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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卯字號的名人(二)

這里第二位的名人乃是陳獨秀。他是蔡孑民長校以后所聘的文科學(xué)長,大約當(dāng)初也認(rèn)識吧,但是他進北大去據(jù)說是由于沈君默(當(dāng)時他不叫尹默,后來因為有人名沈默君,所以他把口字去了,改作尹默,老朋友叫他卻仍然是君默,他也不得不答應(yīng))的推薦,其時他還沒有什么急進的主張,不過是一個新派的名士而已,看早期的《青年雜志》當(dāng)可明了,及至雜志改稱“新青年”,大概在民六這一年里逐漸有新的發(fā)展,胡適之在美國,劉半農(nóng)在上海,校內(nèi)則有錢玄同,起而響應(yīng),由文體改革進而為對于舊思想之攻擊,便造成所謂文學(xué)革命的運動。到了學(xué)年開始,胡適之劉半農(nóng)都來北大任教,于是《新青年》的陣容愈加完整,而且這與北大也就發(fā)生不可分的關(guān)系了。但是月刊的效力還覺得是緩慢,何況《新青年》又并不能按時每月出版,所以大家商量再來辦一個周刊之類的東西,可以更為靈活方便一點。這事仍由《新青年》同人主持,在民七(一九一八)的冬天籌備起來,在日記上找到這一點記錄:

“十一月廿七日,晴。上午往校,下午至學(xué)長室議創(chuàng)刊《每周評論》,十二月十四日出版,任月助刊資三元。”那時與會的人記不得了,主要的是陳獨秀,李守常,胡適之等人。結(jié)果是十四日來不及出,延期至廿一日方才出第一號,也是印刷得很不整齊。當(dāng)初我做了一篇《人的文學(xué)》,送給《每周評論》,得獨秀覆信云:

“大著《人的文學(xué)》做得極好,唯此種材料以載月刊為宜,擬登入《新青年》,先生以為如何?周刊已批準(zhǔn),定于本月二十一日出版,印刷所之要求下星期三即須交稿,唯紀(jì)事文可在星期五交稿。文藝時評一闌,望先生有一實物批評之文。豫才先生處,亦求先生轉(zhuǎn)達。十四日。”我接到此信,改寫《平民的文學(xué)》與《論黑幕》二文,先后在第四五兩期上發(fā)表。隨后接連地遇見“五四”和“六三”兩次風(fēng)潮,《每周評論》著實發(fā)揮了實力,其間以獨秀守常之力為多,但是北洋的反動派卻總是對于獨秀眈眈虎視,欲得而甘心,六月十二日獨秀在東安市場散放傳單,遂被警廳逮捕,拘押了起來。日記上說:

“六月十四日,同李辛白王撫五等六人至警廳,以北大代表名義訪問仲甫,不得見。”

“九月十七日,知仲甫昨出獄。

十八日下午,至箭竿胡同訪仲甫,一切尚好,唯因粗食故胃腸受病。”在這以前,北京御用報紙經(jīng)常攻擊仲甫,以彼不謹(jǐn)細行,常作狹斜之游,故報上紀(jì)載時加渲染,說某日因爭風(fēng)抓傷某妓下部,欲以激起輿論,因北大那時有進德會不嫖不賭不娶妾之禁約也,至此遂以違警見捕,本來學(xué)校方面也可以不加理睬,但其時蔡校長已經(jīng)出走,校內(nèi)評議會多半是“正人君子”之流,所以任憑陳氏之辭職,于是拔去了眼中釘,反動派乃大慶勝利了。獨秀被捕后,《每周評論》暫由李守常胡適之主持,二人本來是薰蕕異器,合作是不可能的,但事實上沒有別的辦法。日記上說:

“六月廿三日,晴。下午七時至六味齋,適之招飲,同席十二人,共議《每周評論》善后事,十時散。”來客不大記得了,商議的結(jié)果大約也只是維持現(xiàn)狀,由守常適之共任編輯,生氣虎虎的《每周評論》已經(jīng)成了強弩之末,有幾期里大幅的登載學(xué)術(shù)講演,此外胡適之的有名的“少談主義多談問題”的議論恐怕也是在這上邊發(fā)表的。但是反動派還不甘心,在過了一個多月之后,《每周評論》終于在八月三十日被迫停刊了,總共出了三十六期。《新青年》的事情以后仍歸獨秀去辦,日記上記有這一節(jié)話:

“十月五日,晴。下午二時至適之寓所,議《新青年》事,自七卷始,由仲甫一人編輯,六時散,適之贈所著《實驗主義》一冊。”在這以前,大約是第五六卷吧,曾議決由幾個人輪流擔(dān)任編輯,記得有獨秀,適之,守常,半農(nóng),玄同,和陶孟和這六個人,此外有沒有沈尹默那就記不得了,我特別記得是陶孟和主編的這一回,我送去一篇譯稿,是日本江馬修的小說,題目是“小的一個人”,無論怎么總是譯不好,陶君給我加添了一個字,改作“小小的一個人”,這個我至今不能忘記,真可以說是“一字師”了。關(guān)于《新青年》的編輯會議,我一直沒有參加過,《每周評論》的也是如此,因為我們只是客員,平常寫點稿子,只是遇著興廢的重要關(guān)頭,才會被邀列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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