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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梅

  • 鳳飛三求凰
  • 魯彎彎
  • 4528字
  • 2018-10-21 10:30:00

陶文姜端坐在鏡臺前,由著紅裳將烏壓壓的青絲分成幾縷,慢慢纏繞在頭頂擰成一股,拿碧玉頭箍束住,又將兩股發絲環狀垂掛在耳側,皆用珠花小簪壓在發頂。青禾望著鏡中的陶文姜,當真花月精神,笑道:“小姐這樣梳發倒好似大上一些了?!庇謴膴y盒中拿起一只垂珠點翠的花盛來,要綴在文姜額發上。

陶文姜搖搖頭,道:“不要這個?!?

青禾忙道:“這和小姐的耳飾很相配呢?!?

紅裳接過花盛,依舊放在盒子,看著鏡中的陶文姜,笑道:“如此于今日已是甚好?!?

青禾不解,門口卻響起一聲輕笑來:“現在是減一分則輕素,增一分又太隆重了。今日今時確實甚好?!?

原來是莊秀陪著黃氏已走了進來,正笑意盈盈的看著文姜,陶文姜抿嘴一笑,對青禾道:“穿衣打扮紅裳是行家,你還是快去幫我盯著廚房那一起子人,別讓她們出半點岔子。”

青禾笑道:“砸碎了一個盤子,姑娘就扣奴婢月錢。”

眾人大樂,黃氏站在文姜身后,打量后,滿意的問起紅裳:“今日又要配什么衣裳呢?”

紅裳指著放在羅漢榻上的衣衫,恭敬的答道:“有兩套衣衫,一套是月白織金小襖配雪青刺繡滾邊八福湘裙,還有一套是朱紅蝶戀花對襟褙子配墨綠刻絲棕裙?!?

黃氏點點頭,走過去仔細看衣衫的樣式。

莊秀拿指頭戳了戳文姜,問道:“你選哪套?”

文姜歪頭想了想,對黃氏道:“今天就穿湘裙吧,再拿一個大紅纏枝花的荷包來,也能壓得住了?!?

黃氏聞言滿意的點點頭,看到那套衣裙袖口處有些褶子,就示意紅裳再去熨燙一遍衣衫,又對莊秀道:“操千曲后曉聲,觀千劍后識器,也不枉我在她身上使得這些年的銀錢了?!?

莊秀哈哈一笑,黃氏似是自言自語道:“說來我未嫁時,倒與許學士府的長媳張夫人有過幾面之緣,她那時還是張府的二小姐,是個軟糯靦腆的性子,誰想到如今張府大不如前,她在我跟你爹離京后嫁人做了繼室。不過你看子揚在杭州時各色俱全,并無拮據的時候,便知她為人不難相處了?!?

不僅不難相處,這繼母娘家落魄必不敢為難繼子繼媳,莊秀將臉兒貼近了文姜,小聲道:“今天定會順順遂遂的?!庇挚戳艘谎圩诹_漢榻上的黃氏道:“姨媽疼你,也懂得你的心思,不然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在府內宴請許學士一家了?!?

文姜抿著嘴笑,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微紅眼神透亮,她和許子揚稱得上青梅竹馬,自第一個媒人上門要給她說親開始,兩人都無比清楚以后究竟想與誰共接連理,白首偕老了。

她不怕心思露與人知,許子揚亦然。

許大學士已至花甲卻不妨精神抖擻,聲音沉穩有力,一根桃木簪子束著已些微花白的頭發,深衣寬大,頗為仙風道骨。他的長子人稱許翰林,許是翰林院做編修久了,舉手投足書生氣十足,人略略有些發福,與不過花信年歲,身穿織金紅襖的張氏站一起更顯端方有余。倒是許家的這位長孫許子揚豐神俊秀,身量高挺俊拔,雅青色素面錦袍系著玉帶,更顯猿背闊肩,分外挺拔。

論官位,許大學士和陶國安不相上下,論輩分,陶國安卻是晚輩,因此請了陶老爺作陪,陶老爺多看了許子揚幾眼,甚是滿意,這樣的俊才給天家做婿也當得了,又見許家擺出了通家之好的架勢,許夫人還單給了陶文姜一副八寶玲瓏佩,更覺妥帖,若是兩家都有此意,那便是萬無一失的天作之合。

許大學士呵呵笑道:“說來子揚在鹿山書院幸得陶大人照拂,衣食周全不說,學業大有進益。老夫此時才登門道謝,陶大人不要怪我失禮才好?!?

陶老爺連忙擺手道:“說謝就見外了,況論資排輩,他不過是個還算爭氣的晚輩罷了,大學士三朝為官,能像教子侄一般提點他幾句,便能受用了。”

許大學士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認下這個二品大員的侄子,陶兄也別一口一個大學士的,你我稱兄道弟如何?”

