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直到第二天早上，夏靜淺的電話響起。

跟夏靜淺稍微熟悉一點的人都知道，在早上的時候是絕對不能打電話吵醒她的。所以這一通電話來得非常不是時候，夏靜淺接起電話，怒吼了一聲：“您呼叫的用戶已陣亡，請下午再撥！”

只聽電話那頭的人特別漫不經心又隱約有點委屈，但是仔細一聽還能聽出點高冷范兒來，他說：“靜靜，下來。”

夏靜淺掏了掏耳朵，好半天才問了一句：“你誰啊？”

“你爸爸。”

夏靜淺頓時惱火：“我爸爸在我三歲時就死了，鬼來電啊？你到底誰，有意思嗎？你神經病啊？”

夏靜淺怎么也不會料到，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之后，用更加委屈的聲音說：“陸了。”

陸……了？

陸了=工作室救星=財神爺。

得罪陸了=工作室倒閉=出去要飯。

夏靜淺沉默了兩秒鐘后，頓時擠出了一個甜得發膩的聲音說：“爸爸去哪兒？”

陸了頗為滿意，果然是職業網紅，變臉就是快！

他咳嗽了一聲說：“你下來，說好的。”

夏靜淺看了一眼表，北京時間早上六點半。她咬了咬牙，用力地甩了甩頭，然后尖叫一聲，從床上掉了下來，就差大喊一聲國罵了。自己什么時候跟他說好了？自己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到底說好了什么啊？打電話過去問的話，是不是顯得自己不重視他？

她仔細地分析了一下，這個點見面，他該不是要去晨練吧？

努力回憶了一下先前收集的資料信息，陸了似乎是有晨練這個習慣的。夏靜淺有點受不了，這人家住在哪里？以他總裁的身份，應該是住在富人別墅區吧，這可是跨越半個城市來找她晨練，想想也是有點醉。

十五分鐘之后，夏靜淺換好了一套運動服，并且是她唯一的一套運動服，還是大二的時候參加學校運動會穿的。她雖然從小就特別有體育天分，擅長各種項目，但是后來被媽媽說不可以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以后要像個女孩子，她非常聽話，徹底告別了各種體育運動。只是現在這個季節，穿短袖短褲，還是有些冷的。

從樓道出來的時候，看見陸了倚靠著一輛商務車，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閑西裝，不同于昨天的那么正式，今天的陸了似乎格外隨意，并且格外好看。夏靜淺頓了頓腳步，嘖嘖，好帥。

陸了在看見穿著短袖的夏靜淺的時候，明顯愣住了：“你作甚？”

夏靜淺一肚子火氣，但是偏偏不能對這個人發，你這不是廢話嘛，你六點半一個電話過來叫老娘去晨練，不穿運動服穿什么！你們家晨練穿晚禮服啊？！

當然，面對財神爺，夏靜淺不能表現出不耐煩。她舉著胳膊扭了扭腰，做了幾個熱身動作，說：“跟你去跑步呀。”

“跑步？”陸了皺了下眉。

夏靜淺覺得不太對，是不是陸了嫌棄她這身衣服不好看？要不怎么一直盯著她呢？作為一個職業網紅，她不能讓一個業余的瞧不起。

“陸總，你跑步怎么還穿西裝啊，是為了耍帥嗎？哎呀，真是帥！”夏靜淺狗腿地說。

陸了聽了頗為受用，問道：“誰說跑？”

這三個字在她腦海中翻轉，她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說，誰跟你說我們去跑步？”

陸了點頭。

夏靜淺給自己比了個贊，她就要掌握一門外星語言了！

“不……不跑步嗎？”夏靜淺愣了一下，“咱們還是跑步吧，我特喜歡跑步！真的！”晨練項目無非就那么幾種，她寧可選擇跑步這種沒什么技術含量的，萬一陸了是想跳廣場舞、打太極拳什么的可怎么辦？

陸了笑了笑：“跑步吧。”

