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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珍珠港第二”

1941年12月8日凌晨3時40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美國遠東陸軍司令官麥克阿瑟中將從夢中驚醒,電話里傳來了參謀長薩瑟蘭略顯不安的聲音:“珍珠港遭遇襲擊,損失不詳。”麥克阿瑟頓時睡意全無,戰爭果真提前來了。放下電話,他順手拿起母親留下的那本《圣經》讀了一兩分鐘,開始默默祈禱。

鈴聲再次響了起來,這次打來電話的是華盛頓陸軍作戰計劃局局長倫納德·杰羅準將。杰羅在電話里說:“珍珠港遭遇空襲!具體情況尚不知道,但日本人已經打響了第一槍,太平洋戰爭爆發了。”

“珍珠港?那可是我們最強大的堡壘!”麥克阿瑟禁不住喊道。

“如果您那里不久的將來遭到進攻,將是不會出人意料的。”

麥克阿瑟自信滿滿:“請告訴喬治,不用擔心,我這里沒有任何問題。”

麥克阿瑟錯誤地認為,珍珠港可謂是森嚴壁壘,日本人肯定在那里吃了苦頭。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他接電話的差不多時間,日軍襲擊珍珠港的行動已接近尾聲,無數美國水兵正在海面上苦苦掙扎。此時此刻,遭受重創的太平洋艦隊已完全喪失了進攻能力,而他守住菲律賓的全部希望正是以太平洋艦隊能夠及時前來增援為前提的。他更加不會想到,此時日軍突襲菲律賓的機群已經在臺灣南部機場蓄勢待發,他守衛下的菲律賓不是沒有問題,而是問題多多。

麥克阿瑟匆匆穿上軍服,叫來了那輛豪華的凱迪拉克。轎車在黑夜中風馳電掣,很快就到了位于維多利亞大街一號的遠東陸軍司令部。路途中,麥克阿瑟的大腦在高速運轉。他認為正因為日本人襲擊了珍珠港,他的菲律賓反而變得更加安全。這里與珍珠港相距甚遠,日本人不具備在如此廣大的區域內同時動手的魄力和能力。在美軍高級將領中,盡管麥克阿瑟與日本人接觸最早,也了解較多,但從內心里他還是不太看得起那些軍衣肥大、褲管寬松、羅圈腿短得可笑的“日本鬼子”。正是基于這種錯誤判斷,麥克阿瑟在戰爭開始的最初幾個小時里,對日本人可能發動的攻擊缺乏足夠的警惕,并做出一系列錯誤的決定。

凌晨4時,當麥克阿瑟走進司令部時,司令部人員早已等在那里了。對于珍珠港傳來的驚人消息,大家顯得有些束手無策,也并未采取任何積極措施,只是干等著麥克阿瑟來主持大局。電話鈴聲此起彼伏,表情肅穆的人員進進出出,平添了一種緊張嚴肅的氣氛。日本人的進攻并不令人驚訝,但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們打擊的首要目標為什么是珍珠港而不是近在咫尺的自己?

麥克阿瑟到達司令部的同時,哈特上將接到了值班軍官克萊明頓中校打來的電話:“司令官,請您馬上用一盆冷水洗洗臉吧,我將帶給您一份重要的電報。”

哈特居住的馬尼拉飯店距海軍司令部只有300米,克萊明頓很快來到上將的房間,向哈特遞上那封簡潔卻無比重要的電文:“珍珠港遭襲擊,這不是演習。”哈特一言未發,沉思片刻之后,他拿起了一張便箋,用鉛筆寫下了傳達戰爭已經爆發的命令,里邊居然出現了一個錯字。隨后兩人一起來到了海軍司令部。

5時30分,麥克阿瑟收到了陸軍部的電報,命令他立即執行“彩虹五”計劃,馬上做好撤退到巴丹的各項準備。電報中既未說明這樣做的理由,也未介紹珍珠港的損失情況。麥克阿瑟認為華盛頓此舉純屬過度反應,戰爭才剛剛開始,現在就撤退到巴丹為時尚早,他不愿因此放棄自己精心策劃的灘頭防御計劃。

12月8日清晨,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霧籠罩了臺灣南部,天地之間一片混沌,10米之外人影模糊。黎明時分,在棉蘭老島海域游弋的“龍驤”號航母放飛了一架偵察機,飛行員發來電報說“馬尼拉地區能見度極低”,轟炸機難以找到攻擊目標。這樣的天氣條件,以臺南南方機場為基地的海軍戰機根本無法起飛,而以屏東、佳冬、潮州機場為基地的第五飛行集團卻在濃霧來臨之前,倉促起飛了43架戰機,朝著呂宋島方向疾馳而去。

6時30分,在9架零式戰斗機的護航下,13架俯沖轟炸機率先攻擊了停泊在南呂宋島達沃港的美軍水上飛機供應艦“威廉·普利斯頓”號。兩架美軍“卡塔琳娜”飛機遭到破壞,一名飛行員陣亡,但“威廉·普利斯頓”號卻安然駛回港內。這些攻擊機來自日軍輕型航母“龍驤”號。

機場跑道上,第十一航空艦隊的近400名飛行員早已各就各位,正等待著起飛攻擊的命令。大霧毫無消散的跡象,如果強行起飛,勢必釀成嚴重事故。由于所有飛機都已加油掛彈,一旦出現事故,后果不堪設想。

第十一航空艦隊司令官塚原二四三是日本海軍的航空戰專家。山本五十六卸任“赤城”號航空母艦艦長之后,接任的就是當時的塚原大佐。之后,塚原長期在航空本部及各個航空隊任職。1939年10月3日在組織對重慶的轟炸時,塚原位于武漢的司令部遭到蘇聯援華航空隊的突然襲擊,當時任第一聯合航空隊司令的塚原被炸成重傷。為保住性命,塚原無奈截掉了左臂,因此被認定不再適合艦隊勤務,只好轉任基地航空隊指揮官。他的同班同學,對航空戰一竅不通的南云忠一才戲劇性地擔任了第一航空艦隊也就是航母艦隊的司令官,精通航空戰術的塚原只能屈尊到第十一航空艦隊出任司令官。現在,南云在珍珠港馬上就要開炸了,自己的飛機卻待在地面上無法起飛,怎能不讓塚原心急如焚?

