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護理小姐,請回答我的問題!”加若忽然大聲地喊道。
陌生人的到來,讓加若感到異常的不安,而陌生人和女護理之間那種曖昧的互動,也尚未打消加若在內心逐漸架構起的警戒防線。他遲遲沒有看見女護理的其他反應,僅是看到對方被那個陌生的家伙迷得神魂顛倒的模樣。
“啊!”
沉浸在臆想世界中的女護理,被加若這么一聲訊問瞬間驚醒——她皎白的臉蛋一下子變得無比緋紅,像極了豐收時節,果園里熟透的紅蘋果。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加若,眼神閃躲,說話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柔軟了許多,“抱歉,忘了介紹了……這是,哦不,他,嗯,這位先生是……”她語無倫次地看了眼陌生人,又看了眼加若,兩只白皙的小手局促地攥著皺巴巴的裙角。
忽然,一只大手攔在了女護理的面前。
而女護理一愣,目光奇怪地移向身旁的“陌生人”。
“還是由我本人來進行自我介紹吧?!边@位外貌引人注目的陌生人,先是往前邁出了一兩步,隨即優雅地向加若略微一躬身,以表示尊敬。
不得不說,這家伙的舉止十分得體,外形也好看得令人無法討厭起來。
他身穿湛藍色銀灰邊的學士長袍,頭上戴著一個鑲嵌著碧藍色寶石的羽翅形圓環,一部分長長發絲編織成了一種在加若看起來極為妖媚的發髻——意外的是,這種發型與他本身穿搭的造型極為融洽,竟然沒有絲毫的突兀之感。
他的五官也有些與眾不同。
面容十分的精致、嬌巧,皮膚像新生的嬰兒一般柔嫩,沒有一點兒北地男人的粗獷。若是方才他沒有使用那一種厚重的嗓音說話,說不定,加若真的會把這個家伙,認成一位正處在妙齡階段的女士。
“拜倫同學,很抱歉打擾到你的休息,請原諒我不請自來的突然造訪。我是學院獅鷲社目前的社長,納爾克索斯……”
他的臉上,洋溢著演說家般的從容笑顏;興許是他此刻的風度翩翩,讓加若原本充滿排斥性的目光稍微收斂了些許。
“無須客道,請直言你的來意。我與這名護理小姐,還有要緊的債務問題亟待解決?!奔尤粢嗍菑娜莸匾恍?,但其言辭卻絲毫不見客道之處。
同時,他的大腦也在迅速搜尋著記憶里,關于“獅鷲社”的信息。
然而,對話進行到這里,加若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猛地將話鋒,調轉至呆立在納爾克索斯身后的女護理——說到底,他根本沒有把眼前這個陌生的家伙放在眼底。
“對了,護理小姐,你說的欠條呢?”
“欠條上的金額,這位先生已經幫你付清了。”女護理視線轉向納爾克索斯高大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甜美的笑容。
靜靜立身在一旁的納爾克索斯,極為配合地點了點頭,不是很在意地擺了擺手。
“舉手之勞。當然,這也是我此次前來拜訪拜倫同學,表露的一點小小誠意而已?!?
“等一下!”
聽到這里,加若的眉毛忽地皺了起來。
他連忙從病床上坐起。
“怎么了?”納爾克索斯和女護理,皆是一臉未明地望著舉止突兀的加若。
“那二十枚銅鈕的用餐費用,我完全付得起!但我可沒說要讓這個家伙幫我付錢!”加若伸出手指著納爾克索斯,雙眼卻直直地頂著女護理。
這種超出他預料,又牽扯到其他不相干人物的事情,讓加若感到格外氣憤。他極其厭惡那些喜歡接收意圖不明的“好意”,又不征求意見,擅自替別人做主的人。
“但是,二十銅鈕已經付給了前臺?,F在,你與守護之殿之間,并不存在債務關系?!迸o理神情倏忽嚴肅了起來,“如果非要計較債務上的問題,那也是這位先生說得算。”
“是嗎?半句話不離‘這位先生’,你可真會做人!”加若狠狠地移開了目光,望向窗外,冷笑了一聲。
“你什么意思?把話說清楚!”女護理猛地上前一步,其說話的聲調明顯地提高了一個層次。
“兩位,請不要為這種小事情而大發雷霆,一切都是我的過失——我不該如此輕率地替拜倫同學支付這二十枚銅鈕。”
加若和女護理爭鋒相對,兩人的模樣已然可以嗅到一絲矛盾激化的意味。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納爾克索斯選擇介入進來,打斷兩人在言語上的交鋒。
“納爾克索斯先生,請別這么說,在我看來,全然是這個病人在胡攪蠻纏?!迸o理轉過身看向納爾克索斯,根本不顧及在場的“當事人”加若,飽含歉意地直言道。
“嘁,花癡?!奔尤舨挥筛拐u。
納爾克索斯的臉上浮現出陽光般明朗的笑容。
他輕輕地將女護理從身前拉回,神情和藹地開導這位女護理:“美麗的護理小姐,其實我們也該體諒拜倫同學。他現在還是個病人,即便他軀殼上的苦痛已然消退,但其心靈上殘留的創傷卻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他的情緒波動難免會很大……”
“哼,虛情假意。”悄無聲息地縮回被窩,加若繼續腹誹著。
“……這就像我們王國那些榮歸故里的士兵們,即便他們的軀體上的傷痕已然復原,但是他們堅毅的心靈上卻依舊布滿著戰爭遺留的瘡痍。因此,英明而偉大的奧蘭多君王陛下,每年都會為了這件事情撥款,派遣國務高官前往‘無念神廟’請來秘術祭司,為那些戰后的士兵們舉行凈化儀式,緩解心靈上的煎熬……”
這個名為“納爾克索斯”的家伙侃侃而談,說得女護理頻頻點頭。
“納爾克索斯先生,您可真是博學,看來是我魯莽了,沒有考慮周全?!迸o理被納爾克索斯的言語治得服服帖帖,其立場一下子倒向了對方,“那我……是不是應該向‘他’道歉?”她壓低聲音,小手指了指卷縮進被窩的加若。
看了眼封閉起自我的加若,納爾克索斯略微沉吟了一會,謹慎地說道:“我覺得……二位還是彼此之間冷靜一下為好。至于您的歉意,待會我會代為轉達的?!?
“那就麻煩您了,我還有其他的工作,就不耽誤您和病人之間的談話了?!迸o理恬靜一笑,向納爾克索斯微微施禮道別,準備離開這里。
“不,應該說是我耽誤您的工作了?!奔{爾克索斯輕笑著低下了頭,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紳士風范。
“怎么會呢?接待納爾克索斯先生,亦是我們的分內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