夏靜淺欣喜若狂地點頭，就差握住陸了的雙手感慨萬千了。

陸了特別仁慈的模樣，然后摸了摸夏靜淺的頭。夏靜淺內心泛起了不小的漣漪，這貨這動作好嫻熟，不會是家里養了狗吧？

就在夏靜淺微微發呆的時候，方長已經過來開了車門，將陸了迎上了車，轉身看了看夏靜淺。陸了不知道在方長耳邊說了句什么，看口型也就倆字兒。方長一臉為難：“陸總，這不合適吧？”

陸了對方長笑了笑，那笑容，真叫一個陰森恐怖。在這明媚的早晨里，方長打了一個寒戰，然后關上了車門。

夏靜淺被那個關車門的聲音給拉回現實，她看了看方長，又看了看這商務車，然后問：“陸總呢，不是跑步嗎？”

陸了按下了車窗，往外探了探頭，給了夏靜淺一個微笑。夏靜淺有點不明所以，陸了就繼續笑。

方長咳嗽了一聲，夏靜淺猛地回過神來，按照劇本的發展，男神給你一個微笑，你應該犯花癡啊！她在內心里嘆了口氣，早飯都還沒吃，就得干活了，命苦，相當苦啊！

夏靜淺扯了扯嘴角，方長皺了皺眉。

這是覺得她不夠熱情？夏靜淺跺了跺腳，然后撲了過去。可是她沒瞧見地上突起的半塊磚，直接撞到了陸了的鼻子。

陸了悶哼一聲，緊閉著雙眼，睫毛微微顫抖，皮膚細膩，她幾乎想摸一摸，問問他用的什么面膜，效果真好。

夏靜淺這個人喜歡發呆，遇到點什么都能專注起來，好在現場有方長這么個思維正常的，他眼疾手快地將夏靜淺拉回來，要不然自家老板就得被人吃豆腐了。

夏靜淺也有點不好意思，扭捏了一會兒說：“陸總，鼻子不錯，真挺真結實！”

陸了面無表情地將車窗關上。夏靜淺看了看，打算自己開車門上車。

“哎呀，不是跑步嘛，怎么還坐車呀，是要去個什么地方跑步嗎？”

方長攔住她：“陸總說了，你既然喜歡跑步，那就跟著車慢慢跑吧，我們開慢一點。”

夏靜淺張大嘴巴：“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他剛才可就跟你說了兩個字，你能翻譯這么長？”

方長聳聳肩，表示自己并不是胡謅，老板就是這么說的。

夏靜淺知道跟方長說這些沒有用，她直接過去敲了敲陸了的車窗。陸了沒有開窗，她只好拉開門：“陸總，你要是不想跑步，那我陪你坐車吧，你說咱們去哪兒呀？要不，咱們吃早點去？”

陸了微笑著將夏靜淺的手從車門處扒開：“你愛跑，成全你。”

“我……”

只看見一輛高檔商務車揚長而去，后面跟著一個穿粉紅色短袖短褲的女孩。

方長回頭看了一眼自家老板，發現自家老板一直扭著頭看后面，夏靜淺體力真是好，慢跑了十多分鐘，氣息仍舊沒有紊亂。

陸了唇邊含笑，方長試探性地問：“陸總，我們去哪兒？”

“早點。”

方長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們不是要帶她去見張總嗎？”

“嗯。”說完這一個字，陸了就低頭給張總發了條短信。

方長一頭霧水，這個嗯是幾個意思？Boss真是越來越難懂了！助理難當，翻譯更難當啊！

“停車。”陸了突然說。

方長一腳剎車，還沒來得及問要做什么，陸了就開車門下車了。

一開始讓夏靜淺跑步，她是老大不情愿的，后來跑著跑著竟然就習慣了，大抵是她從小喜歡運動的緣故。

估計跑了快一公里，前方的車突然停下，陸了竟然從車上下來了，夏靜淺就小跑著追上去：“陸總，怎么了？”

“一起吧。”

陸了的腿很長，身材勻稱，雖然這身打扮不適合運動，但是跑跑步應該也挺養眼的。夏靜淺欣然同意，說不準還能找到機會跟他套套近乎。

方長繼續開車，陸了和夏靜淺并排跑著。

“陸總，你平時都有什么愛好呀？呵呵呵……”

“百科沒看？”