“只有推遲攻擊時間了。”仰望漫天大霧,塚原無奈地對身邊的參謀長說。

“只有如此了。”大西邊搖頭邊回答。

一臉沮喪的大西同樣焦灼不安。根據之前的戰術安排,此刻位于珍珠港北部海域的南云艦隊即將展開突擊,按道理,第十一航空艦隊的攻擊應該同時發起,但由于珍珠港和菲律賓存在5個小時時差,這里的攻擊只能推遲,這已經是讓人無比頭疼的事情了。南云艦隊的攻擊一旦發起,消息第一時間就會傳到菲律賓,經驗豐富的麥克阿瑟和哈特絕不會坐以待斃。美國人一旦從睡夢中驚醒,就再也不會給任何人出其不意暗算的機會。

美軍可能采取的措施有兩種。比如養精蓄銳,以逸待勞,迎頭痛擊那些貿然來犯的日軍戰機。這還不算可怕,塚原和大西都知道有為數不少的B-17“空中堡壘”到了菲律賓,臺灣南部的機場均處于其打擊范圍之內。美國人更可能采取的辦法是早于或者和日本人同時發起進攻,那樣決定勝負的關鍵就看誰能夠搶先亮劍——高手巔峰對決,勝負往往取決于誰先出手的那一瞬間!日本人現在面臨的窘境是,只能靜靜地停在那里等待對方亮劍。一旦一架美機出現在機場上空,扔下哪怕僅僅是一顆炸彈,所誘發的連環爆炸將使眼前這上百架戰機難以逃脫全部被毀的悲慘命運。

此刻雖然還沒有珍珠港方面的消息,但從時間推算,南云艦隊的攻擊應該開始了。此時傳來了部分陸軍戰機已經倉促出動的消息,更使得大西如坐針氈。他心中暗想:“如果我是美軍指揮官,就會立即派出B-17轟炸機率先發動攻擊,相信美軍中一定有和我同樣想法的人。在這一大片攜帶炸彈的機群中只要投下一顆炸彈,整個基地就會變成一片火海。”

那些干坐在駕駛艙里的飛行員,此刻與指揮官一樣沮喪,個個提心吊膽地仰望著天空,唯恐美軍的“空中堡壘”突然從云層中鉆出來,將他們連人帶機炸成碎片。預感到危機的大西滿頭大汗。但日本人的運氣很好,災難始終沒有降臨。

同樣坐立不安的還有本間,他在機場跑道旁焦急地來回踱步,望著漫天大霧連連搖頭。此時已經有了馬來亞的消息,哥打巴魯有激烈戰斗發生,山下奉文的主力部隊在北大年、宋卡的登陸非常順利,偏偏自己遇到了這樣的鬼天氣。如果不能出其不意率先摧毀美軍的空中力量,隨后一系列登陸作戰都無法按計劃進行。本間清楚,如果美軍此時前來空襲臺灣的機場,日軍將遭受重創。

本間無法抑制煩躁的心情,嚴令作戰參謀打電話問氣象臺大霧什么時候才能消散。鬼才能準確回答他的問題。那些參謀一個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有默默禱告皇天保佑,趕快驅開云霧見青天。

不出大西所料,美軍中真有一位和他想法暗合之人。離凌晨4時還差幾分鐘的時候,布里爾頓少將接到薩瑟蘭打來的電話。得知戰爭已經爆發,他立即下令所有飛行員進入戰備狀態——很多人都是參加頭天的舞會剛回來不久。5時整,布里爾頓離開了位于尼爾森機場的指揮所,急匆匆趕到了遠東陸軍司令部。

此時,布里爾頓腦海里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就是先發制人,立即出動仍滯留在克拉克機場的18架B-17攻擊臺灣——這可能是后來被史學家稱為“二戰最沒出息指揮官”的布里爾頓一生中最具建設性的建議。到達維多利亞大街一號后,他迅速將想法告訴了參謀長。但薩瑟蘭并未征詢麥克阿瑟的意見,擅自拒絕了布里爾頓的建議。薩瑟蘭指出,陸軍部在11月27日的戰爭警報中有明確指示,“不要先對日本人動手,千方百計誘使日本人先打第一槍”。很明顯,這一指示到12月8日清晨早已失去實際意義,日本人在珍珠港倒真沒有打第一槍,而是投下了無數的魚雷和炸彈。

美軍的飛機就這樣靜靜地窩在機場上,等待著日軍炸彈從頭上掉下來。今天看來,假如布里爾頓襲擊臺灣的建議能夠獲準,很可能就此打亂日本人的進攻節奏,因為停在臺灣南部的日機一直到9時15分才起飛。退一萬步講,至少那些飛機不至于停在跑道上白白挨炸。如果運氣好一點的話,攻守很可能移勢。

布里爾頓的建議被否決,成了戰后最具爭議的一大話題。麥克阿瑟后來回憶說,他對那天早上布里爾頓的建議一無所知。“我是在幾個月后的一則新聞電訊中,才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向參謀長提出這樣一個建議,肯定是很不明確和不成熟的。在司令部里沒有關于它的任何記錄。這個建議假如認真對待的話,當然應該向我本人提出,而布里爾頓沒有在任何時候向我談起過這件事。”此言是否可信,存疑。按麥克阿瑟的性格,他向來認為自己是永遠正確的,錯誤只可能屬于別人。但隨后的一段話就能表明,即使能夠及時得到布里爾頓的建議,他也會做出與薩瑟蘭同樣的決定。因為在麥克阿瑟看來,“戰斗機的航程無法達到臺灣,用沒有戰斗機護航的小型轟炸機編隊去襲擊敵人戒備森嚴的機場,與自殺無異。日本人在那里已經營了40多年,軍事上早已壁壘森嚴,固若金湯”。