雙方給足了對方面子,許大學士夸陶國安出將入相,國之無雙,陶老爺便嘆許翰林家學淵源,棟梁之器。你來我往間,將對方的子孫都捧得上天入地,三頭六臂一般,陶國安擺出晚輩的架勢恭聽,許子揚倒也還勉強坐得住,許翰林卻已面有木色,他一個從五品的侍讀學士,與正二品的一方大員相提并論,怎能不覺尷尬,好在陶國安一直親切周到,讓人如沐春風,難怪人稱玉面欽差,許翰林自愧不如,更多了一層相交之意。

兩位老者足談了半個時辰,飲盡一杯熱茶后,許大學士才慢悠悠道:“陶兄不必過謙,貴府禮儀傳家,教養后輩更是精心,養子如芝蘭玉樹滿庭。”又指了指陶文姜道:“教女似曉風明月入懷。老夫卻沒有這樣的福氣,他們兄弟兩個也沒給我生個孫女兒來,怕是上天覺得許家粗鄙,養不得好孫女兒?!?

陶老爺這次卻未謙遜回去,笑道:“我這孫女兒還真當得起賢弟稱贊,他們兄弟忙于公務,孫輩兒進學,也唯有我這孫女兒常伴著我蘸筆磨墨,書畫棋道也能談論一二?!?

許學士捏著胡須微笑:“家學淵源,咱們這樣的家境,就是傳話的小丫鬟也喝過二兩墨汁?!?

陶老爺繼續道:“若只是如此,倒也不值當一說,我這孫女兒跟著他父親走南闖北,眼界開闊,一衣一食皆有奇思.....”

他瞥到許學士端起茶盅吹了吹,不以為然的樣子讓他心中有些惱火,便閉口不再言講,只笑著說:“時辰都不早了,我們這做主人的別讓客人在這里只灌涼茶?!?

青禾進來引著眾人向花廳走去,許學士和陶老爺打頭,接下來是許翰林,陶國安,張氏黃氏緊隨其后,許子揚與陶文梧并肩而行,他有意回頭看了看陶文姜,卻得到一個小小的白眼,許子揚忍不住咧嘴苦笑了下。陶府的帖子下來,他有意攛掇著祖父父親同往,便是想讓兩家再多些來往好做打算,沒想到平日里待人和藹的祖父今日清高了起來,不明祖父的心思,更擔心得罪了陶家,現在看來,不說旁人,陶文姜怕是心里就記了仇。

說是花廳卻并不比正堂小,又被高大的九扇紅木浮雕屏風隔開,席開兩桌,男客在前,女客在后,張氏聽得前面的聲音傳來,卻聽不真實,可見屏風厚實,又隱約的聽到許翰林的聲音,正豎起耳朵待要聽個仔細,已有小丫鬟捧著盤子魚貫而入,卻是四個干果盤子,四個鮮果盤子,干果不外乎是桃李棗杏脯本不足為奇,只現在仍是冬日,卻能湊成四個鮮果盤子當屬不易,且都是北方難得一見的橘,石榴,葡萄,龍眼一類,想必是夏日里送進京,在地窖冰室里細細保存許久的。不多時又上了擺盤精巧的八個冷盤,尤其是擺在正中用肉脯,小黃瓜,蘿卜做成的孔雀開屏,栩栩如生,色味俱全,再輔以浮雪酒,更覺冷菜入口清脆爽香。黃氏此時笑道:“記得耿將軍家的小姐是個能喝的,看雪要喝,作詩也要喝,是個無酒不歡的。”

想到過往,張氏也唏噓道:“她跟著父兄喝慣了燒刀子,這樣的酒怕是一壇子也不夠她下飯的。什么看雪,作詩,她不過是找個由頭蹭酒喝罷了?!?

黃氏掩嘴笑:“說的正是,酒過三巡也不見她吐出只言片語,眼神清涼的很卻要推說醉了,被扶下去還要順走一壇子?!?

張氏不禁失笑:“原來是她家里正為她張羅親事,管的極嚴,正饞酒呢?!?

黃氏問道:“啊......那不知她后來選中了哪家良人?”

張氏嘆了口氣道:“本來是柳家,也就是現在的柳御史家,只是后來家里牽扯進先太子謀逆案,雖未抄家,卻也受了連累,父兄被罷官,她也退了親,舉家外放了?!?

先太子莫逆案牽連甚廣,受波及的又何止耿家,一時間大廈傾覆的名門世族不知其數。西街菜市口血流成河,砍下的腦袋十個就有一個是當朝一品,教坊司天天抬出尋死的官娟,任你以往千金貴軀,此時也不過破席一卷,拋尸荒野。

黃氏只做看不到張氏落寞的神情,又指著剛上來的一道熱菜道:“許夫人一定要試試這道菜?!?

張氏定眼一看,卻是一道色澤金黃的葫蘆雞,她笑著夾了一塊放入口中,肌肉酥嫩,醇香咸美,很是入味,贊道:“府上一定有一位老道的秦菜師傅,這樣正宗的味道京中的大師傅們可做不出來。”

黃氏笑道:“我這里哪有秦菜師傅,不過是小女跟著她父親去過西安,又得知夫人原是西安人,就盯著灶上的廚娘們試做了幾日,如今得了夫人口彩,這些時日的母雞也不是枉死了?!?

