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緣來緣散緣如水
- 虞城往事
- A阿刁
- 3321字
- 2019-07-26 14:41:03
曉慶出院了!也算搶救的及時,曉慶并沒太傷元氣,住了一個多星期就出院了。出院后,郝冰冰又陪了女兒幾天,說盡了十幾年的閑話,曉慶才笑著說:“媽,這段時間把你累壞了,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別讓我叔惦記著,你放心,我也么啥事了,再也不會干傻事了。”
郝冰冰看著女兒紅潤的臉龐,笑里帶淚:“可安生吧,有啥事兒就給媽打電話,媽一準過來,不想干了就歇著,可別難為自己啦!”又說了些閑話,才帶著無限的不舍,回家去了。
這是一年中最熱的幾天,曉慶也安心地縮在家里,不再出門,吃喝坐臥都隨著性子來,這么多年,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心里有些安穩了,三五天的靜養,她就恢復了婚前的神采飛揚,眼睛里透出這個年紀特有的神采。張斌看著她恢復的這般快,也是喜上眉梢。
這天晚上,倆人洗涑完畢剛躺下,張斌就忍不住抱著她,意欲求歡,曉慶卻神情凌然,一把將他推開,翻身下床,抱著自己的枕頭進了側臥。
張斌尾隨而來,曉慶看都不看他,冷漠地坐在床頭,一言不發,張斌看她那情狀,頓時內疚不已,情不自禁地走過去,伸手就要去摟她,說著:“對不起!媳婦,對不起,媳婦!”
曉慶卻一把甩開他的手,抽身撤遠,張斌心里悲傷,半跪在床邊,扒著她的身子說:“媳婦,你原諒我吧,我不是人......”一邊說,抬手就給了自己一耳光,曉慶心有不忍,卻默不作聲。
張斌越發失控,又一連扇了自己幾巴掌,啪啪啪地打臉聲,讓曉慶心里也難受起來,接著眼淚也下來了,拉住了張斌的手,忍著氣說:“大半夜的,你折騰啥?!”聽到這句,張斌卻如獲大赦,抱著她滾到了床上。
心結去了一大半后,她心里竟有些安逸的感覺了,不再想那么多了,畢竟,想也沒用。不管長到何歲,人總是覺得自己已經看淡了人世,可若是想要認真去做些什么,卻又總是毫無頭緒,甚至雜亂無章。曾以為絕不可錯的觀念,不過稍微換個角度來看,或者沖破一點,就是另一番的心地。
尤其是經歷了死生大事之后,人們發現,原來生命有那么多的層次,原以為毫無希望的絕境,只需上一個臺階,就會演變成充滿驚喜的新天地。
至于那些不堪,不過是心靈上的霉菌,一次全面的大清洗,雖不會徹底根除,卻再也不會侵擾到你魂魄不安。還有那些奢望,對她而言,只不過是裹了一層苦澀的外衣,如今外衣剝去,一切都觸手可及。想想也是,才這般年輕,若不是命運故意戲弄,怎么會一身風霜?
而命運,從來都是公正無偏的,從不刻意寵愛誰,自然也不會特意薄待誰。到頭來,大家不過都一樣罷了。
她又想起昨天晚上看完電影后打車遇到的那個師傅,忍不住嘆氣。師傅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倒是個性情溫和的人,面帶微笑地看她上車,當看到曉慶手里還拎著一袋豬蹄時,就和氣地說:“我女兒也喜歡啃豬蹄呢。”
曉慶笑了,問:“你女兒多大了?”
師傅滿臉的柔情:“六歲了,每天都要等我回去才睡覺呢。”
曉慶又笑了,說:“那你得早點下班吧?小孩子睡的太晚了不好。”
師傅嘆了口氣,說:“我下班得到十一點多了。”
曉慶感慨:“那媽媽就要辛苦一些了。”
司機又嘆氣:“我啊,離了,今年春天離的。”曉慶只得說句對不去。
師傅卻又笑了:“沒事兒,也是緣分盡了。本來想著過一輩子呢,沒想到,才二十年,緣分就盡了。”
曉慶驚訝:“師傅,看你也沒多大啊,都結婚二十年了啊。”
師傅還是淡笑:“哪兒啊,我們十幾歲時就在一塊兒了,二十結的婚,一直到今年春天二月份,剛好二十年,三月份離的。我這前半輩子啊,都交給了她!”曉慶點點頭,不知道說什么好。
師傅又瞟了她一眼,笑著說:“說實話,你長的跟我媳婦還有點像呢。”曉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師傅接著自說自話:“其實,我媳婦挺好的,她是四川人,老早就出來到咱這兒打工了,我倆談了兩三年就結婚了,我開出租,她在飯館里當服務員,掙的錢不多,能裹住倆人吃喝,得空了往周邊跑跑,可得勁了。”
“后來想要孩子了,卻怎么也懷不上,沒辦法,花了十幾萬去做試管嬰兒,折騰了好幾年才要上孩子,本以為過安穩了,誰知道前年她爸爸又出事了,老頭子也是不正經吧,喝多了酒,幾句玩笑就當真了,把人家的山給點了,又賠不起錢,人家找到家里來鬧,他氣性大,拿刀子把人家給捅了,就進了監獄,剩下一個半精不傻的老媽,一個人沒法過了啊。”
“她獨生子女嘛,怎么著不得回去照應照應?!一去就一年多,這一年多,我是夜班,她白班,倆人打電話也少了,她就說我不關心她,可我咋關心啊,每天累死累活的掙錢,還要帶孩子,還得照顧我老爸.....她不聽,就說要離婚。我跑過去怎么求都不行,最后沒法了,就說孩子我帶,你隨便吧,就這樣離了唄。”曉慶默默聽著。
師傅又說:“我原以為她只是任性,誰知道離了沒過仨月,她就又再婚了,唉!”曉慶也跟著嘆了口氣。
師傅卻又笑了:“也沒啥,想開就行了,誰離了誰都能活,是吧?誰讓咱沒錢,沒本事呢?可話又說回來了,我心里邊也不覺得虧欠她,結婚這些年,我掙的錢都花她身上了,每次回去走親戚,都是萬把塊錢的出,從來沒有擱這兒過過年,都是去她爹娘那過年,可憐了我爸一人,從來也不說啥。”
曉慶點頭:“緣分盡了,想開了就好。”
師傅笑著嘆氣:“是啊,不然還能咋地?!”這么說著,又看了她一眼。曉慶付了車錢,臨下車了,才認真地笑看著師傅說:師傅,您走好!