7時15分,回到尼爾森機場的布里爾頓接到了陸軍副參謀長、航空兵司令亨利·阿諾德少將從華盛頓打來的電話。阿諾德說,鑒于珍珠港的美軍飛機大部分來不及升空就遭到打擊,損失慘重,因此建議他盡可能讓飛機升空,絕不能停在機場上重蹈珍珠港的覆轍。布里爾頓似乎傳染上了薩瑟蘭的麻痹癥,在襲擊臺灣的建議遭拒后,他并未立即考慮將克拉克機場上的B-17轉移到德爾蒙特機場去。他心里還指望麥克阿瑟能盡快批準他的計劃,假如那樣,把飛機轉移過去再調回來豈不太費事啦?這些飛機或許馬上就派上用場了呢!

9時,馬尼拉北面140公里處伊巴機場的一部雷達發現了一批不明國籍的飛機,正朝著呂宋島快速飛來。這一機群并非塚原的大機群,而是大霧來臨之前強行起飛的陸軍第五飛行集團的戰機。這些飛機續航距離較短,沒有能力攻擊更靠南的克拉克機場。

接到報告的布里爾頓立即下令,出動36架P-40戰斗機實施攔截,同時命令克拉克機場所有轟炸機立即升空,以免遭到突然打擊。但日軍轟炸機只對呂宋島北部的碧瑤機場和圖蓋拉機場等少數目標進行了轟炸。風景秀麗的碧瑤是菲律賓著名的“夏都”,類似于咱們的北戴河或承德,奎松總統當時正在那里度假,空襲并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由于呂宋島北部同樣有霧,日機轟炸效果并不理想,胡亂扔下炸彈后便匆匆離去。美軍戰斗機并未與日機遭遇,隨后也就返回基地,而那些轟炸機仍在空中盲目地盤旋著。

初看上去,這批并未取得顯赫戰果的日機貌似給美國人提了個醒。但正是它們的貿然攻擊,完全打亂了美軍的節奏,最后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戰術效果,運氣來了啥都擋不住!

9時,“龍驤”號航母的偵察機終于發來了令人驚喜的消息,“馬尼拉上空出現斷云,地面目標清晰可見”。恰在此時,氣喘吁吁的氣象長也跑過來向大西報告:“天氣好轉,霧散了!”他仰望天空,只見彌漫的大霧正緩緩移動,被遮住的太陽也穿過霧障發出刺眼的光芒,天助我也!

“太好了!出發吧!”

“連老天都在幫助我們!”

9時15分,隨著塚原一聲令下,起飛號吹響了。首先是零式戰斗機以三機編隊的方式起飛,迅速在機場上空形成警戒網。緊接著一架架轟炸機陸續升空。近200架戰機迅速形成了兩個編隊。尾崎武夫、野中太郎指揮的陸上攻擊機45架負責攻擊克拉克機場,新鄉秀城中尉的43架戰斗機負責護航。須田佳三、入佐俊家的陸上攻擊機54架負責攻擊伊巴機場,橫山保的42架戰斗機負責掩護。龐大的機群飛越波濤滾滾的大海,朝著呂宋島北部呼嘯而去。

碧瑤和圖蓋拉機場遭遇空襲的消息迅速傳到了陸軍司令部。早上6時12分,哈特上將也接到了達沃傳來的消息,“威廉·普利斯頓”號遭到日軍航母艦載機的攻擊。得知上述消息,布里爾頓再次給薩瑟蘭打去電話,既然日本人已采取了“公開行動”,現在有充分理由立即出動戰機對臺灣的日軍機場進行空襲。布里爾頓還請示參謀長,準許他撤回仍在空中盤旋的B-17轟炸機,它們已耗費了不少燃油,必須重新加油掛彈。最后布里爾頓警告說:“如果克拉克機場遭到襲擊的話,我們就再也不能使用它了。”

布里爾頓的請求再次遭到拒絕,薩瑟蘭只允許他派出3架轟炸機,對臺灣南部機場執行偵察和照相任務。布里爾頓認為偵察行動十分必要,但如果執行偵察任務的飛機回不來,他打算下午就采取攻擊行動。他還強調準備在晚上把德爾蒙特機場的17架轟炸機也調過來,在9日清晨對臺灣南部機場發動攻擊。不久,麥克阿瑟親自給布里爾頓打來電話,同意在偵察機確認了目標的前提下,在下午晚些時候發起攻擊。可惜這一決定做出得太晚了,此時日軍的龐大機群已經朝著他們猛撲過來。

11時,在空中盤旋的B-17轟炸機陸續返回了克拉克機場。3架準備執行偵察任務的飛機裝上了照相設備,其余15架飛機也裝上了45~136公斤的炸彈。一陣忙碌之后,饑腸轆轆的飛行員大都吃午飯去了,那些已加油掛彈的飛機則靜靜地排放在跑道上。這是這一天一系列錯誤中最大的一個,呂宋島出現了一個類似珍珠港那樣的警戒間隙。只不過一個在清晨,另一個在中午而已。唯一不同的是,珍珠港遭到的打擊是突如其來的,而菲律賓已經事先得到了預警。

11時45分,伊巴機場的雷達屏上再次出現了大批目標,正排成前三角隊形不斷向呂宋島靠近,那無疑是日本人的飛機。大驚失色的雷達兵立即給遠東航空兵司令部空防警報處打去了電話。

