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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貪生

卿卿再被帶到王府時,穆瀟已經(jīng)離開了北邙山。

他的到來似一場夢,如真又如幻。

不過卿卿很快就醒過來,她知道沒有什么溫暖是可以長久的。

日子恢復到以前那樣,大家沒有間斷地勞作,卿卿很快適應。

由于天氣等不確定因素,奴隸每日的勞作強度加大。七歲以上的小孩被要求也要出一份力,卿卿謊報了藍藍的年紀,他才能逃過高強度的勞作。

女奴們體力較弱,兩人一組被分配用推車搬運木料,雖說已經(jīng)輕松許多,但女人的體能如何跟男人比?

若行動慢,監(jiān)工會直接用鞭子抽,卿卿和一個同齡女孩子分到一起,力氣都不大,趁監(jiān)工轉移視線的時候就會放慢步子。

女孩兒名叫阿鳳,父親是個秀才,剛入營就被打死了,她在這里是孤苦無依。

卿卿和阿鳳去年同屋過一段時間,不過后來有一批人被送走,住宿便重新分配了。

阿鳳瞧監(jiān)工瞥向了一邊,小聲問道:“卿卿,你怎么不和那個公子走?。看蠹叶颊f你要當貴人了。”

“我哪里配得上人家?癡人說夢,我做不來的?!?

兩人趁監(jiān)工不注意的時候,就會湊到一起說話,這算是苦悶生活中的一點甜頭、一點欣慰。

中午放飯的時候,遠處揚起塵土,緊接著號角聲不斷響起。

號角聲不停,是集合的命令。

卿卿和阿鳳拋下碗,趕忙跑進隊伍。人不站齊,號角不停,稍有慢者,輕則受鞭刑,重者可喪命。

他們在空曠的營地中央等了一陣,臺階底下走上來一堆身著軍裝的人,監(jiān)工和守衛(wèi)迅速下跪行禮,這下他們才知道這是晉王來了。

晉王身后是推著小車的侍衛(wèi),推車沒有靠近的時候,大家都對車上之物存疑,等推車的侍衛(wèi)走近后,眾人心中只剩下惶恐。

那小車上堆積成山的,竟然是一副副腳鐐。

晉王身邊的一個副將高聲說道:“這是晉王給你們的恩賜!是你們身份的象征!除三歲以下,皆有份!誰若敢逃,此腳鐐永不解開!”

卿卿立即擔憂起藍藍和佟伯來,佟伯腿上有傷,腳腕幾乎斷裂,加上年事已高,怎能戴這東西?

她的擔憂亦是其他人的擔憂,佟伯是長者,在戰(zhàn)俘營里德高望重,眾人懇求讓佟伯免受腳鐐桎梏,突然一支箭正中那正為佟伯求情之人的眉心。

卿卿只見另一支森冷的箭對準佟伯。

她驚了,什么也顧不得,跑了出去,匍匐在射箭之人腳下。

那射箭之人正是晉王——這里每一個人的仇人,也是每一個人的主人。

熟悉的聲音帶著諷意從她上方傳來——

“小女奴,別來無恙。”

“王爺,您給我們上腳鐐,只會拖慢進度,為何……”

晉王覺得自己對這小女奴的耐心已到極限,即便她有三分姿色也不足以叫他一次次給她放行。

他扔了弓,握一支箭對準她的眉心,眼看就要刺破她的肌膚,她卻雙眼平靜,直直看向他的雙眼。

從入營那天起,她就在等待出去的機會,也在等待著死亡。

她努力記住仇人的模樣,好在變成鬼魂后去報仇。

晉王望著這一對琉璃似的眼,想起年初剛來北邙山時地方官員進貢的一對寶石珠子,是前朝開年的寶貝,被封在北邙山南麓的地洞中,前朝末期被盜墓賊找到了,幾經(jīng)輾轉,到了不同人的手上。

那對寶石珠子產(chǎn)于荒蕪之地,又在此塵封百年,卻并不見暗淡。他如今將那對珠子養(yǎng)在府里,不過數(shù)日,光芒大盛。

這等窮山惡水之地,卻盛產(chǎn)珍稀之物。

他是王爺,是這里的主人,要射殺一個女奴,無人敢問。但他突然不想殺她,他有個念頭,要活挖出她那雙眼。

這樣美好的一雙眼睛,怎能長在一個低賤亡國奴的身上?