師傅得了那笑容,好似得了無上的獎勵似的,精神起來,擺擺手笑著開走了。她忍不住想,緣分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師傅一再提起,句句都透著那么一點點的玄機.....
人們都說,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的;走的時候,也是追不及的,可它到底是個什么鬼呢?害得世間的男男女女,為此多少嘆息......每一聲嘆息里,都籠著一層吹散不去的酸痛往事,而每一段往事里,也都裹挾去了諸多追悔不及的珍貴歲月。嘆出來是氣,溜走的卻是一股股灼熱的心勁兒。話又說回來,她跟張斌的緣分,有沒有盡頭呢.....
還有一件事兒,她沒跟媽媽說破,也不打算再提了,就留在心里吧,她心想:媽媽已經夠苦的了,難道還要讓她晚年不安么?又不是她的錯!不管是出于孝,還是其他,埋葬是最好的決定。現在,她有心情去嘗試任何事兒了,也有勇氣去面對真實的生活了,這,就夠了。
隔了一天,張斌照例在書房忙碌,曉慶在廚房里收拾。張斌走了進來,說:“媳婦,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吧,要不我現在就辭職吧,跟姑父去南方闖蕩一番,你看,這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總不能一直這么干耗著吧?”
曉慶淡漠的聽著,說了一句:“多少人想要這樣的家小日子還不能呢?!”
張斌卻煩躁了起來:“你不知道,我們單位那個誰,前幾年人家一狠心就辭職了,全國到處的跑,生意越做越大,弄的哪兒哪兒都是房產,不管去哪兒旅游,都可以住自己家里呢。咱們這算啥啊?”
曉慶不吭聲,張斌繼續說:“你呀,就是眼界小,老想著過個小日子,你就不能往上看,看小家小戶出來的人,到底沒個見識。”
曉慶忍耐著,繼續洗著碗碟,不吭聲。
張斌越發煩躁起來:“你不同意我也要去,明兒就辭職去,一個月才幾千塊錢,我不能把自個熬死在這兒。更不能像學校里那幫子弟似的,天天不務正業,就窩在校園里東游西竄,勾三搭四的,沒一點出息。你呀,應該慶幸,你老公是個有追求的人,你說,是不是?”
曉慶還是木然地洗著盤子,不搭理她,張斌聲調又高了起來:“你聽見沒啊?我明兒就去辦理手續,你趕緊給我收拾東西去,后天就走,我就不信了,還不能折騰出來了。我算是看透了,這世道,你就得背水一戰,否則永無出頭之日。”
曉慶還是一言不發,張斌氣急了,猛地一拍冰箱門,大吼一句:“干啥呢?又跟個游神似的?話也沒一句?!”
她嚇了一跳,手一抖,水沖到盤沿上,又濺到她的眼里,半個胳膊都濕了。她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紗布也半濕了,怒氣激漲,抓起手邊一疊盤子,扭身砰地全砸地上了,聲響震天,碎渣亂飛,張斌驚呆了。
曉慶盯著他的眼睛,狠狠地說了一句:“夠了!”然后轉身就走,張斌又驚又氣,說不出話來。
曉慶進了側臥,鎖上門一人呆坐著。外邊也悄無聲息。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了敲門聲,張斌站在門口,又敲了幾下,才說:“出來啊,怎么不出來呢?你自己摔的盤子,得自己收拾啊?”聲音出奇的溫柔,讓曉慶心驚。
她不吭聲,繼續坐著。又過了一會兒,張斌又來敲門:“我都收拾好了,你出來吃飯吧,餓肚子可不好,你會營養不良的,醫生的話也不聽了么?”聽到這句,曉慶啪地打開了門。
張斌站在門口,又是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曉慶心里卻有些煩了,越過他,徑自往餐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