空防警報處處長亞歷山大·坎貝爾上校急忙向克拉克機場打電話,偏巧此時通信線路故障,電話怎么都打不通。坎貝爾又改用電臺呼叫,但報務員吃午飯去了。火冒三丈的坎貝爾命令所有電臺一刻不停地呼叫克拉克機場。謝天謝地,一名值班上尉總算吃完了午飯,回到值班室拿起了聽筒。這名軍官在電話里答應立刻把上述情況報告基地司令或作戰處軍官,但為時已晚。

當日軍機群逐漸臨近機場時,本已做好冒死強攻準備的日軍飛行員驚喜地發現,克拉克機場上空平靜得出奇,連一架飛機的影子都沒有。再向下俯瞰,機場跑道上整齊擺滿了美軍的轟炸機和戰斗機。

此情此景讓日軍飛行員感到不可思議。駕駛零式戰斗機的王牌飛行員坂井三郎后來回憶道:“眼前的一切讓我們難以置信,我們沒有遇到預想中向我們攻擊的大批美軍戰斗機。相反當我們俯視機翼下方時,看到的卻是一組組活靶子——整整齊齊排列在機場跑道上的60架敵轟炸機和戰斗機。”由于戰斗機速度快,坂井在克拉克基地附近巡航了大約10分鐘,靜候轟炸機群的到來。

此時美軍毫無戒備,機場餐廳喇叭里傳出了KMZH電臺著名播音員唐·貝爾的聲音:“據未經證實的消息稱,日軍飛機此時正在轟炸菲律賓克拉克機場。”

貝爾的播報瞬間引起哄堂大笑,有人吹起口哨,有人大笑著說:“貝爾簡直是神經錯亂,他把今天當愚人節了吧。”之前已經有了珍珠港遭襲的消息,但沒幾個人真正相信,很多人認為那是長官編造的謊言,以使大家保持足夠的警惕。

一名飛行員順手撿起一個空啤酒瓶拋向空中,瓶子落地時發出一聲脆響。“哈哈,轟炸開始了!”簡直烏鴉嘴!

12時45分,克拉克機場上空日軍戰機的轟鳴聲和防空警報幾乎同時響起。機場不遠處,第二〇〇海岸炮兵團的新墨西哥州國民警衛隊隊員,也正圍著37毫米和76毫米高射炮在吃午飯。忽聽有人高喊了一聲:“海軍來了!”中士德韋恩·戴維斯連忙拿起連隊的公用相機準備拍照。

在機場附近宿營的美軍第一九二坦克營的官兵還以為是自己的飛機在執行任務。機群不斷接近,坦克手一點兒都不慌亂,不少人朝空中的飛機頻頻招手。

一名美軍士兵感到奇怪,大聲問道:“他們為什么投錫箔?”

“那不是錫箔,是該死的日本佬!”終于有人醒過神了。

剎那間,日軍54架轟炸機在35架戰斗機的護航下鉆出云層,開始對機場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美機進行投彈,一串串黑灰色的炸彈呼嘯而下。

凄厲的警報劃破長空,機場所有人都清醒過來,機組人員慌忙奔向自己的飛機,防空炮手匆忙奔向自己的陣地,有些人抱著頭蹲在地上。頭頂上敵機呼嘯而過,機關炮嗒嗒嗒地噴出火舌,炸彈在地面炸起一團團火球。

美軍大部分飛機根本來不及起飛。隨著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那些停放的飛機瞬間爆炸起火,跑道上被炸出一個個巨大的彈坑。由于之前已加油掛彈,誘發的連環爆炸驚天動地,幾乎所有美機都被炸得七零八落。由于極少有美軍戰斗機升空,大部分無所事事的日軍戰斗機開始到處追逐四散奔逃的人,用機槍向他們瘋狂掃射。克拉克機場一片狼藉。

危急之中,喬·穆爾中尉快步向他的P-40戰斗機奔去,有6名飛行員緊隨其后。他把飛機滑行到起飛位置后立刻起飛,旋即猛抬機首爬上高空,另外2架飛機也起飛了,但后面4架飛機被炸毀在跑道上。

3架準備執行偵察任務的B-17也試圖起飛,但最終未能如愿。包括穆爾中尉在內,只有4架美軍戰斗機升到空中。他們迅速遭到日軍戰斗機的圍攻,根本無力阻擋蝗蟲一般的日軍轟炸機從容不迫地對機場進行轟炸。

剛剛掃射了鄰近一個戰斗機機場的44架日軍零式戰斗機,意猶未盡,趕來助興。曳光彈點燃了油箱,巨大的“空中堡壘”一架接一架爆炸。坂井三郎用機關炮擊中了跑道上的兩架B-17,接著捕獲返航前最后一個獵物。一架升空的美軍P-40戰斗機進入他的視線,坂井扣動扳機,子彈呼嘯著射向美軍飛行員的座艙罩,轟的一聲爆炸。坂井回憶,這架美機先是搖擺了一下,接著一頭栽向地面。

美軍地面防空火炮進行了反擊。那些國民警衛隊員還是第一次進行實彈射擊,此前訓練,他們射擊的不是掃把木箱,就是木制模型機。令人郁悶的是,由于未能裝備新型高射炮彈,高射炮射程壓根兒夠不著日軍飛機,炮彈在日機下方600~1200米的距離紛紛爆炸,仿佛在為日機的攻擊助興。見此情形,日機徹底沒了壓力,轟炸得更加肆無忌憚。那些國民警衛隊員盡管根本打不著目標,但能朝著真正的飛機開火,噼里啪啦,也怪熱鬧,他們甚至莫名地感到興奮。