這人會不會聊天！夏靜淺忍了，又問：“陸總緋聞女友挺多哈，你喜歡什么樣子的女生呀？”

陸了突然頓住了腳步說了句：“別整容。”然后就朝前跑去。

夏靜淺一開始沒明白過來，等她回過神來，在心里罵了一句。

“陸總，你覺得怎么挽救一個瀕臨破產的企業呀？”

“具體？”

“就是，比方說有一個購物APP，一開始客流量也不是很大，但好歹是有的，最近吧，東西都賣不出去，可是創辦者不想放棄。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救救這個APP？”夏靜淺一臉期待地看著陸了。她沒有說得那么明顯，因為她還有那么一點好面子。

陸了瞥了她一眼，鄭重其事地說：“賣我。”

夏靜淺有些懊惱：“就是因為不想賣，才來跟你討教的嘛！”

“為何？”

“哎呀，好歹是辛苦創業一年多的東西嘛，怎么舍得賣掉呢？”

“你的？”

夏靜淺面色頓時有些不自然，干笑了幾聲說：“是我猜的，怎么會是我的呢？一般來說，自己辛苦打拼出來的東西，都不愿意賣掉吧，就跟自家孩子一樣。陸總愿意賣掉陸氏集團嗎？”

陸了搖了搖頭，夏靜淺剛打算發表點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的言論時，就聽到陸了難得說了一句完整的話：“陸氏目前沒人買得起。”

聽這意思，有人買得起，還真的會賣不成？

陸了打了個電話，方長停車，他拉著夏靜淺上車了。

“陸總不跑步了？”方長問，一臉的幸災樂禍，因為他看見Boss氣喘吁吁的樣子，還挺柔弱，挺有畫面感，這要是拍下來放網上，估計得漲粉。

陸了點了點頭。

夏靜淺說：“別呀，難得出來跑步，都不跑了，那不是沒意思了嘛。”她的畫外音是，才跟陸了一起跑了幾分鐘，就能探討到生意經，如果再跑一會兒，陸了一高興，說不定真能幫她。

“有道理。”陸了附和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方長說，“你跑。”

“我……”方長看了看陸了，然后認命地解開安全帶，下車跑步去了。陸了看了看駕駛席，又掃了一眼夏靜淺。

“讓我開？我技術不行啊。”夏靜淺有點心虛。

“開吧，我看文件。”陸了說完就低下了頭，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來。夏靜淺只好硬著頭皮下了車，拉開駕駛席的車門，坐了進去。她發動汽車，一腳油門，躥了出去。由于這車的推背感太好，陸了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了椅背上。

夏靜淺趕緊賠笑：“車不錯啊陸總！”

陸了沒言語，指了指導航。

夏靜淺點點頭：“我懂，按著導航走。”

車速不快，但三十邁還是有的，夏靜淺平時不怎么開車，所以她很緊張，完全忘了后面還有個方長在跑步。只見車速越開越快，方長的步伐越來越大，速度卻越來越慢……

終于，方長跟不上了，消失在后視鏡里。

陸了和夏靜淺這輛車一路上一直被超車，后面無數的車按喇叭，夏靜淺越來越慌張，緊張指數堪比考駕照的時候。

目的地是一家中式餐廳，夏靜淺沒有來過，但是有聽說過，這里的點心一流，常常滿座，有不少土豪、明星都喜歡來這里。顧客多，對應的就是停車位不好找。夏靜淺開著車在露天停車場里轉了兩圈，仍然沒有找到停車位。

陸了敲了敲她的椅背：“沒空位？”

“有……”她咬了咬唇，這里現在四個停車位，旁邊分別停著一輛邁巴赫、一輛蘭博基尼、一輛梅賽德斯，還一輛賓利……她停哪兒？夏靜淺有點想哭，不就吃個早餐嘛，停車場搞得跟車展似的，有意思嗎？

“停車。”陸了發話了。

夏靜淺咬了咬牙，把心一橫，就停梅賽德斯旁邊吧！她粗略計算了一下，這輛車在另外幾輛之中屬于價格稍低一些的。因為她沒在近期的汽車雜志上見過這輛車，想來不是新款了。

夏靜淺深呼吸，打方向盤，油門送了一下，“哐當”一聲，撞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明明是看著倒車儀走的，怎么就蹭上了旁邊那車的屁股？并且，她將這輛商務車卡在這里，除了駕駛席的這個車門，其他的三個都打不開了。