晉王轉身拿了一副腳鐐,而后竟在卿卿面前彎腰,在眾目睽睽下,將那腳鐐套在她的腳踝上。

晉王注意到她的衣物雖舊,一雙鞋卻嶄新,只是面料很是粗糙,沒半點色澤可言,僅僅是嶄新而已。

“大膽罪奴,你私自做新鞋穿,可知罪?”他起身,目光落在她下垂的眼睫毛上。

卿卿不氣,反正只要主子看不順眼,他們這種人穿新鞋是錯,穿舊鞋也是錯。

“罪奴知罪,請王爺賜罰?!?

腳鐐很重,她下跪時很不方便。

“來人,把這小女奴押到王府。”

被押解至王府的路上,她一路忐忑。死不過一瞬間的事,晉王的懲治卻可能成為折磨她一輩子的噩夢。

王府別苑是個巨大的刑房,滿院刑具,卿卿剛被帶入刑房,血腥味便撲面而來。

晉王在刑房外拿出帕子,掩鼻而入。

幾個侍衛(wèi)正等他下令,他瞧了一會兒卿卿,越發(fā)喜歡她那雙眼睛。

“本王的新寵應該寂寞了,將她送去陪它們。”

侍衛(wèi)得令,上前打開石壁后的暗室,里頭沒有半點光線,卿卿被帶到跟前,也不知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

一個侍衛(wèi)拿來燭火,在門口照明。

卿卿的臉龐剎那間失去血色,一條條蛇幽幽地向她望來,吐著紅紅的信子。

晉王也發(fā)覺了她慘白的面色,他走到她身邊,撫了撫她的面頰,輕聲安撫:“別怕,它們不會傷害好女孩兒?!?

“王爺……”卿卿輕叫出聲,心如死灰,“我錯了,我不該……不該忤逆王爺……”

“本王可不喜歡沒膽量的姑娘。”

話音剛落,卿卿身后一道狠勁將她推入蛇窟,她被腳下的腳鐐絆倒,身體砸在地上,緊接著石門關閉。

卿卿從地上爬起,手臂纏上一個軟韌之物,她不敢呼叫,甚至呼吸都不敢出聲。

她才知道什么叫求死無門。

晉王將小女奴關入蛇窟一事很快傳了出去,夜里他和出使西域,途經(jīng)北邙山的使臣董良飲酒,董良責道:“既然是個奴隸,你那樣做未免過分了些,不如直接給她一刀?!?

“本王憐香惜玉,你這等妻奴怎會懂得!我們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何必談這些事?今夜你若不醉,本王就不放你通關?!?

董良氣悶:“陛下千方百計將王爺調(diào)到北邙山,看似罷黜,實則將戍邊重任交予王爺,你……怎可每日只知飲酒作樂?”

“哦?”晉王呷了口董良從都城帶來的酒,果真,繁華之地的酒都格外帶勁,他輕描淡寫道,“本王除了帶兵打仗,只會飲酒作樂?!?

他們曾是軍中同僚,共患過難,董良清楚晉王的脾性,他這分明是還在負氣。

鄴國的江山,可以說是晉王打來的。皇帝的十二子中,只有霍遇有領兵之才,所以南征北戰(zhàn)那些年,都是他在沖鋒陷陣。

皇帝和太子,都偏心他。此次他觸犯兄弟相爭的大忌,原本要被發(fā)配到更遠的地方去,皇帝卻將他發(fā)配到北邙山。邙關是鄴國和匈奴交界的倒數(shù)第二道關口,而去年鄴國與西域諸國互通貿(mào)易,因此守住邙關,就可以說守住了邊疆。

若非皇帝和太子信任,晉王也不會在這里。

“罷了罷了,臣不與上爭。你是王爺,無論如何,我都爭不過你?!?

酒過三巡,有侍衛(wèi)匆忙稟報,說蛇窟里的小女奴出事了,暈倒了過去。

晉王的好興致被這個消息敗壞,他將酒杯砸向傳話的士兵:“一個奴隸,暈了便暈了,叫她在蛇窩好好睡上一覺,該醒的時候便會醒,需和本王匯報?”