第三戰斗機中隊的12架美軍戰斗機之前在中國南海上空巡邏,因燃油即將耗盡,準備返航到伊巴機場降落,迎面遇上了日軍的54架轟炸機和50架戰斗機,隨后發生的纏斗使雙方各損失2架飛機。趁此機會,日軍轟炸機成功轟炸了伊巴機場,炸毀了雷達站、機場跑道、營房、倉庫和通信站等設施。

美軍那兩個坦克營都剛剛組建,士兵大都是從國民警衛隊中抽調的新人。匆忙到達戰場的他們還未進行過新式坦克的作戰訓練,以至有些人登上坦克也找不到放炮彈的地方。日軍空襲時,他們只能用坦克上的重機槍進行還擊。第一九二坦克營B連的巴道斯基成功打下了一架戰斗機。

攻擊一直持續到13時17分,丟完了炸彈的日本人才意猶未盡地飛走。這里堪稱“珍珠港第二”,只要數一數燒焦的和正在燃燒的飛機殘骸就可以知道,麥克阿瑟的空軍力量遭遇了致命打擊。日軍在幾乎毫無抵抗的情況下,在克拉克機場和伊巴機場摧毀美軍B-17轟炸機18架、P-40戰斗機55架及其他飛機26架。由于飛行員大多不在飛機上,空襲只造成80人喪生、150人受傷。只有撤退到德爾蒙特機場的17架“飛行堡壘”得以幸存。

日軍僅僅付出7架戰斗機的微弱代價,就成功摧毀麥克阿瑟空中力量的三分之二,初步贏得了菲律賓上空的制空權。克拉克機場遭襲距珍珠港被炸足足有10個小時——這就是被稱為二戰名將的麥克阿瑟干出的糗事兒!

就在日軍炸彈在克拉克機場爆響的同時,麥克阿瑟收到了霍華德·布朗中尉送來的一份截獲并破譯的日軍電報,上邊說“日本現在實際上已與美國和英國開戰”。對此,薩瑟蘭不無諷刺地說:“很有意思,真是及時!”盡管他的話與肖特的話有幾分類似,之前菲律賓無疑是得到過預警的。

盟軍在遠東有三支戰略打擊力量,分別是珍珠港的太平洋艦隊、菲律賓的航空力量和新加坡的“Z艦隊”。開戰尚不到24個小時,前兩支力量已香消玉殞、灰飛煙滅。三去其二,剩下的“Z艦隊”也變得獨力難支,僅僅兩天后就在日軍的攻擊下沉入了海底。

高射炮手停止了無謂的射擊,天空突然間沒有什么可射擊的了,突如其來的寧靜使人愕然。高射炮班班長德伍德·布魯克斯茫然地走向停機坪,面前的情景真真切切地說明戰爭真的來了,看來長官的警告并非危言聳聽。到處都是戰友的尸體和斷肢殘臂,他看見他的好友——一個19歲的波蘭小伙子,倒在壕溝里,一顆炸彈把他炸得像破了的氣球,看上去簡直跟透明一樣。一些人驚恐地從戰壕里爬出來,許多傷員發出痛苦的呻吟。

下午,布里爾頓再次接到阿諾德從華盛頓打來的電話。得知兩大機場遭遇突襲、戰機大部被毀的噩耗,平時被大家戲稱為“快樂的阿諾德”的他,一點兒也快樂不起來了。一貫儒雅的他嚴厲地斥責布里爾頓:“活見鬼!你這樣一位經驗豐富的空軍指揮官,怎么會在接到那么多警報之后,還被炸得措手不及?”

對此,華盛頓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級將領說:“如果在遭到襲擊時我的飛機還在地面上,我就再也沒臉正眼看我的那些同伴。”在馬尼拉,空軍領航員埃德加·惠特科姆中尉說得更加坦率:“我們的將軍犯了軍人所能犯下的最大錯誤——讓自己在未曾料到的情況下挨了打。”

挨了臭罵的布里爾頓異常沮喪,因為面前這一悲慘場景并不完全由他造成。他立即驅車來到了遠東陸軍司令部,強烈要求面見麥克阿瑟本人。他將阿諾德的話向麥克阿瑟做了詳細匯報,希望他能幫自己說明事實。“別著急,劉易斯,”麥克阿瑟似乎比阿諾德還要憤怒,“繼續回去打你的仗吧。”

麥克阿瑟立即給阿諾德拍發了一份措辭嚴厲的電報,為屬下的行為辯護:“在有限的工具和時間內,遠東航空隊采取了各種可能的預防措施。他們的損失純屬占壓倒優勢的敵軍所致,沒有一項損失能歸咎于他們本身的疏忽大意。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他們做得更好,他們的勇敢精神十分突出,做事效率也很高。與他們相比,敵人在各方面都有充分的準備。你應該為他們的行動感到驕傲。”這番話說得阿諾德哭笑不得,難道真要全軍覆沒才不值得驕傲?

1943年,美國國內對布里爾頓的質疑之聲再次響起。為此,麥克阿瑟依然站出來為他辯護:“布里爾頓在菲律賓僅有一支象征性的部隊,除教練機和破舊不堪的飛機外,只有35架轟炸機和107架戰斗機。機場的缺乏給他們造成了極大困難。我們有許多飛機是在著陸加油或進行必要的保養時被摧毀在地面上的,但都不是疏忽大意所致。”

雖然口頭上贊譽有加,但麥克阿瑟本人就說過很多中傷布里爾頓的話。他曾告訴身邊的人員,布里爾頓和他的參謀長布雷迪上校都是“妄自尊大、裝模作樣的傻瓜”,要盡快將他們踢出菲律賓。要知道,當初阿諾德給了三個候選人,是麥克阿瑟親自挑中的布里爾頓。

