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俘虜的第三日，北云這才見到了軍營掌權的主帥。

主位上，是一名中年將軍，看似氣勢很足但北云一眼就看出他內里虧空得厲害，被長年酒色掏空了身體。

“你便是宋鈺，大涼國的軍師？大涼國什么時候有這等英年才俊了。宋，是昭國姓吧。”

主帥渾濁的眼睛被沉重的眼皮擠得只剩下一條縫，看人時總給人一種陰狠的感覺。

“在下是江流兒，在昭國被領養，隨了養父母的姓。”

主帥忽而猛拍案牘，怒聲道：“你是昭國養大又為何恩將仇報去為大涼國賣命！”

北云絲毫沒有被嚇倒，她腰背挺拔如松柏，即使被責問也依舊平靜。

“嚴格算起來在下只是一名隨軍醫師，醫師眼中不分昭國大涼國。若要說什么恩情，在下也在昭國義診五年，問心無愧，更何況在下養父母因為昭國皇室私利而死，也該恨昭國才是。”

主帥蠕動著嘴唇，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只能干巴巴地說道：“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污蔑皇室。”

“比不得將軍古稀之年還要坐鎮軍中，將軍大義。”

北云抱拳，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氣得其實才四十多歲的主帥再次拍得案牘作響。

“簡直膽大包天，竟然敢羞辱本帥，來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在外頭當背景的宋錦文立馬上前阻止：“大涼國使者隨時可能來和談，古將軍若打了她，那便是惡意破壞兩國關系。”

“呵，宋錦文，如今可是我掌管軍中上下事務。”

“提醒古將軍，圣上并沒有下旨降我職，我如今還是與你同級，事關和談，我有權干涉。”

“好，好，好！這半月你不管不問，我還以為你是個審時度勢的。果然會咬人的狗都不叫。”

宋錦文不予理會，帶著北云離開帥帳。

“他心眼小，今夜你在我營帳休息。”

“好。”

北云回答得太過干脆，反而叫宋錦文頓了頓腳步：“晚上可能會有點亂，你不要亂跑。”

“嗯。”北云應下，思考片刻問道，“花洛國那邊試探得怎么樣了？”

宋錦文沒有回答，帶她進了營帳喚人送來晚飯。

北云啃了口饅頭郁悶不已，這也不算機密吧，干嘛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我向他們透漏了落日國刺客的存在，他們派來的新使團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宋錦文突然說道：“古建華與落日國恐怕有些交易，他曾試圖派人刺殺公主。為了破壞和談，這幾天估計也會派人來殺你。”

北云楞了楞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回答她之前的問題。

他的意思應該是花洛國站公主這邊吧，這倒省了很多事。

“哦。”北云知趣地不延續話題，她現在身份特殊問多了容易被懷疑。

宋錦文一臉欲言又止，看得北云都難受。

“兄長可還有什么要問的？”

“你……你要記得你是女子。”

“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我不是照樣行醫看病，還上過戰場。”

聞言，以為他輕視女子的北云不樂意了，雖然她為了隱藏身份在東仙界也扮做男子但不代表她不愿意作為女子而活。

她只是……

不小心回憶起討厭的人，北云皺起了眉頭，原本柔和的雙目露出厭惡以及冰冷。

宋錦文頭一回見她如此生氣，除了最開始見面時有些冷淡抵觸，再見面之后他從來看見的鈺兒永遠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對什么人都帶著一股善意友好。

而現在的鈺兒，渾身散發著活人勿近的氣息，眉頭緊鎖，即使她長睫濃密也遮擋不住其中的寒意。

宋錦文有些僵硬，鈺兒這么討厭她女子的身份嗎？

“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愿意你陷太深，那公主再喜歡你也只是表面喜歡，知道了你的身份以后難免會惱羞成怒。”

“嗯，兄長你誤會了，我對她無意……有機會我會與她說清楚。”

北云輕吐一口氣，閉眼壓下心中的厭惡，恢復君子的模樣，只是臉色依舊不太好。

“你好好休息吧，晚上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

宋錦文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默默收了碗筷離開。

北云也沒心情解釋。

是夜，帳外傳來冷兵器交錯的聲音，以及噪雜聲。北云翻了個身重新閉眼，今晚宋錦文應該是打算對古建華下手了。

刺殺公主，又刺殺大涼國俘虜，就算不能找到他與落日國往來的信件，也能告他一告了。

第二日，北云果然沒有再見到那個古將軍。

“九叔，你們小少主呢。”

“還在議事呢。”

暗九年齡大了已經不再做暗衛，因著他與北云比較熟悉，所以被派來照顧她。

“這附近可有什么可以洗浴的溪流？”

幾天沒換洗，她身上都快長虱子了。

暗九聞言一愣，考慮到她的傷口于是說道：“小小姐，你身上有傷，用涼水不好，屬下去燒些熱水。”

“不必了我身體好，裂開的傷口也開始結痂了，你去拿套兄長的常服過來，帶我去一處無人的溪流就好。”

暗九只能點點頭轉身離開……找宋錦文告狀去了。

北云還在奇怪怎么去這么久，就看到宋錦文拿著一套衣服過來了。

“兄長……你不是在忙嗎？”北云瞪了旁邊的暗九一眼才略帶心虛地笑道。

“別瞪了，他做的沒錯，你傷口沒好全又身份特殊，不適合去外頭洗。我已經吩咐人燒了熱水，你今日先擦擦身子，明日進城再好好洗洗。”

昨日不歡而散，宋錦文原還擔心，看到她這副心虛的模樣反而放心了些。

“要撤兵了？”北云疑惑道。

“嗯，和大涼國談好了，先休戰進行談判，雙方都撤兵。”

這也在北云的預料之中，不過比她預計的快了許多，看來大涼國的確很看重她這個先皇后之女。

宋錦文重新掌握軍中事務，北云的待遇也直線上升，回城后也不拘著她行動，只是讓暗九保護她的安全。

北云還得以機會送了送回花洛國的莫琴，莫琴知道她是大涼國軍師的時候有些遺憾，但身邊寸步不離的大臣讓她欲言又止，只能隨他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