侍衛(wèi)一頭霧水,被晉王趕走后跟身邊同僚抱怨道:“分明是王爺叫我一有動靜就稟報……怎么……”

同僚提醒他:“主子們一會兒一個樣,你哪能料準他的心!”

在被蛇窩里的蛇活吞了之前,卿卿被人從蛇窩里撈出。

她醒來后睜眼,看到頭頂?shù)谋碳嗎#瑑芍蝗给B的圖紋若隱若現(xiàn)。燭火閃爍,她仿佛回到了八歲以前,回到了瑞安城的老家里。

她坐起身來,趿拉著鞋子在屋里走動。屋門緊閉,她推搡了幾下,無奈地回到床上坐好。

約過了一刻,門外有鎖匙契合的聲音,屋門被推開,月光瀉入,卿卿連忙站起來,做出低眉順目的姿態(tài)。

“看來蛇窩還是有用的,這不乖順了許多?!?

晉王的食指在她臉側摩挲,動作曖昧。

“多大了?”

卿卿低著頭回答:“虛歲十五了?!?

“聽不見,看著本王的眼睛回答。”

卿卿抬起頭,看向晉王的眼睛。晉王的眉目距離她雖近,但他的眼睛深邃含情,如深海,又如火焰,像狼的眼睛,雖然她沒有見過真正的狼。

“回王爺,虛歲十五了?!彼匦禄卮?。

“那就是只有二七?!?

晉王的食指勾起,在她柔嫩的下巴上停留。他轉念就回想到她已被穆瀟用過了,原本就是個下賤的女奴,被別人用過,那便是個骯臟下賤的女奴。

“不是不怕蛇?”

她其實不是怕蛇,而是怕被關在黑暗密閉的地方。她不想告訴晉王太多,就順著他的問題回答:“不怕一條蛇,但是怕很多條蛇。”

他突然收回手,轉過身,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對她說道:“本王府里缺一個照看花草的奴婢,你愿不愿意頂上?”

“我從未照看過花草……但是與我同屋的一位嫂嫂原先就是看管園林的……”

“好,既然她與你同屋,你正好可以讓她教教你。若你有差錯,那便是她教得不好?!闭f完,他又問,“懂了沒?”

卿卿忙道:“懂了?!?

等晉王離開,潘姐帶來了一身嶄新的衣裳,特地與她說:“這次幸好有華伶美人替你求情,要不然,你可真得被蛇咬死了。”

卿卿問:“那華伶美人呢?”

“唉,別提了,因替你求情,她被王爺禁足了?!?

卿卿訝異,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替自己求情。

換上王府的侍女服裝,卿卿被鄭永帶回戰(zhàn)俘營收拾行李。她放心不下藍藍,又不能忤逆晉王,只能簡單和佟伯說明事由,將藍藍托付給了對方。

她沒多少可帶的東西,自己的一些舊衣都是補了又補的,自然不能在王府穿。

鄭永見她手上空空的,問道:“行囊呢?”

“怕配不上王府,不敢?guī)??!?

鄭永一想也是,她哪有什么值得帶來的衣服,年年歲歲,穿的都是別人淘汰下來的舊衣。鄭永安慰道:“王府里吃穿用度都有人負責,你不必操心。你只要將事情做好,王爺不會虧待你。”

卿卿不知鄭永對自己的多加照顧是否因為他已認出了自己,不管怎樣,在這條件惡劣的荒原里,所有的善意她都格外珍惜。

卿卿拿出一張寫在舊帛上的方子交給鄭永:“華伶姑娘被蛇咬后,肌膚可能會留疤痕,這是佟伯開的祛疤的方子,若由我交給華伶姑娘,只怕王爺會多疑,還請鄭大哥以自己的名義將方子交予華伶姑娘。”

“孟姑娘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卿卿的笑意苦澀,她才不信好人有好報。戰(zhàn)俘營里有幾個曾是十惡不赦之人?她八歲就來到這個地方,當年的幼童又何曾做過錯事?