麥克阿瑟的言行或許有作為上司庇護部屬的一面,但更可能是為自己開脫,他擔心對布里爾頓的指責最終會牽連他。很顯然,如果真正深究的話,不僅薩瑟蘭,連他本人也難脫干系。戰爭爆發第一天,空軍是唯一能夠使用的力量,但他竟然未能及時與布里爾頓取得聯系,而是授權薩瑟蘭去處理空軍的事情,這是嚴重失職的行為。如果麥克阿瑟像金梅爾和肖特那樣很快被免職并陷入沒完沒了的調查,這些很可能成為他瀆職的罪狀。但麥克阿瑟無疑是幸運的,他在隨后的戰斗中出色地領導了美菲軍的抵抗,使自己成為不可替代的關鍵人物,國會并未像對待珍珠港事件那樣去調查菲律賓的慘敗。因禍得福的老麥最后竟然成了英雄。

拋開上述因素,日本人的運氣的確很好。那天,日軍陸海軍飛機本應同時發起攻擊的,只是海軍飛機因為濃霧未能飛起來,而陸軍飛機的攻擊導致美機起飛升空,恰恰又在海軍飛機抵達時返回陸地,麥克阿瑟等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果按照日軍原來的計劃,美國遠東空軍絕不會敗得那么慘。

參加攻擊的日機勝利返航,飛行員既興奮又大惑不解。著陸之后,他們一爬出機艙就互相發問:“敵人到底怎么啦?看上去好像根本不知道戰爭已經開始。”

最興奮的當屬一向板著臉的參謀長大西,他迅疾下令向“長門”號上的山本司令官報告:“我部對菲律賓的空襲取得巨大成功!”

美軍殘余戰機不得不舉家南遷。由于日軍摧毀了伊巴機場的防空預警雷達,接下來只有飛機和地面觀察才能提供有效的防空預警。戰機南遷限制了用于海上搜索的B-17的數量,現在只有巡邏機和潛艇才能及時發現敵軍的登陸船隊了。

12月9日黎明,馬尼拉遭遇了第一次空襲,出現了一些平民傷亡。從這天開始,日軍對菲律賓首都的空襲從未間斷,即使在麥克阿瑟已經宣布馬尼拉為不設防城市后,空襲也一直持續到1942年1月2日日軍占領該城。

從1571年開始,馬尼拉一直是菲律賓首都,當時人口約200萬,是亞洲頗負盛名的國際性都市。長時間的轟炸使得城市完全失去了先前的節奏,能夠離開的人溜之大吉,無法離開工作崗位的人也紛紛安排家人到鄉下避難。馬尼拉人口密度很高,部分街區每平方公里達到數萬人,一些貧民區甚至更多。日軍事先進行了周密的偵察,大規模空襲引發的巨大恐慌和混亂均在他們預料之中。

馬尼拉也有些許防空火力,因為高射炮射程不夠,面對日軍轟炸,守軍只能徒勞地反擊,嚇唬敵人給自己壯膽。少數魯莽的日軍飛行員冒險進行超低空轟炸時才可能被擊落。每到此時,那些馬尼拉居民,不論菲律賓人、華人,還是歐洲人,都會朝墜落的日機鼓掌歡呼。雖然轟炸帶來了恐慌,但馬尼拉并未停止運轉,政府機關仍在辦公,商店照常營業,影劇院依然開放,近郊農民照樣把農產品送到市場上交易。音樂大廳里,馬尼拉交響樂團的演奏會如期進行。廣播電臺也未停播,居民從收音機里可以聽到各種音樂和稍顯夸大的戰爭新聞。

12月9日,天空出現了難得的寧靜,讓美國人得到喘息機會的仍是大霧。只有零星日機飛抵菲律賓上空,除馬尼拉遭到零星轟炸,當天夜里還有7架飛機對呂宋島北部的尼克魯斯機場投下了一些炸彈。美國人可以借機整理一下被炸得一塌糊涂的機場,收殮那些在戰爭第一天就失去生命的死難者。

開戰之前,哈特上將已經下令將亞洲艦隊主力撤退到呂宋島南部海域,馬尼拉灣只留下了少許水面艦只和大部分潛艇,支援陸軍抗擊日軍登陸的任務。按事先擬訂的作戰計劃,戰爭一旦爆發,三分之一的潛艇將去攻擊臺灣、法屬印度支那、海南島等地的日軍基地,三分之一在呂宋島周圍海域巡邏,剩下三分之一留作預備隊,執行機動作戰任務。

亞洲艦隊潛艇部隊司令官約翰·威克斯少將是個缺乏組織能力、指揮藝術和工作熱情的人,和哈特一樣戰意不足。他要求艇長們務必小心謹慎,在戰斗中盡可能節約使用魚雷,那些對戰爭感到恐懼的艇長接到命令后更是疑慮重重,干起活來更加縮手縮腳。

9日晚些時候,遠東空軍的詳細損失傳到了海軍司令部。悲觀的哈特上將意識到,利用潛艇支援陸軍保衛菲律賓的計劃已經破產,布里爾頓的空軍不再可能為海軍提供有效保護。當天夜晚,他下令兩艘新式潛艇支援艦駛離甲米地向南逃逸,只留下舊式的“卡諾帕斯”號去敷衍陸軍。

更大的災難接踵而至。12月10日正午,就在日海軍航空兵狂虐大英帝國“Z艦隊”的差不多時間,同屬第十一航空艦隊的第二十一、第二十三航空戰隊大舉出動,他們的目標是美國遠東最大的海軍基地甲米地。

