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向后一伸手，摸出自己所帶的特制防暴手電，一甩成鞭。她示意林霖先不要輕舉妄動，慢慢移向那個發(fā)出聲音的角落，稍稍側(cè)了一點角度，她看見有個黑影蹲在暗處，身形正常，應(yīng)該是個人類。稍一沉吟，她擰開手電筒的燈光開關(guān)，大喝：“是誰！”

燈光照見一張錯愕的面孔，年輕，男性，戴著眼鏡，一頭亂發(fā)，胸前一塊玉石隨著他的一顫掉在了襯衫前，看起來帶了很久，被磨的潤澤無比，隱隱透出些令人十分舒服的質(zhì)感。

“是你！”秋草還在腦海中翻找，林霖卻已經(jīng)在身后叫出聲來：“那個什么社長……哦！杜江！”

“你還記得我！！”杜江激動得都快要哭了，仿佛小粉絲遇見偶像一般。

“林霖，他是誰？”秋草則有點想吐，質(zhì)問道。

“他是之前丟書案的一個失主，也是這個學(xué)校的，是那個叫什么靈異小說社的社長。”

“是志異小說社團(tuán)！”杜江大聲糾正：“不過如果你愿意加入，你想取什么名字就取什么。”他又星星眼看向林霖。

秋草快要受不了了，問：“你一晚上都在這里？”

“對啊，今天是月圓之夜嘛，上次大神不是問了我好多和德樓的事情，我想著也來看看唄，說不定能親眼見到妖怪。”

“呃……大神？”秋草露出一個復(fù)雜表情。

“對啊，林霖大神的事跡我全都聽說了。不過可惜……”杜江搔搔亂發(fā)說：“等了一晚上也沒有看見妖怪，就看見大神在抽風(fēng)，又扔袋子，又摔地上的。”

林霖的嘴角倒是抽了抽：“你才是抽風(fēng)呢，老子剛才可是跟妖怪大戰(zhàn)了三百個回合好嘛。還有啊，你難道沒有聽見那種哭聲嘛？”

“你說像貓叫的那種，啊……啊！”杜江一拍腦門兒，大喊：“所以剛才這里真的有只妖怪？”

林霖忽然想起自己不應(yīng)該向普通人如此證明妖怪的存在，一下子不說話了，看向秋草求救。

秋草冷笑一聲：“你別太得意了，今晚那個金光咒你都念的缺斤少兩，回去一定要完整地背下來，今晚要不是天狗只為測試，說不定你就喪命了。雖然通過了考核，離真正的除妖還遠(yuǎn)著呢。”林霖知道她是生氣于自己過于自滿，說了不該說的話，只好默然不響。

“至于你，”秋草又瞪著杜江：“看來有些記憶需要消除了。”

林霖悚然，想起曾聽阿迪說過，特生司對于那些意外與妖接觸過的人類，也有一套處置方案。他們對于記憶消除的實驗機(jī)構(gòu)叫做孟婆，便是取的陰間一碗孟婆湯可以消除凡間一切執(zhí)念之意。最近對于記憶消除基因的研究也進(jìn)展頗多，特別是名為tde1的基因更是被證實與記憶刪除有關(guān)。當(dāng)然，這些只是林霖感興趣才多問出了兩句，具體消除機(jī)制自然不會為外人所道，只是阿迪說消除記憶的流程十分復(fù)雜，而且很可能會小范圍損傷大腦，留下記憶空白，因此輕易不會實施，且必須報告上級領(lǐng)導(dǎo)簽字批準(zhǔn)。所以也時不時會有人宣稱遇見過異象，只要將影響控制在最小范圍并且借助孟婆機(jī)構(gòu)極富經(jīng)驗的心理醫(yī)生引導(dǎo)治療即可。

看來暫時構(gòu)不成威脅的杜江面臨的，就是后者了。林霖裝模作樣的哀嘆一聲。

“什么？”不知情的杜江卻慌了，他開始浮想聯(lián)翩：“你們會捏著鼻子給我灌一碗孟婆湯？還是用那個怪怪的手電筒閃我一下，醒來就什么也不記得了？”他驚恐地拼命不去看秋草的手電。

“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摸到妖怪的影子，我還想跟著大神去學(xué)除妖呢！”

林霖看見秋草皺眉，知道杜江這話已經(jīng)把自己的威脅等級提升了一個等級，連忙擺手要他住口：“你還想天天跟著我們，那不是添麻煩嗎？”

“不麻煩不麻煩，”杜江使勁揮著手，還是不敢面向他們，復(fù)又終于想起什么，大叫：“別消除我！我能幫你們，我能和死者交流！”

啥？林霖嚇了一跳，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冥界之主投胎嗎？秋草則不怎么相信，說：“真的？”

“嗯嗯！有幾年了，你們剛才不是說，說有個叫做云月的女孩子？”

林霖和秋草對望一眼，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她要我?guī)Ь湓挘恢澜o誰的，”杜江仿佛說得都有點缺氧，深吸一口又說：“鬧鬧，謝謝你。”

林霖感覺這話沒頭沒腦，問：“誰是鬧鬧？”

“不知道啊。”杜江答

秋草則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打了個電話：“喂李叔，天狗好些了沒有？嗯，行，你讓它聽下電話。”又把電話揚(yáng)聲器打開，對著杜江說：“你再說一遍。”

杜江反應(yīng)過來，大聲對著手機(jī)說：“云月說，鬧鬧，謝謝你。”

揚(yáng)聲器里傳來犬類那種委屈巴巴的低低哀鳴：“嗚嗚……嗚嗚……”

“果然，”秋草收起電話：“天狗來時已經(jīng)不記得它生時云月給他取的名字了，看來這是云月留給天狗最后的話語。”

林霖來了興趣：“那你再問問云月當(dāng)年冤枉她的人是誰？”

“呃……她說往事都隨風(fēng)，罷了罷了。”杜江支支吾吾地說。

這點小動作怎么能瞞過慧眼如炬的秋警官，她瞪著杜江說：“真的嗎？”

“呃……其實，其實，”杜江憋出一句話：“其實我只能偶爾聽到一兩句死者留下的話，也不是想知道什么就能聽得到的。”

切，就知道，林霖想：要是真有這么逆天的本領(lǐng)，你早就被特招去當(dāng)警探了吧。說真的，有這種能力，居然不想去破案而是想追尋妖怪的腳步，真是奇葩。

“那，我可以走了嗎？”杜江看他們沒說話，就打算溜走。

“還有一個問題，”秋草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能接受死者遺言，為什么還這么……”總覺得能與死神鬼怪接觸的人，應(yīng)該都會對周圍的世界有些厭煩或者恐懼，表現(xiàn)出來一種陰郁的氣質(zhì)。杜江好不容易搞懂她的意思后，大手一擺：“切，你小說看多了吧。我奶奶去世以后我第一次就是聽見她的遺言，感覺奶奶似乎還陪著我。我覺得自己聽見的遺言基本上都很溫暖啊。”

不知道是他只能聽見人們正面溫暖的遺言，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人們死后只會記得那些美好的事物？林霖更愿意相信后者。

“好了，你走吧。”秋草看來并不想和這個家伙一起回去。

杜江見自己躲過一劫，從善如流，只是下到樓梯間還是探頭喊了一句：“大神記得下次除妖一定要叫我哦！”

真是賊心不死，林霖?zé)o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