張氏有一些動容,看陪坐的陶文姜溫文雅致,又有心思必是個嫻靜體貼的人兒,陶文姜讓侍候著的小丫鬟為張氏換上一杯青梅果酒,對她一笑道:“這酒換作翠玉釀,最能解油膩呢?!?

張氏小酌一口,果然入口清香,讓人氣舒神爽。暗暗想道,干果用清茶來配,這冷菜,熱菜配酒也是不凡,更勿論菜品上上之味,非鐘鳴鼎食之家沒有這般的氣派和底蘊,陶府發家不過數年,這等做派怕是黃氏從娘家帶來的,陶家根基尚淺,可陶文姜卻有著百年底蘊的外家,如此算來家世不算差了,只還看不透公爹的心意。

心思轉了一下,她笑著對黃氏道:“夫人真是好福氣,我現在也覺得家中一屋子小子甚是煩人,倒不如養一個鮮花似得小女兒,又好看又可心?!?

若公爹當真沒有這個意思,也就不會讓她這個做人繼母的也赴宴,不過就是擺出兩家和好的架勢,來相看他最得意的長孫兒媳罷了。

文姜得了夸獎,也只做羞澀,更顯乖巧。

就聽前面一聲中氣十足的“好”聲,隨后一個小丫鬟轉過屏風走過來,屈膝行禮道:“二奶奶,二爺請姑娘過去?!?

黃氏示意文姜:“快去吧。”

待文姜走后,才問小丫鬟何事。

小丫鬟臉色紅了紅,小聲答道:“廚房上了一條大魚,奴婢不認得......”正說著,有兩個小丫鬟抬著雙層的銅溫鍋上來,底層透過鏤空的雕花還能看到紅彤彤的炭火,上面一層卻是淺淺的大圓銅盤,內里魚肉焦香彌漫,待銅鍋擺上桌,眾人才看清,一條碩大的清江魚身上鋪滿了辣菜,花生,豆腐塊,又有炸的金黃的小魚擺了一圈,小魚頭朝下浸入咕嚕咕嚕滾燙的湯汁里,張氏哎喲了一聲,笑著對黃氏道:“這是個什么做法?我也沒見過呢,姐姐給我們講講。”

黃氏聽她改口叫姐姐,也親昵起來:“這八成是我們家丫頭鼓搗出來的新菜,我也是第一次見呢?!狈愿滥切⊙诀撸骸澳闳デ懊嬲J真聽著,回來好講給我們聽。”

小丫鬟忙不迭的跟去了,不多會兒便回來說給黃氏聽:“奴婢聽姑娘說,清江魚本就細嫩,捉回來也要用山泉水細心養著,吐盡了沙子更是肥美,再用鹽巴,香料,胡椒粉腌一下,架上棗木烘烤,最后放入這盛滿了鮮蔬的料汁中小火慢燉,用炸的金黃的小魚兒擺成一圈,這大魚入味,小魚兒焦脆。”

張氏一嘗,果然如此,清江魚果木熏烤過,清香誘人,小魚兒酥脆,且湯汁中還有筍片,蘑菇,蘿卜也都浸滿了魚湯入了味,滿意得對著黃氏道:“我公公是愛吃魚,會吃魚的,怕也是第一次嘗到這樣的美味,想必今天是盡興了的。不知道這菜可有什么名字沒有?”

黃氏看了小丫鬟一眼,那小丫鬟忙回道:“許學士確實很高興,也問了姑娘,姑娘說還沒定下名字,許學士便讓大家一起參想?!?

張氏很感興趣忙問道:“那前頭的大人們都想了什么名字?”

小丫鬟笑道:“許少爺說這銅鍋湯汁翻滾,不如叫做四海鼎沸,許大爺卻說不如游龍入海有氣勢。許學士一時拿不定主意,就問姑娘,二小姐說她心里也有一個名字,叫做帶子上朝。”

妙啊,張氏小叫了一聲,對黃氏道:“文姜這丫頭真是千伶百俐?!靶睦飬s想不管是四海鼎沸還是游龍入海都貼這菜式,卻不必帶子上朝得公公心意,這名字怕是起到了公爹心坎坎上了。

黃氏只笑了笑道:“她小丫頭哪知道輕重,隨口說著好玩的。”又問那小丫鬟:“老爺可說了什么?”

小丫鬟回答:“許老爺笑的可開心了,說這道菜若傳開,帶子上朝怕是讀書人家的必備菜了。”

她說得熱鬧,陶文姜也從前頭回轉來,張氏打趣道:“給我們看看,長輩們可給足了賞?”

文姜攤開了手,露出白嫩粉紅的掌心,委屈道:“半顆金豆子也沒得著,伯母疼我,酒肆里報菜名的小二還有幾文茶錢呢?!?

眾人頓時笑成一團。文姜在笑聲中給自己斟了一杯果酒,輕挑起嘴角,總算沒浪費青禾這許多心血,不信許學士依然無動于衷,這可是“帶子上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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