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賦：我們每個人都擁有同理心

那個能在絕望、困惑的時刻陪著我們沉默的人，能花一小時陪我們度過喪親之痛的人，能忍受不多過問、不問療愈，陪我們直面自己無力現實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朋友。

——《黎明之路》（The Road to Daybreak）

一天深夜，我五歲的小兒子爬到我的床上。

“嘿，加布，”我在他耳邊悄悄說話，并為他騰出點空間，五歲的孩子睡覺都愛亂踢愛嘟噥，我知道這一覺可不安寧，“你不睡嗎？”

“不，媽媽，”他說，“你煩著呢吧，我想我會讓你好一點。”

一個五歲的孩子怎么知道另一個房間的媽媽此刻正在經歷什么？同樣的事放在別人身上，就比如說你，如何在未親眼所見的情況下了解別人的感知、感受或者需求？我們可能會神秘兮兮地問對方一些我們能感同身受的相關問題，或者置身事外地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來看看，下面這些問題，哪些你能做肯定回答：

· 你經歷過哪怕隔著一段距離也知道別人在經歷什么嗎？或者別人沒表現出不安、也沒說什么煩惱，你卻了解他正在經歷著掙扎？

· 你經歷過整晚輾轉反側，因為你總覺得第二天有壞事要發生嗎？這確實應驗了嗎？

· 你有時候會切身感知到他人的身體的疼痛、病痛嗎？

· 那些災難般的聚會呢？你是否經歷過這樣的橋段：當天一開始你心情非常好，然后你和一個最近過得很艱難的朋友聊了聊天。一聊完，你變得很沮喪、消沉，而你的朋友反而好了。

共情探索1：觀察你自己的經歷

在我們做更多討論前，我邀請你踏出共情探索的第一步。下列問題將幫助你，通過共情的感覺來評估這些經歷。

· 你經常能感覺到別人的行為和他們真實的情緒體驗不同嗎？他人的行為或是你的感覺，哪類信息總被證實為正確的？想想這對你自己來說意味著什么？

· 你能記起一次跟著別人轉換情緒的經歷嗎？比如說，一開始他們覺得很傷心，你很開心，當你完成你的交換，你變得傷心了而他們覺得快樂了？你認為這對你的共情能力意味著什么？

· 你生活中有人會破壞你的能量嗎？描述一下這樣的事在你身上是如何發生的，你又希望在這段關系里如何有所不同。

· 你曾在別人行動之前就理解他們的動機嗎？思考一下你是如何使用這些信息的。

無論你是否意識到，當你有這樣的體驗時，你就在發揮特別的共情天賦。你如何使用這些天賦去感知你周遭的世界，是決定你共情類型的一個重要因素。就如我在引言中提到的，我一共提出了五種共情類型。你將在第四章中開始學到其詳細內容。

你會發現有的人只能發揮一兩種共情能力，而有的人能發揮更多種，但我們每個人都是具備共情天賦的。我們都“裝上了音響”, “音響”是指浩渺宇宙的樂音和覺受。當你開始花時間探索你自己生命中這個無形的感官世界，此刻起，你所學的東西將會使你的共情經驗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你會有意識地選擇提升所有共情類型的能力，或是只是加強你最在行的類型。你會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式，對它們收放自如，以最和諧的方式與整個世界共呼吸。

可能在你的成長過程中，人們發現你敏銳的能力有點不可思議，認為它們“奇怪”，這也是你學習如何看待你自己的時候。可能共情的能力從未讓你受益，可能它們只是掌控你，讓你困擾。又或者，你與生俱來的同理心，因你即將學到的一種或更多種共情類型而開始蘇醒，而你想加深對它的理解和探索。無論你身在何處，你只會從強化共情的過程中受益，你與生俱來的共情天賦會邀請你以慈悲之心緊密地連接著你周遭的世界。

什么是同理心？

傳統上來說，同理心可以用下面這段話來解釋：

同理心是設身處地地分享、理解他人情緒和需求的能力。它也讓我們能夠識別他人的想法和經歷，如同能夠想象和預見人或事物的走向。

然而，同理心遠不止這些！

什么樣的人才具備同理心呢？我們的印象常常就是能“把腳放進別人鞋子里”的人。這就像你脫下了自己的平底鞋、靴子、雪地靴或是拖鞋，而穿上了別人的鞋。因為你能夠共情，你關心他人的能力會深深影響對方，可能會使對方的生活有所改變。這就是同理心總是與慈悲相聯系，能減緩別人痛苦的原因。

我們大多數人都曾真正感受到別人正在經歷著什么，或者能夠理解他們的生命正在發生著什么，這就是我們都經歷過的共情時刻。可能我們都曾被內在驅使著想要伸出援助之手。因為，如果我們能夠意識到他人的困境是什么，我們可能就會清楚地知道如何幫他們解開心結。同理心能夠帶我們進入更大的范圍，同時也會帶著我們離開舒適區，進入那些人們眼中超出“正常”范圍的領域。

一些具有同理心的人和他人的連接如此緊密，以至于他們某些方面幾乎和對方一模一樣，這種現象能超越情緒和智力的范疇。他們可能會知道別人的身體受過的傷或者童年的經歷。他們可能會預見災禍、遷升、日常事件等未來可能發生的事。事實上，我曾遇到一位來訪者，因為和她女兒過度共情而想方設法用電話聯系她。她打通電話就瘋了一樣脫口而出，“剪這個發型你要考慮清楚了。這個發型你絕對沒法保持的。”