她自有記憶起,每月初一都會同母親沐浴齋戒,為家中親眷、為瑞安城祈福,但到頭來,命運這般對她。

卿卿被安排住在王府偏苑的一間舊屋里,屋里物件雖舊,但在卿卿看來卻是素雅別致。

比起戰(zhàn)俘營,這里的環(huán)境好多了。

潘姐把王府里的規(guī)矩都寫了下來,卿卿看罷,明白所謂的規(guī)矩說白了就是要學會揣測王爺?shù)钠?,如果實在揣測不得,就盡量躲開。

她一下得了兩套新衣,這比她在戰(zhàn)俘營收到的所有禮物都要貴重。

潘姐命她去把衣服一一換上給自己看,看完則贊不絕口:“我就知道,不加裝扮都能美成天仙的人,穿件稍微像樣點的衣服,還怎么讓人挪開眼!”

卿卿被夸得有些羞赧,潔白的面上浮起紅暈。

潘姐握住她的手:“你既然叫我一聲潘姐,就當我是你親姐姐吧。只不過我人在后院,不能常照顧到你?!?

卿卿從鄭永那里得知潘姐曾有個妹妹,不過在自己這么大的年紀落水溺死。潘姐在那之后神志不清了一段時間,之后便對女孩兒們格外照顧。

潘姐原先是晉王母親身邊的侍女,照看晉王長大,潘姐的未婚夫在戰(zhàn)場上為護晉王而死,之后潘姐便信了佛,發(fā)誓終身不嫁。

晉王將家事都交給潘姐,潘姐也算是王府的管家了。晉王脾氣乖戾,而潘姐卻與人和善,這才留住了王府下人們的心。

卿卿不解,晉王是被派來監(jiān)督行宮修建的,但他給奴隸們戴上腳鐐,又隔三岔五給奴隸們安排其他重活,分明是在拖慢進度。

佟伯最終還是被銬上了腳鐐,藍藍也沒能逃脫掉。

直到有一天,卿卿無意中聽到兩個奉茶侍女在茶室說,前些天有個奴隸意圖逃跑,被晉王當場鞭笞身亡,給他們加腳鐐,是為了叫他們徹底斷掉逃跑的心。

卿卿聞言,不敢置信,究竟是犯了何等大錯,他們竟要被鞭笞至死?

一個侍女又道:“誰叫他們是奴隸,想逃跑的牲口會有什么好下場?”

晉王府的下人多是祁人,包括這兩個侍女,也是祁人的口音、祁人的面孔,甚至身上還帶著前朝人的習慣。

卿卿冷笑,原來自己的同胞都已不把他們當作人來看待。

兩個侍女透過窗子瞧見她,她冷漠地和她們對視一眼,便走開了。

晉王不是愛花之人,但若園子里的雜草多了,他就會動怒。照顧花草比戰(zhàn)俘營的那些苦力活有趣得多,卿卿其實很享受,但怕被人知道她這一點微小的喜悅,告訴晉王又惹他不悅,只能表面上裝得很平靜。

九月初,卿卿在修剪枯草時遠遠看見了華伶,她比上次在獵場見面時清瘦了許多。過了一陣,華伶和身旁的女人爭執(zhí)了起來,她動怒扇了那女子一巴掌,那女子跑開,身影漸漸不見。

華伶撫著胸口,倚在柱子上。

卿卿見一旁沒別人,便上前去見華伶。

華伶模樣虛弱,和她上一次見的明艷截然不同。

卿卿向華伶行禮,她抬首:“是你?”

卿卿道:“得王爺恩賞,我如今在這里照看花草?!?

“上一次你救我一命,我還沒謝過你呢?!?

“其實美人救我更多次的,卿卿不過是報答美人。”

“我兄長曾在孟府做家丁,你應當是不記得的……說來我們家也受了孟府許多恩惠,你不必謝我,就當我是在報恩。”

“家中全憑伯父做主,我也不過是受伯父恩惠?!?

“你不必謙遜,我后來才知道,你若是誤咽了毒液,自己也會有生命危險。我華伶雖是以色侍人,但絕非忘恩負義之人。你快些回去吧,今日就當沒見過我。方才我打了王爺?shù)男念^肉,怕是自身難保?!?