陸了皺了皺眉，這到底是一個什么詭異的停車姿勢？

“真有本兒？”陸了說。

“嗯……”夏靜淺特別小聲地回答。

“駕照也能自己辦了？”

夏靜淺原本緊張得要死，現在聽了這話還有點小激動：“陸總你不結巴了？”

陸了白了她一眼，沒有搭茬：“怎下？”

“你是說怎么下車？”夏靜淺揣測了一下。

陸了“嗯”了一聲。夏靜淺打開了車門，下了車，然后把頭伸進來說：“陸總，你從后座爬過來，然后從這里下吧。”

陸了的臉綠了綠，夏靜淺催促：“陸總你趕緊呀，這會兒人少，趕緊爬，萬一一會兒有人路過，拍到了可怎么辦，你粉絲那么多！”

陸了咬了咬牙，閉了閉眼，然后……爬了過去。

陸了下車之后，夏靜淺又進去翻了紙筆出來，簡單寫了個道歉信，然后寫上自己的電話號碼，貼在了旁邊被撞的車上。

“陸總你放心，車雖然是你的，但是我負全責，旁邊這輛車的修車費，不會麻煩你的。你這輛車的修車費也算我的。”

“有保險。”

“哎，話雖如此，但是我過意不去呀！”

陸了的腿很長，所以一旦邁開步，夏靜淺就得小跑著追他，她跑到停車場門口，又跟保安說了一句：“那邊的車被我撞了一下，我留了字條，人就在這兒吃飯，等會兒車主回來了，麻煩你幫我提醒他一下。”

保安順著夏靜淺的手指看了看，頓時驚呆，他忍不住想比個贊：“不瞞您說，這陣子聽說他在這里用餐的消息走漏了，不少年輕小姑娘來碰運氣的，但是沒一個搭上話的。還是您這個辦法高明啊！”

夏靜淺聽得一頭霧水：“真撞了！”

“我懂我懂，追星嘛，我外甥女也這樣。”

夏靜淺張了張嘴，仍舊不明所以。原本走在前面的陸了突然回過來，一把抓住夏靜淺的衣領，拎著她走了。

保安感慨：“陸總又換女朋友了！”

沒多久一個戴墨鏡和鴨舌帽的帥氣年輕男人走過來，保安趕緊上前說了句：“桑先生，有位小姐自稱把您車給撞了，還說給您留了字條，我瞅著是您粉絲，新招數。比昨兒那個碰瓷的聰明不少！”

桑硫謙笑了笑：“謝謝。”

保安擺擺手：“我應該做的。”

桑硫謙走到自己車跟前，瞥了一眼，旁邊的商務車卡在燈柱那兒了。

“謙謙！我謙！啊……男神……”

尖叫聲排山倒海而來，桑硫謙扭頭看見一群瘋狂的粉絲擁了過來，他摘下墨鏡，笑了笑，然后飛速地鉆入車里，揚長而去。

大概陸了是這里的常客，盡管外面還在排隊，服務員卻優先將他們帶去了一間小包間。這里的建筑有點中國風的感覺，夏靜淺喜歡這種四方桌大碗茶。

服務員放下菜單，夏靜淺讓她們出去了。

夏靜淺狗腿地翻開一本菜單，放在陸了面前說：“陸總你隨便看看，想吃什么告訴我，我來幫你點。”

“為何？”陸了既沒有看菜單，也沒有看夏靜淺。

“哎呀，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你是結巴了呀！”夏靜淺眨了眨眼睛。

陸了笑了笑：“隨便。”

夏靜淺接過菜單，然后拿手機百度了一下陸了喜歡吃什么，就叫來服務員點餐。一共四樣小吃點心，外加一碗粥。

陸了狐疑：“夠？”

