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卻不領情，哼了一聲，像無尾巴熊一樣纏著慕璇：“那我們就去把他的本體揪出來，揍一頓，再扔給地府少年勞教所，好好管教。”

慕璇難得擺出嚴肅正經的模樣，推開她：“連幻影和分身都看不出來，你和景荇留下，去找人。”

蘇陌眼神微閃，像是愣了一下，然后不服氣地用下巴點了點云宸：“那他呢？”

慕璇沒有回答，徑直走到扶手電梯口，一別手腕，承影劍在她手里顯出個模糊的輪廓，只是下一刻，那劍身又化作空氣消失了，她漠然地皺了皺眉，左手若無其事地撫過心口的位置，微微側頭，似是不經意地問道：“知道是哪里嗎？”

雖然慕璇問的話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云宸還是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默契十足地接話道：“七樓，東南方向。”

慕璇笑了笑，她剛進來就發現，這個城東廣場的氣場變得更加詭異，四百年前她死而復生，本來就魂魄不穩，自然對煉魂鼎這種能煉化魂魄的神器，感應比常人敏銳些。

這城東廣場的七樓，煉魂鼎釋放的威壓是最明顯。

“連神器都敢亂碰，真是個缺收拾的熊孩子。”慕璇小聲嘀咕，從牛仔褲兜里掏出一把黃紙符，踏上扶手電梯，回頭沖云宸招了招手，“走嗎，云大少爺？”

云宸點點頭，順從地跟了過去。

景荇猶豫了一下，到底不放心，讓才認識一天的云宸跟在慕璇身邊：“蘇陌，你去找人，我跟著他們……”

“不要多事。”蘇陌右手一把拎住景荇的領子，悄悄遞了個眼色過去，左手掌心攤開，顏色略淺的黃紙符在他面前一晃而過。

景荇立刻認出，那是可以追蹤到生魂的尋蹤符，他不是死腦筋，思索了會兒，頓時明白慕璇不讓他們跟上去，偷偷將尋蹤符塞給蘇陌的意圖。

“小姐她……”

“噓——”蘇陌眨了眨眼，示意景荇不要說話，偷偷看了下藏在掌心的尋蹤符，那朱砂筆跡像是活了過來，慢慢引出個大概的方向。

靠著尋蹤符，他們要找到被藏起來的人，簡直易如反掌，但是表面上還是要演出一副沒有目標的樣子，像只盲頭蒼蠅般亂找一通，其實在沒有目標人物的店面里，他們也只是匆匆走一遍過場而已。

——

話說這城東廣場靠近大門方向的屋頂，是透光的玻璃穹頂，如果從高空中往下看，就像是棺材打開了半截。

前半夜月色還不錯，不過從他們進了建筑內部之后，云層便將月亮遮蔽起來，透不出半點光照，不過就算有月光也沒什么用，這些經久失修的玻璃穹頂上，積累的污漬數量多得，像是在紙上倒瀉了的墨水，黑漆漆一片。

慕璇和云宸夜間視力都不錯，借著微弱的應急燈光，順利沿著扶手電梯，一直走到五樓。

路上遇到幾個攔路的鬼魂，能力不強，基本就是一撂就倒的程度，慕璇也懶得廢話，見著一個扔一張符出去，秉承著絕不浪費的原則，剛到了五樓，小小的玻璃瓶已經快收集十幾個魂魄。

離七樓越近，煉魂鼎釋放的壓力成倍增長，慕璇能夠感受到，四面八方傳來的撕扯感，體內的魂魄像是要脫離身體似的，她忍不住捂住胸口，靠在電梯扶手稍稍喘息。

突然，一團黑霧從暗處凝結，猛地撲向慕璇，扶手電梯外是五層樓高中庭大堂，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躲避，腳尖一踮，彎腰旋身的動作一氣呵成，可是沒想到等在背后的，還有另一個黑影。

慕璇剛來得及將黃紙符拋出，將那團黑霧收入瓶中，隨后，整個人就被推得向前一撲，翻出電梯扶手外，緊攢著玻璃瓶的手腕，在最后一刻艱難地扒住黑色扶手帶，堪堪吊在半空中。

“慕璇！”云宸利落地翻過上下行扶手梯隔離帶，從腰間抽出一把款式古樸的短匕，橫向揮出，帶起一陣罡風，將黑影直接劈得魂飛魄散。

“厲害啊……”慕璇淡定地笑了笑，生死關頭，她倒是有心思夸贊起云宸的身手。

“把手給我！”云宸沒有接她這句半帶玩笑的話，探出半邊身，直接拽住慕璇晃悠悠伸過來的胳膊。

幾乎同時，慕璇攢緊玻璃瓶的手一滑，整個人往下一墜，重力將云宸拖得差點翻了個跟斗。

“別動！”云宸咬緊牙關，連聲音都帶著顫，另一只手緊緊扒住扶手帶，手背上青筋暴起，說不出的猙獰。

慕璇掃了一眼底下五層樓左右的高空，突然輕聲道：“放手吧……”

四百年前，她被萬箭穿心還能復活，說不定這次掉下去，還能像個皮球彈數個來回，毫發不損呢？

云宸沒有像慕璇那種活了四百年的老怪物那樣闊達，腦子里一個模糊的影子和眼前的人似乎重合在一起，仿佛同樣的場景在很久之前發生過一遍，心臟猛地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一般，下意識地將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雙手拉住慕璇，藏在心底最深處的一句話脫口而出：“就算是墜入地獄，這一次，我也不會放手！再也不會！”

說完，云宸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后腳跟用力蹬地，身體后仰，硬生生地將掛在半空的慕璇，拖了上來。

踉蹌間，慕璇順勢撞進云宸懷里，倒沒受什么傷，只是胳膊被攥得太緊，淤青了一大片。

“你沒事吧？”慕璇將玻璃瓶收好，小心翼翼地用手撐住地面，猝不及防之下，觸碰到云宸深邃漆黑的眼眸，內心微微一震，那碎了滿眼的溫柔，似乎包含了許多她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不經意流露的驚怔和悲傷，像是云霧般彌漫在他身體的每一處。

要不是慕璇擁有陰陽眼，能夠分辨出對方的三魂七魄，差點都要以為眼前的這個云宸，是被人奪了舍。

“云大少爺？云公子？云宸？”慕璇被云宸一把抱住，實在掙脫不開，試探著喚了他幾聲，終于稱呼到“云小可愛”時，云宸才有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