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臺上,圣火燃起之后,明教弟子都三三兩兩的散去。中年美婦緊隨白發老人身后,俯身一臉緊張的問道“二哥,他會來嗎?”
白發老人默不作聲。
“二十年了,就算有天大的怨念也應該原諒我們了。”白發老人輕聲說道,臉上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二哥他現在。。。”中年美婦欲言又止。
“竹嵐,你隨我親自去請。”白發老人轉身望著中年美婦。
“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因果不解開,怕是入了土也不得安生。”老人神色凝重。
“就趁這次大會,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結吧。”老人轉身離去,只剩中年美婦留在原地。斜插在臺上的殘劍在風中嗚咽,似乎在訴說著往事。
長寧地牢。
陽光斜射入地牢天坑,懶洋洋的照在老人的身上。寧桓在地牢里的日子過得平淡而整齊,在日復一日的日子里,寧桓找到了一個新的打發時間的事情,編草繩。
“小子,別白費力氣了,就你編的那點草繩連洞口都上不去,更別說上面的守軍了。每次有人想逃出去,下面的老虎就能吃一頓好的。”老人懶洋洋的說道。
“那也比在這待一輩子強。”寧桓沒抬頭,對著手中的草繩說道。
“有時候吧,每天在這呆著呆著就習慣了。”老人口里叼了一根草。
“我不行,我還要去游學,我還要回家,我家人還在等著我。”寧桓答道。
“家人。”老人目光發呆。
“老先生,你在這兒待了這么長時間,一點兒也不想家里人嗎?”寧桓抬起頭問道。
“老夫我是個孤兒,天為父,地為母,一生浪蕩江湖,兒女嘛,就更沒有了。”老人說道。
“抱歉啊,我本無意提起。”寧桓充滿歉意的一說。
“無妨,我都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不會在意你這個小娃娃說的話。”老人失神的望著天空。
“我這一生,似乎是無牽掛了啊。”老人說道。
寧桓又編起了手中的草繩。
“小子,別忙活了。都忙活一上午了,過來歇會兒。”老人起身,拿起了身邊的酒壺沖著寧桓一招手。
“好。”寧桓停下了手中的忙活的活兒,在老人對面坐下。
“小子,會下棋嗎?”老人問道。
“以前在家的時候學過一點。”寧桓喝了一口老人的劣酒,將酒壺放到一邊。
老人從身后的草叢中扒拉出一塊石頭刻成的圍棋盤,上面坑坑洼洼布滿了風吹雨打的痕跡,隨后又在草叢里扒拉出一堆光滑圓潤的鵝卵石,有黑又白。
“沒事兒的時候總要給自己找一點樂子,怎么樣,年輕人,來一盤?”老人一臉神秘的說道。
“說來就來。”寧桓欣然答應,地牢里的日子過得還是太枯燥了。
寧桓在家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會下圍棋解悶,寧父是個圍棋高手,自然就成了博弈的對象。寧桓并不知道寧父的棋力有多深,只是自己同寧父博弈之時寧父的棋風如同深不見底的幽譚,深邃,幽靜,仿佛要攝人心魄,寧桓只得一次次敗退,時間一長,寧桓反而研究出一套蠻不講理的打法,野蠻,無序,正是這套王八拳打的寧父毫無招架之力。父子二人相視一笑,寧父拱手認輸。
兩人相對而坐,坑洼石盤擺在兩人中間。兩人找出在兩只破碗,將各自的棋子放在碗中,黑子碗中顯然沒有白子多。
“哎呀,黑子好像少了。”老人撓撓頭。“無妨,我再找找。”老人將手伸向身后,隨后扣下一塊堅硬的花崗巖,輕輕一捏,那花崗巖便碎成了幾小塊,老人拿手在碎石塊上一抹,一塊光滑圓潤的石子便從手中出現。
“找不到了,就先拿這個湊合吧。”老人將身后的石子拿了出來。寧桓只看到老人在身后鼓搗了一陣,便拿出了石棋,心中疑惑也不便多問。畢竟這個老人身上有太多的神秘之處了。
“開始吧。”老人說道,說罷便擺出黑星位占角,寧桓順勢跟上。平淡無奇的開局,老人的走勢中無中生有,樸實多變,寧桓步步緊跟,見招拆招。半局過后,老人竟與寧桓打了個平手,誰也不落誰半分。
“年輕人肚子中有點東西。莫不是跟棋道大家學過?”老人問道。
“未曾,只是閑來無事與家父解悶罷了。”寧桓答道。
“嗯。可以可以”老人摸了摸亂糟糟的胡子,話語中帶著些贊許。
“這盤你我已打成死局。你雖差我半子,但我黑子開局,按棋理講是個平局。”老人說道。
“再來。”老人厲聲說道,灰暗無神的眼神中似乎衍生出絲絲神采。
推盤分子,兩人又開始了一場廝殺。老人不再掉以輕心,神情便的凝重,佝僂的身軀也似乎便的筆直起來,往日的風采逐漸的沒入老人的身軀之中。風云起勢,龍游虎伏,黑白兩條大龍在不足兩尺的棋盤內逐漸騰起,撕咬捉殺,一時間,寧桓似乎產生了幻覺,面前的棋盤變成了萬丈懸崖,黑白兩龍在墨云之中翻滾騰躍,墨云里電閃雷鳴,天地為之變色。白龍新幼,逐漸體力不支,在黑龍的撕咬之下倉皇落敗,旋即跌下萬丈懸崖。寧桓從幻象中猛地醒來,前面黑龍呈合圍之勢將白龍絞殺。
敗局已定。
“老先生見笑了。”寧桓氣喘吁吁,剛才的幻象使得寧桓心神俱疲,癱軟在草席之上。
“哈哈哈,好小子。”老人似乎很開心,像是發現了什么寶貝,往日的神采似乎也重現在老人的身上。“是個好小子。”老人直勾勾的看著寧桓,像是在看什么寶貝。
“好小子,快睡吧。”寧桓聽到這句話,終于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萬劍山,劍宗宗門。
烏云壓城,兩位身穿墨色大氅頭戴斗笠的老人站在萬劍山山門前,大氅上繡著淡淡的金色云紋。山門前長滿了半人高的枯黃野草,破敗的山門被虛掩在枯草之中。山門后是一堵巨大的照壁,風吹雨淋讓照壁顯得殘破不堪。老人一揮手,破敗枯草無風自倒,照壁上的灰塵碎屑一掃而光,一座巨大的十九道棋盤顯現在老人面前,石質棋盤上黑白二子犬牙交錯,互為犄角,隱約間見黑白兩條大龍在棋盤上騰躍翻滾,你來我往,在這被人遺忘的山門里進行著無休止的廝殺。
“二哥走后,生死局至今無人所破啊。”中年美婦摘下了斗篷。
白發老人從斗篷中漏出半張臉,默默不語。
“走吧,去見他。”老人轉身離去。美婦嘆了口氣,旋即跟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