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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被窩里的皇太孫.8

魏國公府,梨香院。

陸庸看駐足在這一方小院前,盯著梨香院三字,問身旁的魏國公李勛:“這里住的是誰?”

李勛仔細想了想,猶疑道:“似乎是我家大娘子的院子……”

趁著陸庸端詳月亮門的功夫,李勛忙用衣袍擦了擦額角的汗——

他生得圓潤,腰圍甚寬,在地上戳著的樣子像個圓滾滾的球,自從正門迎接陸庸,他便陪著一路行至此處。

陸庸是武人,步子大又走得快,又不肯讓隨從陪侍,只能由他這個國公爺親自跟著,一路上連小跑帶顛,可真累煞了他。

陸庸抬腳便邁了進去。

這一方小院頗為清幽,兩側修竹茂密,只有一條羊腸小道,一轉角,假山池塘錯落有致,抬首,便見繡樓上有白衣女子側身倚坐在圍欄旁,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案上的棋盤。

那女子眉眼似煙雨浸潤過,弧度柔和,修頸玉頜,玉指纖纖,墨發如瀑,好一個臨水照花人。

她抬眼往這里一望——

笑意漠漠,氣度雍容。

那張柔軟的臉孔更似乎某種不甚服帖的假面,悄無聲息地透露出那人原本攝人心魂的氣質,教人側目。

陸庸自詡閱過諸多絕色,清高者如他家四夫人,當世數得上名號的才女,不及她雍容。高貴者如他大夫人,身份貴重的長公主,不及她出塵。更不要說妖嬈嫵媚的三夫人,郢都花魁,嬌艷妖嬈反倒顯得艷俗起來,在這女子面前成了庸脂俗粉。

他活了小半輩子,所見容貌絕色者不知幾何,從未見任何女子能如此從容不迫氣勢驚人。

陸庸甚至下意識看了眼李勛,這副滿腦肥腸的面孔,如何生的出這樣的女兒?

李勛顯然也是沒料到自己家的大娘子居然是這般人物,一時竟看呆了。

陸庸一抬腿便躍上小樓二層,八尺男兒如乳燕般落地輕巧無聲。

他在蕭綏面前站定,似笑非笑——

罡風凝成一線,悄無聲息地直逼蕭綏雙目!

若被戳到,定會從此成為一個瞎子!

但凡武者,突遇攻擊,必會出手反擊,尤其他攻擊的地方是人體最脆弱之處,必然只剩下身體最本能最真實的反應,陸庸不相信,有人的定力會可怕到連身體本能的反應都控制得住!

須臾間,罡風已逼至眼睫!

蕭綏如若不覺,手中白子緩緩推出,穩穩落下——

“啪嗒”。

棋子入局中,聲音清脆。

連睫毛都沒抬半分。

陸庸出手如電,在她面前輕輕一拂,罡風消散無形。

蕭綏這才察覺到有人,抬起頭來,起身一福,微笑道:“妾見過陸大人。”

不愧是天道寵兒,即使年近五十,依然被歲月格外優待。

如果說,男人經過歲月的磨合沉淀,就會如濃醇美酒愈發醺人,陸庸便是靜心釀制的最好的那一杯,聞之欲醉,飲之,則唇齒留香。

但這些和蕭綏都是沒有什么關系了,成熟男人衣袖間濃重的麝香氣味,讓她十分不喜。

她一偏頭,避過陸庸欲擒住她下巴的手:“陸大人,還請您自重。”

陸庸聞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誰?”

蕭綏乖巧地解釋道:“能讓父親親自隨侍在身側的人不多,聽聞韓相已經年過古稀,妾便想著是陸大人。”

陸庸聞言朗聲而笑:“七竅心腸,不辜負這等樣貌。”

蕭綏笑而不語。

陸庸將目光從她的笑容移到棋盤上。

陸家雖為小族,陸庸也算世家子弟出身,自然懂棋,觀她棋盤,黑白膠著,只見黑子于右下角提劫,白子緊隨其上,十幾手之后,輪到白子提劫——

此刻白子僅有一劫材,黑子兩劫材,若白子應劫,黑子提劫后白子應劫的劫材不足,白子毅然消劫,壯士斷腕!

