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傳:葉辛眼中的上海
- 葉辛
- 1637字
- 2019-01-03 15:17:55
我的上海牌手表情結
我有一個關于上海牌手表的情結。
這情結最早源于童年時代的1958年,當時《新民晚報》上登載,上海第三百貨商店試銷100只上海牌手表。百貨商店是上午9時開門營業,可是想要買表的人,從昨晚12點開始,就在“三百”表柜臺旁的門口排隊了。9點整一開門,100只手表很快被搶購一空。而想要買表的預約登記人數,已超過了1000人。因為這是中國人自己生產、自己設計、自己制造的第一批投向市場的手表。從1955年誕生第一只機械表,到推向市場,走過了3年的歷程。
那一年,我9足歲,首次從報上得知我國有一款上海牌手表。
這以后,就不斷地讀到關于上海牌手表的報道。1958年年底,上海牌手表已賣出了1.3萬多只。各個百貨商店、鐘表店的柜臺里,也出現了和上海大廈樣式很接近的上海牌手表商標。再加報紙上報道,社會上流傳,周恩來總理、朱德總司令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都喜歡戴并且只戴國產的上海牌手表,特別激勵我這個男孩的自尊心和自豪感,對上海牌手表也產生了一種向往的心理。
22歲那一年,我終于用插隊落戶歲月中積攢下來的120元錢,購買了一塊上海牌手表。這是商標改良成毛體字的上海牌手表,款式新穎大方,閃閃發光,據說還防震、防水,我真是愛不釋手。

上海牌手表
那是我和妹妹兩人當知青時,參加湘黔鐵路大會戰,每人每月36元工資,其中15元交給生產隊計工分,21元留下來吃飯并應付日常開銷。兄妹倆在一起開伙,每個月節衣縮食,可以存下10元錢。整整兩年的鐵路建筑工地上的工棚生活,才攢下了100多元錢,買下了這塊手表。
從工地回到生產隊后,我繼續當知青,后來又去大隊耕讀小學教書。寒來暑往,偏遠山寨上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日子,伏案寫作晚了,臨睡之際,我總要把上海牌手表貼近耳朵,諦聽一下它那“嘀嘀嗒嗒”的擺動聲。無論是雨后屋檐滴水的早晨,還是大忙季節的黎明,我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也總是從枕頭底下摸出手表,看一看時間,然后聆聽一下它的聲音,這才把它小心翼翼地戴上手腕。
那個年頭,在偏遠蠻荒的村寨上,誰有一塊手表可是一件大事。經常露出羨慕眼神的大、小隊干部,贊賞之余,總會尋找種種理由,比如到縣里開會啊,到公社辦學習班啊,上貴陽下遵義出差啊,因此向我借手表戴一戴,理由是便于掌握時間。不借給他們吧,怕人家心頭不高興,說你小氣,對貧下中農沒感情;只好忍痛借給他們,一借出去呢,心頭總是七上八下的,擔心手表會不會糊上泥巴,弄臟了呀?要是他們在出差途中丟掉了,那該怎么辦?沒手表時想有一塊表,有了手表,煩心事兒還真不少呢!
有一回,什么征兆也沒有,突然之間,我的上海牌手表的表蓋上出現了一小圈霧蒙蒙的水蒸氣,白茫茫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防水的嗎?我的情緒一下子跌落到了冰點,沮喪極了,甚至都不敢去看戴在腕上的手表。
幾天以后,我終于忍不住,又撩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嗨,白茫茫的一小圈討厭的水蒸氣消失了。這又是怎么回事?我不得而知。
后來,身邊的知青給我分析,貴州山鄉多雨多霧,潮氣重,手表像人一樣,待在這種環境里,久而久之,就蒙上了水汽;看,這幾天放晴了,空氣干燥,水汽自然就消失了。不知他說的有沒有道理,總之,以后我戴表時更加細心了。
正因為有這么濃郁的上海牌手表的情結,1986年回上海的時候,我格外留神上海牌手表的動向。
這一年,上海牌手表不負眾望,獲得了中國手表工業史上的最高質量獎——國家銀質獎。
然而,也正是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千千萬萬只石英表涌進了中國市場,其中還夾雜著數也數不清的假表。隨著國門的打開,外國表也從那時起一擁而入,不但有比上海牌資格老的梅花、西鐵城、歐米茄、浪琴、英納格、勞力士手表,而且比這些老牌手表更高檔的帝舵、江詩丹頓、百達翡麗等也出現在奢侈品商店里。上海牌手表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面向大眾為主的上海牌手表,還能再次騰飛嗎?
今年,上海牌手表誕生已經整整六十年了。我高興地注意到,上海牌手表已經有了陀飛輪系列、計時碼表系列、露擺系列,品種和款式更是超過了一百種。在時代的起跑線上,我祝愿上海牌手表能創造出更多更新的輝煌,向世界名表行列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