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初升,涼風吹向地牢外的白楊,金黃色的樹葉在涼風中簌簌的響。
李遺塵早早的起了個大早,將寧桓叫醒,吩咐寧桓燒水除塵。
寧桓睡眼惺忪的起來,望向洞外,太陽還沒有升起。
“師傅,干嘛呢,怎么今天想起打掃呢?”寧桓揉了揉眼睛問到。
“迎客。”李遺塵爬上石壁前的一塊兒石柱,用手中的尖銳石片兒在密密麻麻的劃痕后重重的刻下一道。隨后將手中石片兒一扔,右手食指輕輕一展,撫向石壁,在石壁上留下一道光滑的刻痕,刻痕將石壁上石片兒刻下的痕跡從頭至尾的連起來。
整整七千三百道,每一道就是一個日落日出。
“不知不覺,二十年了。”李遺塵輕輕的呢喃道。
寧桓起身,端起老人的破木盆去到天坑里山溪接水,虎王抬起頭瞄了寧桓一眼,翻了個身接著睡。
“徒兒多接些水,今兒做四人份的飯。”李遺塵在洞口沖著寧桓喊到。
折騰了一上午,寧桓總算把地牢里打掃干凈,看起來比較體面。李遺塵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出來,坑洼的石刻棋盤擦拭的干干凈凈,上面還放了兩壺紹興黃酒,四副碗筷兩兩相對。
寧桓坐在老人左手旁,百無聊賴的看著棋盤。“師傅,客人什么時候來?”寧桓問道。
李遺塵今日破天荒般梳洗了一番,頭上亂糟糟的白發此刻服服帖帖的貼在頭上,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也換成了一件工整的白袍。
“風起時。”李遺塵閉著眼回答,頗有一種仙風道骨的天人之姿。
話音剛落,洞外秋葉無風自動,虎王警覺的虎耳一樹,猛地睜開睡眼,一個起身躍上穴底石臺,沖著洞外低聲嘶吼。兩名身披墨色暗金云紋大氅的身影憑空出現在洞穴口,寧桓望去,刺眼的陽光晃的寧桓看不清兩人的相貌。兩人身形一動,單腳點地輕輕一躍,如嫡仙一般輕飄飄的落入地牢。寧桓這才看清兩人的相貌。
白發老人鶴發童顏,一雙鷹目目光炯炯,墨色大氅隨風而動,頗有仙人之資。另一美婦梳靈蛇髻,桃花美眸明艷帶妖,攝人心魄。
兩位老人解下大氅,白發老人與李遺塵相對而坐。李遺塵緩緩的睜開眼望著白發老人,像是看著多年未見的老朋友,白發老人眼中帶著不知名的意味。
“吃飯吧。”李遺塵率先打破了沉默,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碗中的菜。美婦美婦一臉玩味的打量著寧桓,像是在品玩什么珍寶,看的寧桓心里直發毛。
楊云魁拿起手中的筷子,多年養優處尊的生活使得他幾乎幾十年沒有見過手中如此拙劣的竹筷,那是寧桓早上臨時削出來的,坑洼的棋盤上只有四雙碗筷的和瓷盤的碰撞聲,氣氛壓抑的可怕。
“二哥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中年美婦輕輕夾起一筷子,說道。
“手熟。”李遺塵夾了一筷子炒蘑菇說道。
美婦碰了一鼻子灰,乖乖的低下頭吃飯。
“寧桓,上酒。”李遺塵突然說道。
寧桓一愣,馬上端起放在棋盤上的紹興黃酒,將三位老者的酒碗倒滿,李遺塵端起滿的晃蕩的酒碗,手端在空中,楊云魁靜靜的看著李遺塵,停下手中的碗筷。楊云魁一把端起手中的酒碗,酒碗在空中相碰,飛揚的酒滴落盡對方的碗里,落到棋盤上。
“再來。”李遺塵說道。寧桓再次滿上。
寧桓再次準備滿上,美婦對他試了個眼色,接過寧桓的手中的酒壇,為兩位老人再次滿上。
“叮當。”酒碗再次相撞。一如當年兩個初入江湖少年在當初悅來客棧對酒當歌,許下豪言壯語,現在的美婦一如當初犯花癡的妙齡少女一般為兩位斟酒。
酒碗一次次相碰,酒滴一次次飛起。能成為白發老人這種層次早已不受酒力,體內真氣在黃酒入肚那一刻便可將酒意壓制。今日兩位老人刻意放縱劣酒下肚,醉意浮現。似乎多年的恩怨都隨這酒向東流。
“師傅他老人家還好嗎?”李遺塵微醺,接著醉意說道。
“師傅他駕鶴西去了,師傅他臨走還在念叨你的名字。”白發老人扶著昏沉的腦袋,說道。
“說什么?”李遺塵看著白發老人。
“他說他對不住你,那是他這輩子犯得唯一的錯。”白發老人抬頭對向李遺塵雙目,問道。
“你還恨他嗎?”白發老人看著多年前的老友。
“我早就不恨他了,早的連我自己都忘了什么時候不恨他的。”李遺塵揉了揉微紅的臉,說道。
“師兄當年,,,”話音未落。“別說了。”李遺塵打斷了白發老人的話。
“時間長了,自然就忘了。”兩位老人閉目相對,似乎很享受此刻的時光。美婦在旁看著兩位老人。臉上漾起少女般的紅暈,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圣火令點燃了。”白發老人說道。
“怎么?想回家種田了?”李遺塵打趣兒道。
“最近那些人在江湖上又出現了,他們這次針對的好像是明教。”白發老人說道。
“那些人?”李遺塵睜開了眼,“你是說當年的那些人。”李遺塵直勾勾的盯著的白發老人。
“當年那件事結束后,我私下里暗中調查,可那些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現在他們又出現了。”白發老人看著李遺塵說道。
“你還打算在這兒度日嗎?當初的事情也應該有個結果吧。”白發老人說道。
李遺塵向后倒下,眼睛直勾勾看著洞頂。
“我已經不恨任何人了,但我會把當年的事兒查個水落石出。你知道我平生最恨糊涂賬。”李遺塵閉眼說道。
“好。”白發老人說道。
“圣火大會,我會帶著他去的。”李遺塵看著寧桓。
“你新收的弟子?看起來還很年輕啊。”白發老人邊說邊抓起寧桓的手腕,寧桓感覺一股溫和的真氣從手腕處傳來,如流水一般流向四肢百骸。
“嗯,還不錯。”白發老人贊許道。
“圣火大會什么開始進行?”李遺塵問道
“來年立春之時,取個好兆頭。”白發老人答道。
“允兒,你看見二哥還是那么害羞。”李遺塵看向美婦,一直在旁靜靜的聽兩人的美婦終于忍不住,悄悄的背過身去抹眼淚,似乎不想讓老人看見這幅樣子。
“你看你,還是像當年一樣喜歡哭鼻子。”老人看向美婦,眼中是滿是呵護之情。
“你在就好。”美婦背過李遺塵,千言萬語只匯成這一句話。
“二哥,你到是收了個好徒弟。”美婦轉過身來看著寧桓說道。
“是啊,有幾分我當年的樣子。”李遺塵和白發老人終于不勝酒力醉倒在地上,酣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