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闕不可三,補黿而作,可謂,黃道吉日。”
瞎眼的老頭收拾桌上的龜甲,雙指指肚摁住銅錢,銅錢被吸附而起,龜甲入了布袋,用油光發亮的棍子指了指他身后的布單,又說道:“這牌子多少年了,你該信的,可千萬別不信,我祖上傳……”
老瞎子的話還沒說完,他面前的男人拍了一巴掌掌桌子,決然的說:“正月十八……定了,二狗,錢給他。”
叫做二狗的仆人有些遲疑,卻還是乖乖的掏出了布袋里的錢,雙手遞給了老瞎子,那只老公雞也塞到了老瞎子腳下。
老瞎子笑吟吟的看著王二狗,摸著他的那八字胡,有些許的深意。
兩人走了,男人駝著背,二狗懷里抱著一大摞紅色的紙。
大年初一剛過,時間就像是被山上的黑瞎子追著趕著,沒幾天就到了正月十八。
官人家要娶新媳婦兒了,這個消息傳遍了村子,無人不好奇,到底新媳婦兒是誰家的姑娘,模樣生的俊不俊。
說道是,十八那天,鍋里多余的湯圓還沒有倒掉,官人家里就“紅”遍了。
大紅燈籠掛得高高的,大門上貼著兩個紅色的囍字,院里院外都是歡笑聲。
新媳婦兒跨過高粱堆,芊芊小手捏著一身紅裝,正兒八經的坐在了床頭,等著官人進門掀起蓋頭來。
三日前……
紅檀做著新衣,對著那鏡子發愁,思前想后覺得不適,心中來了氣憤,拿起剪刀將那七尺布匹一寸一寸剪斷。
七尺長布未裁完,前門就響了起來,原來那王二狗在敲門,他的懷里是那是婚服,樣數也多,包括著里面的襯衣。
紅檀面露不喜,轉身抓起剪刀,指著二狗的脖子,二狗漲紅了臉,不知道說什子話合適。
紅檀齒白唇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她的臉色有一絲蒼白。可這……并不影響王二狗。
而后,一人褪青衫,一人遮著臉。
帷幔拉下,像是一夜春宵,像是紅杏出墻。
院外頭響起了響板聲,聲聲催著二狗離開。
官人話說聲傳了進來,二狗連鞋子都沒穿翻過墻頭離開。
紅檀笑罵:“你這賊人,跑的倒快。”
官人進了門,紅檀沒敢出聲,故作笑顏,又小聲念叨:“你怎這般遲才歸來?”
正月十八,大婚當日,卯時吉辰,喇叭嗩吶自三里外就傳了開來,紅檀坐在屋里。
她頭戴鳳冠,臉遮紅蓋頭,上身內穿紅絹衫,外套繡花紅袍,頸套項圈天官鎖,胸戴照妖鏡,肩披霞帔,肩上挎個子孫袋,手臂纏“定手銀”,下身著紅裙、紅褲、紅緞繡花鞋,千嬌百媚,一身紅色,艷紅艷紅,好不喜氣洋洋。
馬蹄聲漸起斬落紅檀眉間愁開,像是想起了什么,想是起身,卻又被花著花妝的媒婆按了下去。
說遲那時快,官人落馬進了院子,推開屋門。院外籠罩的大霧被太陽撐開,落下一地金色。
在他身后的野貓都跟了幾條街,轉過了街角上了樹,歪著脖子粉嫩的舌尖舔著爪子。張望到瞧見她在等,可巧瞧見了官人進屋,背起了紅檀。
這村里也怪,官人大婚日子,把門全一關,紅檀安靜的趴在官人背上,透過薄薄的紅蓋頭,又看見是王二狗的鞋,落在家門外。
八抬大轎起,聲樂響徹云霄,不過一會兒,就到了官人院外。
官人下了馬,村里人圍成一團,使勁兒的瞅著,可沒有聽說過這個姑娘,都想知曉新媳婦兒擱哪里來。
官人看見這番景象,裂開了嘴巴樂著,尋思了半天,只哼唧出個離人愁來。
“離人愁,傷別離,凋零落,空悲戚!
情悠悠,哀悠悠,夢里飛花思不休,
碎碎念,深深嘆,怎奈紅塵無緣,塤音落處,秋荒夢殘。
紅塵萬丈君獨舞,碧落青霄幾人哭?
碾心碎魂一夢間,幾多無奈誰能殊?”
紅檀張開了嘴巴,欲言又止,等待著他把她抱下轎。
跨過了高粱堆,跳過了火盆,兩人便此進了高堂。
歌者唱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她笑著哭著,言不成泣,她想撫摸他的臉來著,可沒有動手。
新郎官人還在高堂前喝著喜酒,三三兩兩的人扎成堆,討論著,夸贊著。
敲門聲把紅檀的思緒拉了回來,想是夜色已經來臨,怕是官人回來了。
她豎起耳朵一聽,洞房外,那好心的王二狗跑這,給她送點心來了。
這次她真的呆了,沒說一句話,又哭又笑,如同瘋癲了一般。
紅檀是累了,在拜堂前,他說了掏心窩子話。
“不兌上諾言,豈能瀟灑,輕陰,嘆青梅竹馬,等一玉如意,一酒桶啊!”
切膚之愛,屬是非之外,獨留她還記著。
官人跪在床前一動不動,她的尸體已經潰爛不成模樣。王二狗的腦袋歪歪斜丟在一旁,他的眼眶里寫滿了驚恐和不可思議。
屋里三人行,屋外野貓的瞳孔成豎。爪子劃拉了一下樹上的三尺白綾,樹下瞎眼老頭嘆了口氣,野貓跳上他的肩頭,一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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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王二狗強行霸占了新娘,后來又殺了她,另一種是官人害死了新娘,不讓他和王二狗在一起。不管這個故事是哪種結果,我都希望世間歡喜皆可圓。
——來自QQ音樂《囍》某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