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北云將腦子里想法丟開，還是先問問本人的意見吧，她已經有了幾個法子，不過需要他配合。

“今日我進宮，皇上提起你了……”

北云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隨后深呼一口氣又道：“此事弊大于利，你要明白最壞的結果是皇上借你的死來壓制喬將軍。”

至于他是怎么死的不要問，問就是喬峰干的。

李常流沉默片刻，走到北云身邊為她斟茶，低聲問道：“主上不想屬下離開？”

“此去必然兇險萬分，你無依無靠也才習武不到三年，我放心不下。”

“……主上，屬下想去。”

北云聞言手一頓，茶水都晃了些許出來，按照以往的風格，難道不是“主上不想屬下去，那屬下就不去了嗎？”

怎么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小六，你考慮清楚了？邊境可不是皇宮里那些小打小鬧。”北云皺眉凝重地問道。

“想清楚了。”李常流毫不猶豫。

北云嘆了口氣，也好也好，下來歷劫的哪能不吃一點苦：“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攔你。”

李常流沉悶地嗯了一聲，北云本想再說些什么但不知怎么的張了張嘴又吞了回去，屋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之中。

總感覺今天的李常流有些奇怪，但北云又說不上來哪里奇怪，明明之前他是這樣只做不說的冷性子，也總是將目光掛在她身上。

但今日她總覺得哪里不對。

是她多心了？

北云皺了皺眉頭，目光狐疑地在李常流身上逛了一圈，并沒有發現異常，只好放棄。

“讓人抬水來，我要焚香沐浴上仙臺。”

這種戰事，不管李常流去不去，她表面上都要好好卜算一番的。

北云沐浴是不用人伺候的，包括李常流。

他低順地將北云的外衣脫下，整理好她要用的物品和替換的衣物后，就退到了屏風后面。

但這次他并沒有離開，而是駐足在屏風后兩步的距離，與屏風浴桶之間的距離一樣。

他動作輕緩地轉過身，像是在做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可他只是轉過身，隔著屏幕默默地注視著屏風之上那團不可分辨形狀的影子。

屏風似隔絕不住他那幽深的目光，北云隱隱有所察覺，疑惑地喊了一句：“小六？”

“嗯。”

北云不解：“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分明平時也差不多的態度，怎么今日總覺得有些……黏糊？

屏風那頭的少年又嗯了一聲，北云也不催，直到她從浴桶中嘩啦一聲出來，擦拭掉身上的水漬套上少年準備好的禮衣。

那頭才突然響起少年有些嘶啞的聲音：“您會等我回來嗎？”

北云穿衣的手一頓，側頭看向聲音的方向，尋思他這般年紀，許是少年人心思敏感才會如此吧，故溫聲答道：“你且放心去，司天監會一直是你的靠山。”

“你呢？”少年固執地要一個答案。

“我自然也是如此。”

心大的北云沒有發現某人故意沒有用敬語，等她收拾好自己走出來，已經沒看到李常流了。

不禁有些犯嘀咕：“這孩子咋一陣一陣的。”

不過她也沒有放在心上，別看平時李常流十分低微的樣子，但這都是他自己硬要如此的。

北云對他并不苛刻，現在就算他沒打聲招呼就走了，她也只是獨自去了仙臺卜算。

觀星問卜，以北云的本事很快就結束了，但這仙臺的燈一亮起，不燃一整夜的話反而會叫宮里那位不放心。

占卜結果為險勝，戰事會迎來大捷，只是易出變故，要小心后方暗箭。

這倒是很符合皇上的計劃，北云想了想，將后方二字劃掉，又加在險勝前加了一句兇，皇族血脈鎮壓可扭轉戰局，才將結果送進了宮。

皇上果然很滿意，這下他便拿著北云的卜算結果，很快就下旨讓李常流隨軍督戰，還賜給他一柄寶劍，可先斬后奏。

這下可看傻了不少人，皇上已經漠視了這六皇子這么久，怎么突然又看到他了？

難道北云國師真的想扶持六皇子？

但坐在高位的人都看出了問題所在：喬峰傲慢無比，就是在皇上面前都沒收斂多少，這六皇子領的可不是個好差事。

北云在宣旨之時也在，她沒錯過喬峰眼中閃過的那抹殺氣。

……看來還得多派幾個人保護李常流。

十七載，李常流第一次從他那所謂的父皇手中接過什么，他看著手中寶劍，眉眼冰冷，沒有一點欣喜。

“早去早回，此符貼身放著可護你平安。”

送行之際，北云將一枚平安符遞給李常流，看著少年身披戰甲頗為意氣風發的模樣莫名也有了一絲惆悵。

她其實為李常流單獨卜過一卦，大兇，但只要意志力夠堅強便能熬過，這就不好直接與他說了。

“我會的。”李常流利落上馬，深深地看了那如玉如竹護他諸多的男子，“等我回來。”

看著他駕馬追上行軍隊伍，姚易沒忍住也往前走了兩步：“這小子怎么開始沒大沒小了，還‘等我回來’，他以為在和誰說話呢？”

“……你有大有小了？他是六皇子。”北云幫著辯解了一句，但又想起自己下凡完全被這人帶來的無妄之災，便又哼了一聲，“你說的對，我是他主子，沒大沒小，回來罰抄！”

姚易撓撓頭，主子還是太良善寬厚了，就算想起自己是主子，這懲罰還不如打一頓重呢。

可惜了，這小子走了，少了一個人陪他練手了。

北云也有些不太習慣，入奢容易入簡難，才兩年多的時間，北云就習慣了身邊有一個人事無巨細地照顧她。

換成了慢一拍的姚易后，北云總覺得有些不得勁。

“果水呢？”北云不喝茶，外出都會帶著各種果酒、或者沒有度數的泡果水。

“這……屬下這次忘記了。”姚易一臉苦惱，“以往都是六皇子帶著的。”

“……”被說了，說多了她都有些想他了。

不過這也只是一開始的不適應，沒多久，北云的身邊就又恢復了正常。

邊境的戰況也不斷傳來，一開始都是各種捷報，仿佛在打北云的臉一般，但很快他們被反將一軍，戰況急轉直下。

連喬峰這名大將都身受重傷，李常流更是以身作餌，將對方將領擊殺后失蹤了整整七天才被找回來。

相比李常流那邊的危機四伏，北云這邊就安逸很多了，但她也有煩心事：她已經年近三十，不斷有人開始給她進獻美人。

連皇上都開玩笑地說要嫁個公主給她。

其他人就算了，皇上的玩笑話可不能當做玩笑話來聽，于是北云干脆宣布，自己作為通天意的中介早已失去普通人正常的反應和生子能力。

此消息一出，不少人嘩然，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帶著一股子憐惜，但好歹沒有人再給她送美人了。

只不過這消息沒那么快傳出去，于是北云才清凈了幾天就收到了李常流派人加急送來的消息：“勿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