋贈。
我看著他的樣子,也嚴肅起來,忍著右臂的痛,伸出雙手。而他也緩緩地,鄭重其事的將A4放于我的手中。
然后我慢慢地觀閱起來A4紙上的內容:
在充斥了萬里陽光的天空下,千里黃綠相見的大地上。
有一個不計較污穢或高貴事物的生命出現了。
眾神起先不知道他將會成為萬物的主人,只認為又是一個如螻蟻般的卑賤生命誕生而已,便就沒有理會。
可事實之神是個例外,他提醒其余神要小心這個看似賤微的生命。
然而反饋他的卻是地動山搖般的笑聲。
事實之神卻沒有因此靜默,而是依舊不停地勸告。
但最終的結果令人唏噓,猜測之主譏諷嘲弄他,并大聲宣布這一切都是危言聳聽的謊言而已,事實之神應該被終結。
眾神,做到了。
晶瑩剔透,如水一樣的血液從脖頸、手腕、心臟和腰腹之間噴涌而出。
事實之神從看不穿的云端里墮落。
黑暗里,因之樹靠這甘甜的汁長大,結出了果。
那個生命被命運包裹,用看不見摸不到的果子喂養,他啼哭,哀嚎,不斷接受事實。
猜測之主和逃避虛幻之蟲知道了,他們害怕極了,于是攜手盡可能的去影響凡世,竊取并改造凡人的思維。
……
還沒等我看完,普羅菲特就將A4紙拿走了,他平靜的看向我,問道:“你看懂了嗎?認為我寫的怎么樣?”
我自然是不懂得他寫的是什么,只認為是精神病人的幻想產物。但看著他那充斥誠懇詢問的瞳孔,總是張不開口,說不出話。
“您原來在這里啊?!被羧A的聲音在我的身后響起:“我們該去審訊老根特了?!?
普羅菲特卻是一手把住了我的輪椅,他面色嚴峻的對霍華說道:“他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霍華卻是高聲喊道:“醫生!護士!該給病人注射治療了!”
我連忙一橫手,表示直至,在霍華高聲‘不用來了’之后,對普羅菲特用平和的口吻說道:“你寫的需要思考,思考可不是吃飯?!?
他似乎聽懂了,點了點頭,松開了手。
我也這才對霍華道:“我們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