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清澈如水。野地里的蟲鳴之聲,一深一淺。時不時有“布谷、布谷”的鳴啼從黑林與夜幕的間隙傳出。黑影綽綽猶如魅惑舞女的輕紗長裙——那是旗幟般筆直的樹干在多情晚風中徐徐蕩漾的曼妙身姿。
屋內,一盞老舊的煤油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照亮了這一間靜謐、狹小的臥室。
已有些刻痕的書桌上,放置著一支筆尖快要磨損完的羽毛筆和一小瓶包裝廉價的墨水瓶。在其一旁,還堆放著一小疊發黃、褶皺的紙頁。
“嘶……”
純白的布條繃帶纏繞在手腕擦破的地方,腰腹的位置也剛好綁完一捆白繃帶。加若用木匠小刀割斷布條,再將剩下的繃帶頭進行打結。做完這些處理之后,他這才把換洗的外衣套上裸露的上半身。
加若整理了一下包扎傷口的簡易工具,隨后拿起放在床頭柜上漆黑書皮的筆記本。
他伸出手,拉開嵌入木桌的木椅,捧著這一本課堂筆記,坐到了燈光較為聚集的書桌上。接著,他把筆記放在煤油燈光源前,將筆記本從其背面翻開,翻至倒數二十頁處。
“應該可以通過查看這上面的內容,解鎖那些被迷霧遮蓋的破碎記憶——就算沒有收獲,也有機會獲得一些相對來說比較重要的信息。”
漆黑的瞳孔里泛濫著燈光的昏黃之色,加若的狀態瞬間放松了下來,他騰出一只手輕輕捏著書頁的一角摩挲——這是他前世閱讀書籍、思考問題時的習慣性動作,手里總是要抓點什么東西漫無目的地搗鼓。
他的意識沉浸,神情逐漸專注,筆記本里的重要內容,正于他的眼前揭開了掩藏面目許久的神秘面紗。
“這是‘前身’制定的變強方案……”
半個小時之后。
加若合上課堂筆記,心中的疑云也終是消散了一大部分。他閉上色澤純凈的雙眸,回想此前經歷過的一切——穿越到異世界一天不到的光景,發生如此之多的棘手事件,的確有讓初來乍到的他感到措手不及。
不過還好,堅韌心性的保持,并沒有挫敗他本人的意志,反而是令他在短時間內適應了異世界的新生活。
這要歸功于他心態上的自我調整,讓他規避了不少可能遭遇的麻煩。
比如面對“老大”艾露絲時,幾近完美的掩飾,打消了她部分的疑慮。
比如面對碎錘教授新上任的課程,他沒有沖動地選擇早退去取“課堂筆記”,防止了可能發生的師生矛盾。
比如面對那三名無緣無故找茬的中階學徒級學生——加若的隱忍,避免他遭到更多的傷害,甚至更加惡劣的結果。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忍受這些相對壓抑的情緒,并且安然度過這些極其煎熬的過程。而但凡能經受下來的人,其意志基本上已經超乎尋常。
或許,在某些人的眼里,這些隱忍和低調的行為,都不是解決遭遇困難最完美的結局。但考慮到維系人身安全等方面,這些行為卻無疑是一種最佳的處理方式。
這世界并非像地球那般,是一個法制相對健全、社會治安相對安穩的異世界;這里是古老、黑暗、封建、諸強割據、信仰混亂的奇幻世界。在這里,唯有保證自身的安全好好活下去,才能夠更好站穩腳跟,守住這方陌生世界的一隅寸土。
緩緩睜開雙眼,加若混合著冷靜的視線再次垂落于筆記本黑色封皮的背面,心中萬千思緒迅猛地翻飛著。
“最后是這一本筆記,牽扯出了‘前身’記憶中蘊藏的諸多隱秘。”
雖然在初步降臨這個世界之時,加若完美地融合了這具軀體“前身”的記憶。但這些融合進來的記憶卻只是支離破碎的殘念而已。
惟有加若主動或者恰好觸及一件關聯事件的時候,他的大腦才會被動地重組破碎的記憶,然后慢慢地在腦海形成一段與事件相關的記憶畫面。否則,那些殘破的記憶,就會像塵封海底的寶藏——只要不被提及和觸發,就永遠不會有重見天光的那一日。
而當加若收回這一本記載了“禁忌事件”的課堂筆記,看到了筆記里記載的重要內容。他現在的腦海里,那些漂流無依的記憶這才有了劇烈的回應。
同一時間,腦海中覆蓋混沌的黑暗領域,也開始慢慢地擺露出模糊的輪廓。
“迷霧印記?‘前身’曾經試圖加入一個宣揚力量至上的秘密結社?”加若細細琢磨著逐漸清晰的詞匯,想要借此激發記憶的回響。
通過腦海頻頻閃現的陌生畫面,以及筆記里所記載的資料,加若總結出一條關于“前身”奮斗、掙扎和救贖的事跡,其大致內容,如下:
以前的“加若”(也就是前身),不甘屈居人下、不甘受人欺負、不甘命運被他人任意擺弄。因此萌生了快速提升自身實力的想法,“他”迫切地想要掙脫命運附加在他身上的一切枷鎖。
所以“他”才會沒日沒夜、加班加點地學習他并不擅長的法術專業——戰斗系法術相關的基礎知識,以及“入門級”階段的法術。
此前,他主要專注攻讀的領域,是變化系的“附魔”專業。
在那個時候,“他”認為學習“附魔”專業,會給他帶來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因為一名優秀、成功的附魔匠人,是富裕的,是受人追捧的,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他們從來不用擔心衣暖食飽方面的問題。
人缺什么,就想追求什么。初到學院的“加若”什么都缺,所以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一項可以改變他糟糕境遇的變化系“附魔”選修專業。但在他經歷了一段學院的生活,遭遇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后。他這才恍然意識到,僅有財富并不能改變什么。
一個人要想真正地自立自強,還必須擁有一身過硬的戰斗本領。
由此他開始調轉勢頭,利用課余,攻讀戰斗系的法術。
不過,他的法術學習天賦似乎在學習變化系知識的時候用光了。戰斗系法術的咒語簡直與他格格不入,面對從未深入研究過的戰斗系法術,他不僅學起來的時候感覺艱澀難懂,還特別容易遺忘與之相關的咒語符文。
到目前為止。
“加若”也只是掌握了歸屬于戰斗系基礎法術門類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火元素戲法——引焰術。
其法術的使用方法和效果,則是用法力在指尖引導出一撮不會傷害到自身的火苗。
一般像這種不入流的戲法,都不會具有很大的殺傷力,因為它的“奧法模型”足夠的穩定,不容易失去掌控。而只要不失去法術的掌控,施法者所釋放的法術,就不會對其自身造成傷害。
這就好比地球上的槍支和持槍者之間的關系。
“法術”是槍,“持槍者”就是施法者。
槍沒端好,就有可能走火,而槍支走火,就有很可能傷到自己,波及友方。
法術掌握得越不嫻熟,法術失控的可能性就越大,而法術一旦失控,就很有可能傷到自己不想傷害的對象。
這與槍支走火,是同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