夏靜淺點點頭：“我不吃，我減肥。”說完把菜單還給了服務員，服務員核對了一下之后出去了。

夏靜淺給陸了倒了碗茶，緩緩說：“你知道的，像我們網紅，都得保持身材，減肥很辛苦的，能少吃就少吃一口吧！哎呀，我怎么忘了，陸總也是網紅，減肥不？要不咱別吃飯了，就喝茶得了。”

陸了直接按鈴叫服務員過來，點了一壺雨前龍井。

“陸總，我愛喝花果茶。”

陸了微微抬了下眼皮，然后“嗯”了一聲。

沒多久，茶水和早點一起端上來，陸了拿過茶壺，換了新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將點心推到夏靜淺跟前：“吃吧。”

說實話，那點心的賣相極好，色香味俱全。夏靜淺有點詫異，能把早餐都做得這么美味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廚子。她早上運動量不小，看見飯就餓了。她摸了摸肚子，有點猶豫，陸了卻已經開始喝茶。

夏靜淺看了看點心，看了看陸了，最終一拍大腿，感慨：“陸總，我算是知道你怎么紅的了，就這減肥的自制力，佩服！”

陸了頗為受用地一笑，一個愣神的工夫，夏靜淺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妝容，然后掏出手機，遞給陸了。

陸了臉上一個大寫的問號，夏靜淺詫異道：“拍照啊！陸總你不也網紅嗎？這都不知道？陪粉絲吃早餐啊！”

“所以？”

夏靜淺看了看手機，然后又看了看已經懵逼的陸了，會心一笑，湊過來一邊按手機一邊說：“哪，你看，這個是快門，你點一下就行了。哎呀，陸總你平時不自拍嗎？”

陸了張了張嘴，還沒說什么，夏靜淺就恍然大悟：“有專業跟拍的攝影師是吧？有錢就是不一樣！陸總你網上那些照片，誰給你P的呀，技術真是好，隨便一張都能當雜志封面了。有空我們交流一下唄？我能拿得出手的技術，也就是P圖了。”

“沒P。”

夏靜淺原本筷子上夾著一個小籠包，聽了這話險些掉了，她趕緊一口吃掉，然后笑嘻嘻地說：“我懂我懂，大家都說沒P！”

“真沒！”陸了強調。

夏靜淺吞下口中的包子，然后說：“我信，我真信啊！”

陸了看了看她那笑瞇瞇的樣子，然后哼了一聲。

這早點果真好吃，不過一刻鐘，夏靜淺已經全都給吃光了，陸了還在那里喝茶。不得不說，真叫一個有范兒，但是大清早不吃飯，就喝茶，那真叫一個有病！自然，這話她不敢說出來。

等到他水足她飯飽，陸了拿了一份文件出來，遞給夏靜淺。

“這什么？”她擦了擦手，翻了幾頁，“合同？陸總，你還喜歡契約情人這種梗嗎？我雖然是個網紅，但我不是個演員呀，我也沒打算進軍娛樂圈的……”

“閉嘴！看！”

“哦……”夏靜淺撇了撇嘴，陸了有點兇啊。她再一次覺得，這個人跟網上差別好大，果然是個業余網紅。

她開始仔細地看合同，合同的內容卻跟她想的不一樣，并不是什么契約情人之類的東西，而是一份收購合同。要被收購的就是她的M吧購物APP，收購的條件已經開出來，可以保留原來的工作人員，但是CEO會由君臨天下集團委派，原有制度將要進行改革……

夏靜淺一下蒙了：“這是什么？”

“合同。”陸了的回答簡單明了。

對于工作室的事情，夏靜淺向來很認真，她直接坐到了陸了的旁邊，鄭重其事地問：“為什么要收購我們？”

“條件不好？”陸了問。

夏靜淺搖了搖頭，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他們的APP已經死掉了，救不活了。他們三個幻想著遇到陸了能夠枯木逢春，其實也只是他們的一廂情愿，一個夢想而已。現如今APP更新換代這么快，他們沒有錢，沒有資源，做不長久似乎是注定的事情。可是，當這件事真的來臨了，他們并不愿意就這樣束手就擒。所以，她來找陸了，她要救活這個APP。這并不是她看過的第一份收購合同，正如陸了所說，在一眾購買者當中，這個條件是很好的。至少，他們的員工不會失業，他們的APP還在，不是買回去做資源整合，他們還可以叫M吧，只是，她不愿意！

