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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憑證

  • 蒸汽偃師
  • 顧芝
  • 3524字
  • 2018-11-27 16:26:20

余墨痕未曾想到,衛(wèi)業(yè)醇堂堂講經(jīng)院院首,發(fā)起怒來竟然如此無稽,便道,“我跟院首發(fā)誓做什么?我嫁人與否,與偃甲之學又有什么關系?”

衛(wèi)業(yè)醇嗤笑一聲,“也罷,你年紀尚小,不明白這些事理。我問你,你口口聲聲說一心追求偃甲之學,那么將來有了家庭,夫家由誰來照料?老人由誰來奉養(yǎng)?孩子由誰來哺育?你瞧不上大家門閥,小門小戶便準你胡來嗎?”

“……”

余墨痕想反駁,可是她沒能說出話來。

她其實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衛(wèi)業(yè)醇說的那樣。

比如像衛(wèi)家這樣的豪門,夫人們也不會日日照料家事、照管老小。替他們操心這些事情的下人有的是。

可是這當然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倘若如此,便又正中衛(wèi)業(yè)醇先前所言之事。而且,余墨痕都能想象得到,攀上高枝做籠中雀的女人,是不可能再去屬于男人的領域里拋頭露面、丟人現(xiàn)眼的。

“不是我逼你發(fā)誓,”衛(wèi)業(yè)醇道,“夫婦有別,倫理綱常便是如此。你要走這條路,瀆倫常,敗風俗,將來有的是苦頭要吃;別的先不提,至少婚姻之事,想也不要想了。”

余墨痕一時也想不出反駁他的理由,只好強撐,道,“那也不勞衛(wèi)院首掛心。”

“我是擔心你學業(yè)不成,回頭又來算計我的兒子。”

余墨痕聞言,立刻怒了,“我不會的!”

“你空口無憑,我不信你。”衛(wèi)業(yè)醇不緊不慢地道,“我聽說,余助教將來要去帝都機樞院高就。縱然路上可以風風光光地乘坐泛日鳶,一個預備役,在機樞院的食宿可是要自理的。又聽說余助教自小清貧,家里也沒個依靠。帝都米貴,不知道余助教將來能否自足啊。”

衛(wèi)業(yè)醇這幾句話,正戳中了余墨痕的要害。

她做助教之后,薪水雖然高了一些,替學生做功課等等私底下的交易卻都要停了,每月蟻穴的租金一交,再加上米面、稅賦等等,也不剩幾個子兒了。

余墨痕面色一冷,只覺得這衛(wèi)業(yè)醇好沒道理,先貶她妄攀高枝,又譏她求學之志,如今還要指摘她的家境。她之前一直勉力保持冷靜,這會兒也終于忍無可忍了。

她正要出言相譏,衛(wèi)業(yè)醇卻又道,“倘若余助教今天肯發(fā)下這個誓,我衛(wèi)家愿意資助你兩萬錢。”他不想把話說絕,太失風度,又找補了一句,“將來余助教若是曉得了事理,有心反悔,還請低頭做人,不要再提與臨遠結交一事,別叫我衛(wèi)家知曉,我也不會為難你。”

衛(wèi)業(yè)醇一向視相夫教子為女人的天職,他自然曉得,對于女人來說,這個誓約有些過分。

但衛(wèi)業(yè)醇會有這種做法,憤怒也只是原因之一;他真正想求得的,不過是給不懂事的兒子換個清白的名聲,賺一個更加穩(wěn)妥的前程。

衛(wèi)家極富,兩萬錢不過九牛一毛,微不足道;退一步講,如果余墨痕憑著這筆錢,僥幸混出點樣子,甚至將來真的學有所成,那他作為有教書育人之責的一院之首,也算積攢了一點功業(yè)。

余墨痕有些茫然。

她年紀還小,平日凈操心些掙錢的辦法。于婚姻之事上,她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個概念;這東西太過遙遠,有或沒有,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然而兩萬錢卻是實實在在的。

她從來沒有擁有過這么多的財富。可是她能夠想見,真要在帝都生存下去的話,即便是這樣大的一筆財產(chǎn),能不能把她的生活糊個周全,都是未知;唯一確定的是,以她自己手頭那連存款都稱不上的幾串錢,還沒踏進機樞院,估計就要餓斃街頭了。

這種對比,對于余墨痕來說,鮮明得沒有留下幻想的余地。

她沉默一會兒,點了點頭:“我答應。”

衛(wèi)府的人當天就給余墨痕結清了那兩萬錢。

余墨痕其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損失,本來,她跟衛(wèi)臨遠也沒什么特別的感情。

這筆錢更像是憑空飛來的橫財。她為了安全,把錢兌成了銀票,小心貼身收好;心里還不太踏實,做了好幾天漏財?shù)呢瑝簟?

她之后就沒有見過衛(wèi)臨遠了,可能真如衛(wèi)院首所說,衛(wèi)小將軍徹底放棄了講武堂的學業(yè),轉(zhuǎn)行經(jīng)商,做大事去了。

那支做過特殊設計的信號煙,也就沒能交給衛(wèi)臨遠。余墨痕也不想拿去給徐夫子看。這種設計小打小鬧,弄不好,還要被徐夫子說不務正業(yè)。

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余墨痕收到了帝都送來的信報。

如她所愿,遞給機樞院的申請通過了。

整個講武堂,獨她一份。

講武堂的學生,但凡在偃甲之學上有些追求,都有過去機樞院的念頭。

元憑之保舉余墨痕申請的職位是預備役,跟學生差不多,也不是正式任職;進入機樞院之后,還要通過層層選拔才能留下,要成為偃師,更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是,對于非帝國軍中要員子弟的普通學生、特別是哀葛這種窮鄉(xiāng)僻壤的學生而言,加入預備役,是真正投身于偃甲之學的道路上必經(jīng)的一步。

