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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牢牢地記住一個可怕的孩子。我至今沒有弄懂,為什么所有的孩子都怕他,都恭維他,都對他唯命是從。現在我唯一明了的是,我之所以怕那棵白皮松,是因為那個可怕的孩子把黏黏的松脂抹在我的頭發上,他說否則他就不跟我好。他不跟誰好誰就要孤立,他不跟誰好所有的孩子就都不跟誰好,誰就要倒霉了。他長得又矮又瘦,臉上有一條條那么小的孩子難得的皺紋兒,但他有一種奇怪的(令我至今都感到奇怪的)力量。他只要說他第一跟誰好,誰就會特別高興;他說他第二跟誰好、第三跟誰好、第四跟誰好……最末跟誰好,所有的孩子就都為自己的位置感到欣慰或者悲傷。他有一種非凡的才能。現在我想,他的才能在于,他準確地感覺到了孩子們之間的強弱差別,因而把他們的位置編排得恰如其分,令人折服。他喜歡借此實現他的才能。但是一個孩子具有這樣的才能,真是莫測高深的一種神秘,我現在仍有時戰戰兢兢地想,那個可怕的孩子和那種可怕的才能,非是上帝必要的一種設計不可。否則怎么會呢?他是個天才。不錯,那也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