聽到副官赫夫中校大聲叫喊“日本飛機正向馬尼拉灣飛來”的麥克阿瑟走出了辦公室,他雙手叉腰,目送大隊日機越過頭頂絕塵而去。

布里爾頓立即下令20架P-40戰斗機和15架P-35戰斗機緊急升空攔截。可面對日軍81架轟炸機和52架戰斗機組成的龐大集群,美機無論在數量上還是技戰術上均處絕對劣勢。高射炮像兩天前一樣,除了增加點兒聲響,毫無作用。日軍戰斗機沖上去與美軍纏斗,轟炸機在幾乎毫無妨礙的情況下對甲米地實施了一輪接一輪的狂轟濫炸。炸彈雨點般落下,軍港內掀起一股股沖天巨浪,基地到處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轟炸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最令人擔心的情況發生了——大火蔓延到彈藥庫,引爆了潛艇部隊的233條超級磁性雷管魚雷,進而誘發了連環大爆炸,那可怕的場景猶如火山爆發一般地動山搖。抗擊日本入侵船隊的最大希望寄托在潛艇身上,現在沒了魚雷,那些潛艇就成了沒有子彈的槍支,幾乎毫無用處。這預示麥克阿瑟的近海防御計劃已徹底泡湯。

偏偏此時海上刮起了大風,風助火勢,火助風威,美軍所有消防作業均無濟于事,只能眼巴巴看著加維特造船所、修理工廠、倉庫、廣播電臺、醫院、海軍陸戰隊營舍等設施悉數化為灰燼。大火一直持續到翌日早晨,第十六海軍軍區司令官洛克威爾少將滿臉油污,穿著沾滿血跡的衣服——他之前參加了救助傷者——查看了海軍造船所。隨后他向哈特報告,基地已完全無法使用。值得慶幸的是,日軍戰機忙于攻擊軍事目標,停泊于馬尼拉灣內的40艘商船得以幸免。

瓊和3歲的小阿瑟此時正站在馬尼拉飯店頂樓的平臺上,目睹了不遠處那可怕的一幕,驚恐萬狀的瓊抱起小阿瑟躲進了臥室。

在距離基地僅僅600米的火星人大廈樓頂上,哈特上將親自觀摩了這場驚天浩劫。爆炸氣浪沖得瘦小的上將甚至站不穩身子,巨大的損失讓他悲痛欲絕,他竭力控制才未哭出聲來。上將喃喃自語:“我們的潛艇,我們的秘密武器……”之后在發給海軍部的報告中,哈特說:“烈火從一邊燒向另一邊,整個海軍造船廠和甲米地港口的三分之一區域被熊熊大火吞沒。”

日軍飛機還轟炸了蘇比克灣海軍基地,另有18架戰斗機襲擊了尼科爾斯。在德爾卡門,日軍的零式戰斗機摧毀了12架P-35,導致6架受損。遠東航空隊的戰斗機已所剩無幾,大約只剩下30架P-40和一些老式的P-35、P-26。為了不使它們在短時間內完全消失,布里爾頓下令空軍不再主動起飛戰斗,只作為一般偵察使用,等于拱手讓出了制空權。

超過500人在空襲中喪生,當晚,那些幸存者被集合到附近的學校避難。哈特上將痛心疾首,他的基地被徹底摧毀,還有2艘潛艇被炸毀,其中包括新式潛艇“海獅”號,其他5艘潛艇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壞。

當晚,哈特下令撤走剩下的2艘驅逐艦和幾艘掃雷艇,把島嶼海防任務交給剩下的2艘潛艇和5艘巡邏艇,潛艇作戰計劃被完全放棄。哈特帶著殘余艦只倉皇南逃到荷屬東印度。但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其中大部分將在后來的爪哇海戰中戰沉。

隨著戰機的不斷消耗,麥克阿瑟只好命令布里爾頓將殘余轟炸機全部轉移到澳大利亞。到12月25日,布里爾頓也帶著最后4架轟炸機離開了菲律賓。

本間的第一板斧砍掉了布里爾頓的空軍,第二板斧又將哈特的海軍斬落馬下,麥克阿瑟瞬間痛失左膀右臂。開戰僅僅三天,美軍已基本喪失了菲律賓群島的制空權和制海權。現在本間的第三板斧——多點登陸——馬上就砍下來了,麥克阿瑟能撐得住嗎?

此時太平洋艦隊遭遇重創的消息已經傳到馬尼拉,麥克阿瑟知曉短時間里無法指望來自夏威夷的增援。菲律賓距本土太遠,即使國內能夠派出增援力量,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菲律賓。那些增援更可能被派往珍珠港,對華盛頓來說,那里比菲律賓更重要。

12月10日,突發奇想的麥克阿瑟給馬歇爾發去一封告急電報:“緊急——機密:敵人在從新加坡到菲律賓及以東戰場投入了空軍和海軍主力,從而使它在日本本土的防御呈現虛弱狀態。此間得到的情報表明,蘇聯參戰是日本人最害怕的。現在存在最有利的機會,從北方直接攻擊日本將不僅給其以重大的懲罰,還將立即解除日本人向南方推進的壓力,也將破壞他們大量無遮掩的石油供應。在敵人從事過分擴大的最初空軍行動的同時,目前存在著一舉成功的絕妙機會。”

麥克阿瑟能想到的,羅斯福和丘吉爾肯定也能想到。丘吉爾從倫敦動身出訪華盛頓之前,已派出外交大臣艾登爵士出訪莫斯科,力爭蘇聯人的支持。可惜斯大林對從北方進攻日本不感興趣,他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德軍雖然鎩羽在莫斯科城下,但歐洲戰局依然危急,他目前必須集中精力去對付德國人。

雖然仗打得無比窩囊,但該吹的牛還是要吹,畢竟地面戰還未打響。11日,從林加延灣前線傳回了好消息。據說,頭天晚上,美菲軍在那里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菲律賓陸軍第二十一師擊潰了日軍一次大規模的登陸行動,敵人大部分艦艇被擊沉,海灘上到處都是被擊斃日軍的尸體。