她的女兒曾非常想把頭發做成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那種蜂窩狀的發型，并且沒和她媽媽商量。而與此同時，她的媽媽已經邊踱步邊想象她自己的頭發被打理成老式的圓錐狀發型好幾天了，還反復糾結到底要如何才能保持好這樣的發型。這位母親的想象與她女兒的造型幾乎一致，當她最終發現這并非她自己的想法，而是與女兒的想法產生了共情，才迅速回歸自己的生活，至少不再糾結女兒的發型了。

就如這個例子所指出的，共情有非常多類型。我們可以感知另一個人可能的未來，潛在的想法、感受和需求。

一次，我與一個年紀很小的男孩詹姆斯一起工作，他能夠感知到玩具里的能量，他只需拿起另一個孩子玩過的玩具，就能識別出這個孩子真實的感覺。

詹姆斯極度敏銳的同理心讓他得以深深理解別的孩子的需求和生活。在一年級“秀和講”（Show and Tell）討論的時候，詹姆斯拿著一個小女孩的娃娃，他認真的棕色眼睛亮了一下，那一刻他知道小女孩的媽媽病得很重。“艾比需要一個擁抱，”詹姆斯解釋道，“所以我給了她一個擁抱，她感覺好多了。”

然而很多時候，詹姆斯會覺得負擔太重了。“有時候我不想知道關于其他孩子的事，”他直白地說，“特別是我不喜歡的人。”

對類似詹姆斯這樣年紀小的人而言，共情對他們來說是挑戰。我們可能會變成我們所感知的那樣，有可能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就像我曾經遇到過的一個案例，一個女人因共情過度而拒絕離開她的房子。

“我會不受控制地感知到我遇見的每個人在經歷什么，”她解釋道，“一次我在公交車上挨著一個流浪漢坐著，然后我就感覺好像自己也和他一樣遭到了社會不公正的待遇。”

她的同理心天賦深深困擾著她。她把對那個流浪漢的共情感知總結成了下面這段話：

“我每天都會承受很多恥辱和嘲笑的痛苦。我不僅感受到他有多悲傷，也感受到他心靈的陰影，陰影在不斷告訴他，他不配得任何更好的事物。”

共情天賦既能帶來令人驚訝的智慧和深刻的洞察，也會帶來讓人難以承受的挑戰和困惑。總而言之，同理心的這些敏銳的經驗讓我想起了瓦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一首非常有意思的詩：《有一個孩子向前走去》（There Was a Child Went Forth），開頭是這樣寫的：

有一個孩子每天向前走去，

他看見最初的東西，

他就變成那東西，

那東西就變成他的一部分，

或者繼續許多年或一個個世紀連綿不已。

在這些章節中，我們將一起從許多不同角度講來探索同理心，包括同理心作為一種生化能力的生理學依據，一種社會約定和在人類族群中創造安全感的一種方法。

共情能力是一種天賦

因為共情天賦，我們得以接收、分享信息，幫助我們及時前進和后退，明白看上去不可知的事物，不費一根手指就能創造改變。

身體共情經常讓我們糊里糊涂，陷入混亂，不再頭腦清晰而富于洞察力。原因很簡單：要區分我們的共情感知和個人反應是很難的。

比如說，回想一下你最近一次心情特別好的時候，當然，這是在你和一個正在惱火的人交談之前。你突然發現你也開始惱火了，然而你只是注意到自己情緒變了。你沒有發現隨著你心態改變的是什么，如果你能認識并發展它，你會發現自己確實有這種天賦——對他人感同身受的能力。

身體感知到了他人在經歷什么嗎？它只是感知到了你自己的。要區分哪些身體感知、敏感、情緒或知覺是源于你，哪些是源于其他人，是非常難的。現在你可能理解了為什么接收到一個畫面或者一條訊息看起來更容易。

因此，共情的信息會使我們困惑，讓我們自尋煩惱。要轉達身體共情的信息也比較困難。簡單地說，處理本體感覺（kinesthetic）（用身體來感知）的信息比處理視覺或言語信息更有挑戰。

想象一下你正試著告訴你的老板，他接洽一個項目的方式行不通（我們假設你口無遮攔）。“我感覺不太好”或者“你的想法讓我反胃”這樣的話并不是很有力量，相較而言，“我看到這會陷入麻煩”或者“假如我可以給些建議，我會說你應該試試不同的方法”這樣的說法會好得多。

基于身體感官的共情則展現了對人類來說什么才是最根本的：我們的感知、感受、意識、界限和知識。最基本的，它們協助我們成為自己真正的樣子。

有比感知另一個人的悲歡更有愛的行為嗎？去了解他們的感受和需要，全然地擁抱他們，仿佛我們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員。正因同理心本自同源，我們才能在和人事物緊密連接的同時又不迷失自己，得以尋回可以說宇宙中最重要的品質：慈悲。

事實上，同理心正是以慈悲之名賦予你的。你的身體則是共情體驗完美的載體。我們將在第二章中詳述人類身體的共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