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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內戰以前,大城市的上流階層是緊密和牢固的。至少社會歷史學家們在回顧歷史時認為是這樣的。范·倫塞勒(John King Van Rensselaer)夫人曾寫到,“社會是從內部生長起來的,而不是外部……吸收的外來養分是微不足道的。社交圈子通過每個家族給后代是遺產一代代擴大……逐漸形成了一條像中國長城那樣牢固和難以忽略的分界線。”家族血統可以追溯到殖民地形成時期,而上流階層群體之間的唯一分裂就是教會的分裂。長老會教徒、荷蘭歸正會教徒和圣公會教徒構成了一個緊湊組織的相當明確的部分。

在每個地方和區域,19世紀的財富都創造了自己的本地家族產業等級。在哈德遜河上游,有以自己出身為傲的大莊園主,而在弗吉尼亞州,則出現了種植園主。在新英格蘭的每個城鎮,都存在清教徒船主以及早期的實業家。在圣路易斯,法國克里奧爾人的時尚后代們則以經營地產為生。在科羅拉多州的丹佛,存在富裕的金銀礦礦主。正如狄克遜·威克特(Dixon Wecter)指出的那樣,在紐約市,存在一個“由息票持有人組成的,靠父輩的積累為生的冒險家階層,一個像阿斯特和范德比爾特家族那樣嘗試盡快與他們發家的源頭斷絕關系的階層。”

最富有的人可以被視為是一個引人注目的階級,他們的財富被視為是永恒的,而他們的家族則被視為是體面的古老家族。只要他們保持自己的財富,并且沒有更新和持有更多財富的人威脅他們,那么就沒有理由用家族血統以及財富來區分地位。古老家族與巨大財富的相輔相成為老派上流階層的穩定性建立了極為穩定的基礎。因為新興上流階層的進取,已被老派上流階層包容,后者在保持特性和不受威脅的前提下,偶爾也可能會容許新成員的加入。

在美國內戰后的幾十年中,古老城市的老派上流階層被新的財富階層擊敗。范·倫塞勒認為,“他們突然受到了那些想翻越社會等級制度高墻的人來自各方面的攻擊。”此外,來自海外的移民,如南方人以及后來的西部人,到城市中尋找財富。“還有一些人則來到紐約,在那里他們獲得了快樂,并獲得了社會的認可。”

從18世紀到19世紀,古老家族與財富新貴之間的斗爭在全國層面上進行。在美國內戰前就已變得很富有的古老家族,試圖阻止美國內戰后出現的富人進入他們的圈子。他們失敗了,原因主要在于,與老派富人相比,新的富人的實力是如此強大,以至于老派富人簡直無法與之抗衡。跟不斷擴展的國家疆域一樣,新的富豪和權貴以家族形式,現在又以企業形式,擴張到全國性的規模和范圍。城市、郡縣、州都無法容納這種在社會上擁有巨大權力的財富。財富持有者在到處侵蝕大都會社會中的古老家族的地盤。

所有家族看似都是相當“古老的”,但并非所有的家族能沿襲財富至少兩代,乃至三代或四代。在美國,“古老家族”的公式是金錢+執著+時間。畢竟,美國歷史總共也只有大約六代到七代人的時間。對于每個古老家族而言,過去一定存在一段時期,某某人屬于這個家族,而這個家族并不是“古老的”。因此,在美國,成為祖先跟擁有祖先是同樣偉大的。

我們很難想象,血統純正的家族不會也不曾準許不知名的家族進入他們的社交圈子,尤其是當不知名的家族已經強占了他們的銀行業地盤之后。只有那些僅僅在兩代人或三代人之前剛剛進入古老家族圈子的家族才會努力阻止那些跟在他們后面學樣的人。老派富豪與新貴之間的這場博弈始于美國建國之初,并且現在仍在小城鎮和大都會中心上演。這場博弈的一條牢固規則是,如果持之以恒,任何家族無論財力大小,都能在某個層面上勝出。透明的、赤裸裸的、粗俗的金錢,幾乎毫無例外都為它的持有者贏得了進入美國社會任何地方的入場券。

從總是試圖將自己建立在家族血統的基礎上的地位的角度看,這意味著阻止人們進入上流社會的高墻一直在剝落。從上流社層的更加開闊的角度來看,這意味著頂層一直在更新中。它還意味著,不管多么虛榮做作,美國上流階層都只是變得富裕的資產階級而已,并且不管頂層成員多么有權,他們都不能為自己虛構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貴族歷史。一名細心的系譜學者聲稱,在20世紀初,在紐約的富裕家族或古老家族序列中,其家族祖先的名字曾出現在約翰·杰伊夫人晚餐名單上的擁有耀眼社會地位的家族不超過十個。

