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不知道
- 此四時
- 木隹
- 1550字
- 2019-02-10 08:30:01
可能是今年的元宵和雨水撞在了一起,天公作美,早起滴滴答答,下了好幾天,沒完沒了的雨到了中午慢慢停了。
徐老太太坐于佛前,專心地抄著佛經,她寫了一手館陶體小楷,手腕有力,下筆有神,顯然是下了功夫練過的。
說她是老太太,其實她一點不老,翻年不過五十出頭,保養得宜,說她三十七八,不是沒有人信,只是鼻翼兩邊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使她多了愁苦之相。
光亮透過窗照射進來,她擱下筆,打開窗,下了多天的雨,屋子里盡是霉味,未料,窗扉一開,一股子酥肉味道飄了進來。
她站起來,順著窗扉往下望,一罐子酥肉和一段紅綢,靜靜擺在下面,恰巧謝嬤嬤帶著身后的小丫鬟從外走來,她坐了回去。
謝嬤嬤與小丫鬟捧著酥肉和紅綢,“咯吱”一聲,推門進來了。
越州風俗,雨水時節,出嫁女要回娘家探望父母,并給母親送一段紅綢和燉一鍋肉。
開門帶進來的光線太多了,徐老太太似是忍受不了地閉了眼,手里一顆一顆轉著佛珠,“她卯時初便起了吧。”
“是啦,大姑娘早早起了,足足燉了三個時辰呢。”小丫鬟雀躍的聲音搶在了謝嬤嬤之前說道,謝嬤嬤一把拉住她,示意她安靜。
徐老太太轉著佛珠的手停了,“嫁了人就是不一樣,從前她哪次不是要睡到辰時末才肯起。”
小丫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訕訕地閉了嘴。
“老太太放寬心,現在大姑娘不是回來了嗎?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她下山去了?”徐老太太睜開眼見謝嬤嬤微微頷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她吧。”
誰能想到時隔七年之后,遠嫁的徐家大姑娘悄悄回來了,回得第一個落腳地也不是葉家,而是自己母親在她出嫁以后的清修地。
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縱然布滿尖刀,她也必須學會在刀尖上行走,以致于翩翩起舞。
雨水時節易生倒春寒,虞姒覺得比過年那會兒冷多了,連上前幾天一直在下雨,太陽沒得曬,整天窩在屋里,一下不想動。
人是有惰性的,窩了這些天,今天放晴了,她也懶得動了,跟在外面屋檐上懶洋洋曬太陽的野貓似的,窩在榻上,烘著燒得熱乎的碳,日頭快下山了,愣是一天沒下榻。
虞姒不想這樣子的,她發現上弦對她的吃食進量控制得非常嚴格,每天什么都不干,堪堪維持個半飽,她話里話外說是要多吃點,要廚房多做點,望月連同一群小丫鬟會一臉詫異地看著她,仿佛天上漏了個大窟窿,快塌了。
殷朝以瘦為美,最欣賞弱柳扶風之姿,這種姿色靠餓是最容易餓出來的。
少時虞姒也曾與其他閨閣小姐一樣,吃得比貓食多不了多少,現在虞姒看著一口吞三的糕點,怎么也想不出來自己少時是如何活下來的了。
說到最后,上弦總能讓其他人認為,是她這個主子嘴饞了,忍一忍就過去了,回頭真給她吃了,等主子吃飽了,挨罵得又是下人。
說得虞姒都快信了,如果不是她實在是餓得慌的話。
不得不說,她的這個主子當的是真失敗,論威信,她不如望月,論說話的執行力,她不如上弦。
現在的日子算還拉著冬日的尾巴,申時末,日頭就藏進了云里,晚霞漫天,難得的好天氣。
虞姒依著望月和上弦擺弄,自己也不看鏡子,一手由兩人操辦,出不了差錯。
望月不把她放在心上的原因,不就是她除了一張臉哪里都不出彩嘛,怎么會容許有差錯發生。
上弦站在她身后為她整理衣領,在她耳畔輕聲呢喃,“表姑娘,別慌,不會出什么差錯的,不要慌,只是小小的一個聚會,出了差錯也沒事的,別慌。”
短短一句話,她說了三個別慌之類的詞。
虞姒身量偏高,與上弦差不多,上弦低頭為她整理衣領時,離得太近了,呼出的氣覆在她裸露的皮膚上,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上弦說得話莫名顯得有些突兀,卻很有效果,原本虞姒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去赴宴純粹是想與望月反著來,但經過上弦反復強調“別慌”,她竟是莫名緊張了起來。
上弦走到虞姒身前,蹲下來為她整理腰帶。
虞姒看著上弦的發旋,想帶著笑意說了一句,“好啊。”
她都能想象到上弦聽到之后手指發顫的反應,但最后依舊沒有開口,只是抿了抿唇,潤濕了一下干澀的唇。
為什么不開口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