卿卿不能理解,她自幼隨母親禮佛,雖年幼,但耳濡目染,知道眾生皆有造化。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萬物皆有其道,即便是帝王,行事也要有依有據(jù)??稍谶@北邙山,卻以一人為尊,他是唯一的規(guī)矩,所有人都是為討他歡心而生。

她不能理解這個事實,卻又不得不接受。

華伶那一巴掌打的是晉王新納的美人白思思。

白思思是個病美人,晉王偏愛她那種柔弱。但她卻借晉王嬌寵對華伶耀武揚威,華伶仗著資歷打了她一耳光,她立馬就跑去給晉王告狀。

華伶被叫到晉王的書房,白思思聲淚俱下,竟說不怪華伶,還前來給華伶道歉。

華伶在晉王后院見過太多陰招,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在這種三流手段上。

說白了,還是晉王對她的新鮮勁過了。

晉王在北邙山的惡劣事跡,董良看在眼里,還告訴了太子,太子一封密函傳來,將晉王斥了一番。

他看完信函,正氣上心頭,又遇到后院這等事,氣悶極了,便要把華伶關去蛇窟。

華伶一朝被蛇咬,落下嚴重的心理陰影,哭訴冤屈,令他更為心煩。

這時,一個小廝進來,說是有人目擊到今日華伶和白思思爭執(zhí)的全部過程。

晉王不耐煩地道:“帶進來?!?

很快,一道素藍的身影跟在小廝身后疾步而來,跪在晉王面前。

屋里已有白思思和華伶兩個美人,但那跪在地下的小女子卻并不失色,與她相比,白思思太小家子氣,華伶又太艷俗。

艷麗與青澀并存于女奴卿卿的身上,結合得剛剛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的身份雖是這屋里最低賤的,人卻是不卑不亢的。

晉王厲聲問:“你不好好干活,摻和這些事做什么?”

卿卿道:“回王爺,華伶美人與這位姑娘正好在花園附近爭吵,我正是在干活的時候看到的?!?

“那你看到了些什么?”

“因距離遠,我只是遠遠看到,仿佛是這位姑娘先對華伶美人不遜……甚至……推搡了美人,而后美人才動的手。”

“小女奴,你可知在本王面前說謊是什么下場?”

“回王爺,卿卿沒有說謊。”

她目光堅定,一雙珍寶似的眸子擾得他心煩意亂。

晉王語氣一松:“既然有人看見了,那這次的錯不全在華伶。你們兩人都給本王好好反省!”

卿卿松一口氣時,卻聽晉王道:“小女奴留下,本王有話問你。其他人都給我滾出去?!?

卿卿眼底顫動,耳邊腳步聲匆匆,很快恢復寂靜。

一道凌厲的鞭打聲響起,卿卿只覺得自己要被這鞭子劈成兩半,但她不敢問緣由,也不敢呼疼。

“知道為何打你嗎?”

卿卿疼得淚濕睫毛,抬起頭,執(zhí)拗地搖頭。

“本王打你,是因為你用你骯臟的鞋弄臟了本王的書房?!?

他說罷,又是一鞭子落在卿卿的胸前。她怕傷到臉,將脖頸后仰,這個姿態(tài)令她看上去像只高傲的孔雀,但她分明渾身戰(zhàn)栗。

“這一鞭子,因為你不反抗,令本王的鞭子毀了你的這身皮。”

卿卿不想再受下一鞭,她哭道:“我知錯了,求王爺……放過我?!?

“一個牲畜不如的罪奴也敢在本王面前自稱‘我’?你是誰?”

“我是北邙山……戰(zhàn)俘營的奴隸?!?

“你是誰?”

“我是……我是王爺府中的侍婢。”

“你是誰?”

他一遍一遍、面無表情地重復這個問題。

如同那不知死期的恐懼,卿卿連絕望的機會都沒有。

“卿卿……卿卿是王爺?shù)呐`,是王爺?shù)呐`,我是卿卿……”

“既然是本王的奴隸,莫說是這北邙山,就算放眼天下,你也只有本王一個主子。”

卿卿重復一遍他的話:“卿卿只有王爺一個主子?!?

“知道了就快滾?!?

卿卿的胸口很快出現(xiàn)兩條紅痕,她夜里點燈察看傷處,怕是得留下疤痕了。沒有女子不愛惜自己身體的,她也是如此。

第二天,鄭永一早去給王爺請安,卿卿趁無人時攔住他,問他討了上次給他的藥方。鄭永見她脖子上有一道紅痕,問道:“可是王爺打你了?”