在美國,憑借家族血統而獲得地位的做法是不切實際的。利用他們真實和虛構的祖先,“出身優越的人”和“出身高貴的人”精心打造自己的血統,并根據他們對這些血統的意識,保持與“出身低微的人”的距離。因而當他們面對低微出身的人會相當自命不凡,但后者似乎以出身低微為榮,隨時隨地粗俗的笑話不斷。

在個人的一生中以及代際之間,已經有很多的追根溯源的活動。即使當這種情感真的能增強上流階層的要求,但如果它得不到下層階級的尊敬,那么它也是徒勞的。美國人對家族譜系并不十分在意,他們并不是那種根據家族血統就輕易兌現名望索求的人。只有當社會結構不會在代際更迭中發生本質變化的時候,只有當職業、財富和地位傾向于變得世襲時,這種傲慢與偏見,以及伴隨它們的那種奴性和自卑感,才會成為一種聲望制度的穩定基礎。

盡管缺少封建制度歷史,以及存在人員流動,但由于外來移民的潮流所趨,基于家族譜系的聲望而建立一個聲望社會還是可能的。移民涌入大城市人數最多的那幾十年中,大都會社會在美國達到了頂峰。在北佬控制區,與其說普通百姓不如說那些自稱有某個家世并且想要更多的人,憑借血統謀求地位獲得了空前成功。這類聲索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被卷入到全國性的地位層級之中。

移民潮停止后不久,北美的每個人不久就成為或者很快將成為擁有土生土長的父母養育的美國人,即當時地位卑微的移民不再抱著這個目標時,一個新的時代誕生了。

甚至在移民勢頭正健,并且他們在大城市中的數量超過本國出身的人時,民族主義的自由情緒當時變得如此強大,以至于未受到嚴格血統的障礙的影響。“移民的美國化”作為一場有組織的運動、作為一種思想,以及作為一個事實,已經使民眾對民族整體意識的忠誠超過對盎格魯-撒克遜血統的忠誠。中產階級和知識分子推動的融合了各種族和各民族的國家觀,遠遠超過了只關心“種族”血統以及血緣、家世的盎格魯-撒克遜觀念。此外,從愛爾蘭人到波多黎各人,每個全國性群體都慢慢贏得了地方政治權力。

建立一個血統制社會的嘗試仍在由相互矛盾的地方性構成的上流階層中持續:東部海濱是第一個定居的地點,那些原住家族存在時間要長于最近才定居于這個地區的家族。但存在一些在地方很杰出的家族,他們在新英格蘭的很多小城鎮中杰出的歷史跟任何波士頓家族一樣長;在南方存在一些小城鎮上的家族,他們對血統的延續性的要求絲毫不亞于最狂熱的波士頓名門望族;某些早期的加利福尼亞州家族,他們在自己時間框架中,強烈感受到自己比紐約的任何家族都更久遠更美好。各地也在經濟方面進行競爭。正如我們已經說過的,采礦家族、鐵路家族以及不動產家族,在各自行業、各自的地方和區域都有自己的建樹,巨額財富創造著本地家族的層級。

當階級結構牢固而穩定時,家族譜系就成為聲望的一個牢固和穩定的基礎。只有這時,各種各樣的禮儀約定和模式才能在一個牢固的經濟基礎中扎根和繁榮。當出現快速的經濟變化和人員的流動時,有錢的階級肯定會有自己的定位,而地位借口將崩塌,歷史悠久的偏見也將被一掃而光。從階級的觀點來看,1美元就是1美元;但從血統制社會的角度來看,金額完全一樣的兩筆錢(一筆是從四代繼承信托中得到的,一筆是上周從市場的真實拼殺中獲得的)是非常不同的兩筆錢。當財富新貴的金錢數額變得非常巨大時,人們將會怎樣?在1870年,(嫁給舊式不動產富豪的、擁有荷蘭移民出身的)阿斯特夫人遭遇(擁有粗俗鐵路財富和更加粗俗的祖父的)范德比爾特夫人時,將會有何感想?阿斯特夫人也將要失敗:在1883年,她將自己的名片留在了范德比爾特夫人的門口,并且接受了范德比爾特夫人華麗的化裝舞會的邀請。出現這種情形后,你就不必再炫耀自己的家世。可能跟其他地方一樣,在美國,基于血統的社會要么被時間淘汰,要么被粗俗的新富豪們收買。

在靠自己力量成功的社會環境中,新貴索要地位。他們迫切需要身份地位,而不是輕視它。在同一代人中,一些靠家族成功的男人和女人將新貴看作是侵入者、暴發戶和各個方面的外人而看不起他們。但在隨后或再往后的每一代人中,新貴就已經被接納成為上流階層公認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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