“陸總，我想跟你好好談一談，我認為我們的APP，還是可以繼續做下去，不如換一種合作方式？比如……”

“不注資。”

“呃……”夏靜淺懊惱，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說什么呢？好尷尬，她覺得這頓飯吃不下去了，她要不買單走人？

陸了嘆了口氣：“不想賣？”

夏靜淺狂點頭。

“我投你？”

夏靜淺一愣：“陸總你要注資？！”

陸了又搖頭：“不注資。”

“那到底什么意思啊？”夏靜淺有點著急，陸了這蹦字兒的病到底怎么治？

陸了喝了口茶，然后說：“昨天凌晨你打電話把我吵醒了之后，我簡單了解了一下你們的APP，你們籌備了半年左右，真正上線營業也只有半年，之所以營業額下滑，是因為你們的推廣做得太差，并且沒有特色。你們有沒有做過數據分析？什么樣的人會來APP上買東西，他們需要的是什么樣的購物體驗？下載你們APP的人都是什么樣的受眾？你們根本沒有考慮過客戶需求，把一切都理想化了。能維持到今天，完全是因為你是個網紅而已。如果你們不想放棄這個產品，就得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基本等于從頭來過。你如果有這個信心的話，真的想做好，就不要一直在哭訴這個東西跟你們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不如讓我看看這個APP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我再考慮，是否可以投資你們。”

夏靜淺聽得目瞪口呆，她看著陸了只覺得眼前換了個人一般。她昨天晚上給陸了打電話了？她怎么沒印象？她說了什么？求他了嗎？陸了這一看就是滿身銅臭的人，怎么可能會無條件幫忙呢？她有沒有答應他什么呢？該死，怎么完全都想不起來了？

但是她怎么會給陸了打電話呢？之前打過那么多次，不是都被對方拒絕了嗎？怎么突然就打通了，還是半夜？他那是晚間熱線嗎？白天不工作的？

“沒聽懂？”陸了問。

夏靜淺吞了下口水：“陸總，你不結巴了？”

陸了哼了一聲，明顯有點不高興。

夏靜淺腦子轉得相當快，趕緊說：“陸總，我真的是太崇拜你了！隨便說幾句，都跟財經新聞的專家似的！你說你要是出本書，這以后那些專家還怎么混！廣大的學生還打什么工！就看你的書學創業就得了！”

陸了十分受用，這馬屁拍得真專業！

夏靜淺看陸了笑了，于是趕緊問：“所以，還是注資？”

“不注資。”

夏靜淺迷茫了，不是說了要投資嗎？

“貸你。”

夏靜淺沉吟了片刻，陸了挑了挑眉：“明白？”

夏靜淺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干擾自己的思路，她思考了良久，然后問：“嗯，啥意思？”

“如果你們的自救計劃確實可行，我將以我個人的名義，動用我自己的資產，貸款給你。不明白？”陸了勾了勾唇，笑得人畜無害，“就是高利貸啊女兒！”

“九出十三歸？”

“你懂得還挺多，你要是覺得這樣可以，那就九出十三歸吧，我吃點虧。”

“我虧你大……”

陸了瞇了瞇眼睛，夏靜淺咳嗽一聲：“我大爺都沒這么虧過，陸總真是善良啊！”

“原本我今天約了做電商的張總，打算介紹給你認識，不過，你今天這身不太合適，下次吧。一周之后，我需要看到你的策劃書。”

“所以……昨天我打完電話，陸總就一直在研究我們，今天又這么早起，一夜沒睡嗎？”夏靜淺突然有點感動，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被感動了。她甚至覺得，陸了跟網上說的一樣，是個很溫柔的總裁大人，自己先前的猜測都是錯覺！

豈料，陸了毫不留情面地說了一句完整的嘲諷：“想什么呢？就你們這點小事，至于我一晚上睡不著嗎？十分鐘改了個合同，我就秒睡了。”

夏靜淺：“……陸總，你還是蹦字兒吧，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