黑子提劫而上,白子僅剩一劫材,黑子黏上,此刻兩者又都只剩一劫材!

白子吃黑兩子,黑子提劫,此刻白子已無劫材可用,只能任黑子吃其兩子順勢再做劫材。

黑子無劫材可找,又重新回至最初。

循環往復,周而復始,長生劫已生。

長生棋,幾乎只在傳說中出現過,沒想到今日竟被區區一個女子下了出來。

可稱國手!

陸庸盯著蕭綏,雙目陡然閃現一抹異色,如此容色如此才華,若收入府中隨時置于掌間把玩,豈不快哉?

這便是這種身份尊貴的男人特有的劣根性了,見到出眾的女子便想著征服,像玩一場集卡游戲,但凡能入眼的,便想得到,得到了就代表著從身到心盡數臣服,也就不再珍惜了——

蕭綏覺察到他的心思,暗自冷笑。

這種馬男居然打上了她的主意?

她淡淡道:“男女大防,陸大人若無事……”

陸庸截斷她的話:“小娘子這話便錯了,非但有事,還是公事。”

“小娘子”不過尋常稱呼,但這三字從陸庸舌尖慢悠悠地挑出來,帶著股調笑般得散漫輕佻。

蕭綏不悅地蹙眉不語。

這倒讓陸庸頗感新奇。

要知道,他女人緣一向好的出奇,無論清高的高貴的,只要他勾勾手指,便會把她們迷的七葷八素,大把大把地撲上來,趕都趕不走。

如此明目張膽不假辭色地對待他的,至今還只遇上這一個。

見蕭綏不說話,陸庸只得擺起官架子,沉聲道:“本官來此,是問你回府那日所遇之事。”

“那日一黑衣歹人陡然出現,直接出手擊斃拱衛司的眾人,妾當時于車中瑟瑟不敢出聲,不知怎的,卻被他發現了,直接朝妾一揮手,妾只覺得胸口一痛,便昏死過去,待醒來已身在府中,剩下的不得而知了。”

陸庸聽她思路清晰敘述流暢,眼中掠過一抹陰鷙,追問道:“你那日為何會滯留在那處?”

“妾那日回京,路遇拱衛司數騎,偏要妾出面查驗,小婢怕于妾名聲有損,不允,遂與諸位官老爺爭執起來。”

蕭綏抬起臉,意有所指地陸庸道:“妾原本以為,那是低賤之人的粗鄙,才對國公府大小姐做出如此放肆之舉,現在看來,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樣學樣。”

這是罵陸庸出身低賤,不懂禮數。

陸庸自然聽懂了她語中之意,臉色陡然陰沉下來。

兩人正沉默著,李勛終于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陸庸都上來了,他這個當爹的也顧不上什么“外言不入于梱,內言不出于梱”了。

陸庸一見他上來,袖袍下指尖一動,一道勁風無聲襲向李勛腳下,李勛還未站定,就朝蕭綏撲去!

李勛人在半空中,無處著力,伸著短胳膊到處亂抓,慌亂無措間肥厚的手掌一巴掌拍上蕭綏單薄的脊背——

蕭綏不敢顯露武功,被他推得一個踉蹌,眼見就要從這二樓欄桿上跌下去!

她暗暗咬牙,驚呼一聲,故作無措,死死抓住做壁上觀的陸庸,就算從這高樓上掉下去,也要拖他墊背!

哪知陸庸低笑一聲,長臂一卷,一旋身把她帶進懷中!

他左手抱著蕭綏,右手重重按在她胸前傷處!

劇烈的痛楚襲來,蕭綏一僵。

她豁然抬首望向陸庸。

陸庸亦有所覺,眼中殺機陡現!

偷賬本之人胸前三寸中了他一掌!

而她身上正好有傷!

現在處在魏國公府,若在此時被察覺身份,恐難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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