對于整個大齊帝國的學子而言,這或許也是最難走的一步。

機樞院名聲雖響,地方可不大,每年的預備役名額只有那么一百來個,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盡管連一向尖刻的徐夫子都認可了余墨痕的實力,但要不是機緣巧合,得了元憑之這個軍銜不低的人一紙推薦,余墨痕遞上去的申請,或許永遠都過不了關。

畢竟,哀葛的講武堂自設立以來,或許從來都沒能往機樞院送進去過一個學生。

余墨痕一舉高中,堪稱為哀葛創(chuàng)造了歷史性的突破,本來是該敲鑼打鼓地宣揚一番、漲一漲學生的志氣,或許還能吸引當?shù)啬切└接沟蹏L雅的土豪,叫他們做好準備,把家中快要足齡的孩子收拾好了送來。

可是余墨痕并不是講武堂的學生。

她做講武堂的助教,也的確參過訓、上過課,卻并不是像學生們那樣正正經(jīng)經(jīng)、按部就班地從頭學起。

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來,她只是胡亂地聽課、陪練、跑腿、打雜,最終得到的結果反而比正式的學生都要好。平日里她是助教,因為一直幫著學生們解決他們永遠沒辦法獨自完成的課業(yè),也算頗受愛戴。然而在申請進入機樞院一事上,她卻完完全全地站在了和一眾學生競爭的位置,往日收獲的種種贊嘆和吹捧,都成為了嫉恨滋長的源頭。

不僅學生們面子上過不去,此事對于講武堂來說,也著實有些尷尬。于是夫子教官們通通表現(xiàn)出了相當?shù)哪酰敍]發(fā)生過,提也不提。

那張信報上,按照慣例印著報喜的紅戳。徐夫子看了,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為余墨痕這小小的成就送上丁點溢美之詞。

對余墨痕而言,這也是常事了。畢竟,她十幾年的人生,基本上是被嫌棄大的,夸獎和鼓勵是甘美的果實,高高掛在枝頭,她卻是在塵土里奔走的小人兒,抬頭望一望,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夠了。

些許虛名,沒有便沒有罷。

唯一使她覺得麻煩的是,完全沒有人告訴她,該辦哪些手續(xù)、走哪些流程;帝都那傳說中的泛日鳶,到底會不會如愿飛來。

從哀葛去帝都,第一步就是過蚩魯山。山路艱險,余墨痕若是自己一個人去,實在兇多吉少。

她拿著那張喜慶的信報,不知所謂地糾結了許久。

她其實也腆著臉去問了一圈。然而管事的教官們一方面沒心思管她,一方面也實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互相一頓推諉,大半天過去,也沒能給出什么結果。

徐夫子有心相助,卻也沒什么好主意,只說實在不行,等講武堂的軍士回帝都述職的時候帶上她,總比她一個人行走要方便得多。只是路途遙遠,不知能否趕上去機樞院報到的期限;再者,一路的花費可能都得她自己來付。

余墨痕那筆錢來得不易,實在不忍心就這么花在路上。

她急得不行,臉上又不敢露出來,快要憋出一腦門子的包。

她著急歸著急,生活也沒什么變化,課照舊上,為二世祖?zhèn)児男≡钫张f開。

講武堂教的那點東西,對她來說已經(jīng)非常容易了。她嘴上說得順,心里又記掛著事情,難免有些跑神。

一堂小課說完,有學生按照禮數(shù)來跟她辭行的時候,余墨痕才意識到,已經(jīng)是這一學段的最后一節(jié)了。她縱然有那兩萬錢的資產(chǎn),此時還是立刻開始操心假期的生計。

學生們卻大多沉浸于文人所謂的“離愁”之中,一一執(zhí)手話別,很是熱切。

有個學生尤其熱絡。余墨痕跟他不算熟,想了半天這學生姓趙還是姓高;仔細看去,又覺得這人跟衛(wèi)臨遠有幾分相似。

不過哀葛這個地方,富家少年們的打扮也沒什么分別,都是一樣的綺襦紈绔,一樣的油頭粉面,從頭到腳,處處昭示著向理想中的帝國風尚靠攏的意圖。

那位姓氏不明的學生跟同窗們殷殷切切地告別了一圈,竟然還沒忘了余墨痕。他走上前來,端端正正地跟這位助教行了個禮。

余墨痕趕緊還禮。她年紀不見得比對方大,還要學著師長們的樣子,老氣橫秋地贈言一二,自己都覺得好笑,差點沒繃住。

那學生一副尊重的表情卻是無懈可擊。余墨痕也算熟悉好出身的人言辭之間的套路,都給他哄得有些不好意思。

臨了,那學生還不忘恭維余墨痕一兩句,“聽說老師高中機樞院,學生很是敬服。將來如果有幸于帝都相見,還要請您提攜一二。”

余墨痕正為此事發(fā)愁,聽見這話,趕忙道,“少爺可別這么說。我是僥幸罷了,能不能去帝都,還不一定呢。”

“老師不必自謙,您的才能,學生們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只是此去路途迢遙,幾千里路,怕是要走上二三十日。實在辛苦老師了。”

余墨痕眉頭一皺,還未開口,邊上一個嘴快的學生忽然插話了,“辛苦什么?不是說會派大船來接嗎?”

“你有所不知。”那不知道姓趙還是姓高的學生說著,目光轉(zhuǎn)回來,看了余墨痕一眼,面色里流露出幾分憐憫。他聲音壓低一些,道,“不過,老師該是知道的吧?帝都不會派泛日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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