卿卿道:“是我做錯了事。”

她將自己幫華伶欺騙晉王一事告訴了鄭永,鄭永訝異地看著她:“算你走運!竟能撿回一條命。”

鄭永見她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又心疼起來:“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弄來藥?!?

鄭永做事從不拖沓,第二天就給卿卿拿來了藥。鞭痕逐漸見形,兩道紅痕極為刺眼。

卿卿只敢在夜里眾人都睡去時上藥。

夜里的王府太冷了,她一個人守著一間偏院,山風似索命的惡鬼,叫她心驚膽戰(zhàn)。

一到夜里,各種聲音都格外清晰,風聲、落葉聲、哀怨的笛聲,以及她的腦海里那些和殺戮有關的聲音。

似有人踢她的屋門,她匆匆披上衣服,問道:“何人?”

“是我?!?

是晉王的聲音。

卿卿生怕自己慢了,晉王又會給她一頓鞭打,于是赤腳踩在地上給他開門。

晉王環(huán)視了一周她住的屋子,問道:“方才可是你在吹笛子?”

卿卿退開幾步說道:“卿卿沒有吹笛?!?

她方才正在給傷口上藥,聽到敲門聲后急忙披上衣服,此刻衣衫有失齊整,薄薄的一層外衣披在裸露的皮膚外,并沒有掩蓋住她心里的羞恥。

心口肌膚突然一熱,她低頭,晉王正輕輕揭開她胸前的衣物。

“王爺……”

“你這小女奴,莫不是山間狐妖?”

他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肌膚上摩挲,令她如同冰封般動彈不了,也說不出話。

“還是艷鬼?本王真想挖出你這對眼珠子,它們一看本王,本王就心癢。是誰叫你來勾引本王的,嗯?”

他的聲音低沉,氣息落在她赤裸的脖頸上,曖昧又熾熱。

“其他女奴都骨瘦如柴,你究竟是吃了什么,才長出這樣一副皮囊?”

他的手覆上卿卿的胸口,突然用力一捏。比起疼痛,卿卿更覺屈辱。

“穆瀟是否也碰過這個地方?”

卿卿無法跟他解釋自己與穆瀟沒發(fā)生任何事,甚至連手都不曾碰過。

“王爺……放過卿卿吧。”

“孟家的女兒就這點骨氣?”

“卿卿想活著?!?

晉王的手離開她的胸口,又帶著憐惜之意去撫摸那兩道紅痕。

“瞧,本王差點親自毀了這玉骨冰肌?!?

晉王突然摁住她的脖子,她覺得唇上一重,緊接著一個濕軟溫熱之物撬開了她的唇舌,竄進自己口中。

她心驚膽戰(zhàn),如何都推搡不開他,他仿佛沉甸甸、冷冰冰的一堵墻,壓得她透不過氣。

晉王只覺從未嘗過這般甜蜜,仿佛行軍沙漠時的雨露甘霖般清甜而又稀罕。和她比起來,府里那些美人只能算是庸脂俗粉。

更重要的是她那一雙眸子,他第一眼看見就喜歡了。

然而一想到或許這般美好的唇曾被別人吻過,就好比冷水從頭澆下,澆滅了他一身的火。

耳光落在卿卿身上,她被打偏了身子,摔倒在地上。

“下賤的祁女,生來做娼婦的命,本王險些被你勾引了去?!?

卿卿兀自捂住被他扇過的臉頰,不言不語,視線落在他的靴子上,雙眼空洞洞的。

晉王摔門而去。

卿卿在晉王走后穿好衣物,閂好門,心想往后就算他要燒了這屋子,她也不會在半夜給他開門了。

她安慰自己,或許把所有的磨難都遭受一遍,就是苦盡甘來的時候。

擦掉眼淚,她只怪自己無用,怪自己貪生。

可她若是死了,藍藍怎么辦?

就算是茍且,她也再忍忍吧。

第二日她在花園澆水,晉王攜白思思路過,壓根沒瞧她半眼,反倒是白思思帶著恨看向她,轉臉對晉王又是柔弱含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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