美國《生活》雜志攝影記者卡爾·邁登斯迅速趕到了林加延灣,他連一具日軍尸體都未發現,只看到許多菲律賓士兵懶洋洋地躺在武器旁邊悠閑地曬著太陽。一位美國少校告訴他,在阿格諾河口的確曾出現一條身份不明的船,那無疑是日本人。于是這一帶的所有槍炮,從小口徑手槍到155毫米炮全都開了火。在他們的猛烈攻擊下,敵人很快就狼狽逃竄了。

還真別說,那艘船——實際上僅僅是一艘汽艇——確實是日本人的,它的任務是前來偵察美菲軍在這里的布防情況。美國人浪費了不少炮彈,但日本人的汽艇毫發無損。艇上的日軍跑回去向本間報告說,預定11天后舉行的大規模登陸行動,登陸地點最好選在林加延灣北端,那里敵人的海防部隊很少。

盡管前線取得的大捷純屬子虛烏有,但為了鼓舞士氣,麥克阿瑟的首席新聞官雷格蘭德·迪勒少校還是召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像煞有介事地發表了一份公報。迪勒如身臨其境般向記者描述了前線將士粉碎敵軍登陸的精彩經過。

就在其他記者忙著向報紙或雜志發回勝利消息的同時,邁登斯一把抓住了迪勒:“少校,林加延灣我剛剛去過,那兒根本就沒有打仗。”

迪勒指指公報,無可奈何地說:“這里的確是那樣說的。”

“林加延灣之戰”的報道使美國人感到了寬慰和自豪。《紐約時報》在周日的通欄標題里寫著:“日軍在呂宋西部被殲:林加延灣失而復得,戰斗驚心動魄!”合眾社說得更加懸乎:“林加延灣激戰三天,擊沉敵艦154艘,敵軍沒有一個能活著上岸的,真乃奇跡中的奇跡。”這吹牛水平幾乎要趕上日本人了,日軍參加菲律賓戰役的所有艦艇加起來也沒有那么多。

林加延灣勝利公報發布的第二天上午,報紙再次發表了取得第二次勝利的捷報:科林·凱利上尉襲擊敵戰列艦“榛名”號成功,使該艦喪失了作戰能力。凱利駕駛的一架B-17轟炸機在呂宋島北海岸附近海面發現了一艘大型軍艦,邁耶·萊文下士投下了3顆270公斤炸彈,有2顆偏了,1顆準確擊中了煙囪。待濃煙消散后,B-17的機組人員肯定“該艦已受了致命傷”。

在返回克拉克機場途中,凱利的飛機遭到了坂井三郎戰斗機的攻擊。“空中堡壘”中彈起火,子彈打穿了裝滿燃油的機翼。危難關頭,凱利果斷下令機組人員跳傘。當他還在飛機上時,它就爆炸了。凱利為戰友犧牲了自己,成為美國太平洋戰爭中第一位超級英雄,他隨后被追授了十字勛章。

麥克阿瑟親自出席了凱利機組的授勛儀式。“我非常榮幸地將這些勛章戴在你們胸前,”他對這些年輕人說,“在人們眼中,它們永遠是奉獻、剛毅和勇氣的象征。你們就是這樣為祖國而戰。科林·凱利上尉不在這里,我深表悲痛。我不知道凱利上尉生之偉大,但我了解他死得光榮。他死得無怨無悔,對最終的勝利充滿信心。上帝把他迎進了天國,他是一名不辱使命的勇敢士兵。”

不管凱利擊中的是什么船,但可以肯定絕不是“榛名”號。這艘日軍戰列艦此刻遠在2000公里之外的暹羅灣內,近藤信竹還在為它未能手刃“威爾士親王”號而耿耿于懷呢。

當時菲律賓海域沒有日軍任何戰列艦,據后來資料顯示,那個地區也沒有任何日軍艦只被炸沉或遭到損壞。但消息越傳越離譜,流傳最廣的說法是凱利駕機沖向敵艦煙囪,與之同歸于盡,后來他被贊比日本神風特攻隊員還要勇敢。

即使已經喪失了制空權、制海權,但美國人依然看不起日本人。美聯社駐馬尼拉記者克拉克·李發回的報道使美國民眾對菲律賓戰局產生了盲目自信。李在報道中大肆嘲笑日本人的作戰能力和武器質量:“日本陸軍是一支由15~18歲少年組成的隊伍,軍容不整,缺乏訓練,裝備的只有小口徑步槍,他們完全是被死亡逼上前線的。他們的步槍和機槍子彈簡直連人都打不死,在陸上他們根本不行。”他援引美軍一位騎兵上校的話說:“有三次我們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直到他們來了坦克和飛機我們才打輸。等到我們的坦克和飛機投入戰斗,我們就要把他們趕到海里去。他們幾乎不會打槍,有人打5000發才中1發。”

老百姓還好忽悠,但作為老資格軍人的麥克阿瑟非常清楚,那些報道純屬無稽之談,只是宣傳的需要而已。很多年前,潘興上將就曾告訴他:“智慧、愛國,能吃粗食,對正統權威的順從與天生的尊敬,這些對取得勝利都起著重要作用。此外,如果再加上強壯的體力、對自然和體育運動的愛好、現代的組織、武器裝備和精心的軍事訓練,那么這樣一支軍隊的質量之優是不言而喻的。所有這些因素,在日本軍隊身上都可以找到。”有位美國觀察家指出,日本傷兵“盡管身上受傷,仍有出奇的活力,有人看到被子彈打穿了頭部、頸部、身軀、手臂或腿部的人照樣能走,而且在該高興的時候照樣能高興地跳,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乎。他們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生命力,受傷后的緊張程度要小得多”。

這些話麥克阿瑟都非常相信,之前他曾多次訪問日本,這些描述和他的看法基本一致。現在那些不要命的日本人馬上就要來了。

菲律賓即將迎來日軍的多點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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