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上,蔚藍的天際偶爾飄飛著幾條如絮的流云……
寧靜安詳的草原之上有一灣水如鏡,映著凈藍的天空,無聲息地流逝著。
在那一灣水道之上則伏著一群饑渴的狼和人。猙獰的戈甲,散落的血腥味讓著寧靜的水畔更生一種別樣的美麗。
無聲息之間,狼群和人群都匆匆來往于那水畔和血跡旁進食,然而還是饑餓無比。狼群和人群的眼睛似乎都因為饑餓散發出幽幽的綠光。
但是即使如此,這群狼還有這群人還是相安無事,只是沉默地往胃中填充一點微微清甜的水,然后抬頭望向那立于最前端的銀甲和白狼。
風,呼呼刮過天際,吹得茂盛的水草一低。然而周圍的獸群還是對這一片水域敬而遠之。同樣逐水草而居的草原人也沒有在這里結有絲毫帳篷。聽不見蒼遠的牧歌,只有壓抑的寂靜……
忽然,蘇橫消瘦的臉龐忽然抬起,眼中似也散發出恐怖的綠光!
風中有馬蹄聲傳來,一群……
水草之中一個個腦袋抬起,盡皆散發出綠光。然而他們還是按捺著,等待著……
終于遇到了敵人了。蘇橫臉上的神色不禁輕松了些許。他怕,他一直遇不到敵人,會帶著狼騎兵迷失在草原之中。要知道以戰養戰說起來簡單,但是七千狼騎的補給可不是一個小問題。而蘇橫一路奔襲而來,更是一個草原部落都沒有遇到。只是靠狼哨和少量狼騎去狩獵獸群作為補給也支撐不了太久的。七千狼騎已經饑餓了太久了。如果不是蘇橫一直屹立,或許已經出現人狼互食的慘劇了。
甚至蘇橫都會不時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莽撞了,如果真的一直再遇不到敵人,哪怕現在退回去,蘇橫耗費心血建立的狼騎也會崩潰了。因為他們根本回不去了!所以蘇橫只有站在最前方,一力前行著。乞求遇到敵人,因為敵人就是補給!敵人所攜帶的干糧飲食,敵人的血肉,敵人的坐騎,都是這支饑渴了許久的狼騎所渴望的。
而現在,敵人終于來了!
但蘇橫還是壓抑住因為饑渴而顫抖的手,沉穩地握住長槍。
看著周圍一雙雙冒著綠光的眼睛,還有幾分理智的狼騎將軍包括關鴻心中突然生出莫大的恐懼。誠然,這幾天他們也吃了不少生鮮的血肉。但是這一次……
蘇橫篤定敵人會到這一片水域來!就像狼群于水旁狩獵前來飲水的牛羊一樣。
風吹低水草,人和狼紛紛都壓低自己的身姿和呼吸,一股壓抑的肅殺的氣氛散發開來。蘇橫也伏低于水草之中,蓄勢待發。
終于,那馬蹄聲漸近……
忽然,蘇橫聽到了一聲聲驚慌的馬嘶聲。那馬蹄聲亂了!敵人已到了百米之外!
蘇橫猛地飛身躍上白狼背上,沖殺而出,大聲嘶喊著:“嗷……嗷嗷……”
蘇橫就像要把心中所有郁積的壓力和饑餓全都要發泄出來一樣,他已經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了,只有像野獸一樣吶喊。他的眼中散發出綠光!整個人卻與白狼沖刺的節奏相合,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獵物……
嗷……嗷嗷嗷……
一道道人影騎狼沖殺而出,揮舞著寒光閃閃的槍矛,比草原人更加野蠻嗜血的模樣。一雙雙眼睛都散發出懾人的綠光。還有沒來得及上狼背的人影摔倒了,匆匆爬起來,緊握住手中槍矛,沖殺過來……
馬蹄聲亂了!
無論那些草原人怎么吆喝喊叫,無論他們馬術怎樣高明,面對七千饑餓沖殺過來的天敵,哪怕是野性難馴的草原戰馬也不禁心生畏懼起來了。
有人開始逃了!
草原人沒有先鋒的概念,這只是一支幾百人的斥候而已。面對七千狼騎根本沒有一戰之力。所以,悍勇如草原人在有人開始逃之后,也紛紛掉頭逃亡了起來。
但是那白狼銀甲如一道白色閃電,迅速沖入斥候群中,一槍一槍,把一個個人劈倒,把一匹匹戰馬掀殺!神勇無比!
看到草原斥候開始逃亡,狼騎追逐的戰線無聲息之間忽然拉長著,變得如一個半合的巨大弧線,如一張巨大的張著的嘴巴,想要一口吞噬這數百斥候!饒是如此饑餓,狼騎也沒有忘記了狩獵的戰術!
無論是斥候還是戰馬的腳步都亂了,呼吸亂了……
慌忙之間,一道道響箭射向天空,凄厲無比,就如同最后的哀嚎。
絕望,吞噬著這一群草原斥候!
那白馬銀甲如與死亡同舞的邪惡戰神,悍勇無敵,一人一狼一槍就不斷撕扯著這數百孱弱的斥候的陣型,如同餓狼口中最鋒利的牙齒。
然后,一把大刀,一把長矛,一把把達到,一把把長槍沖殺于這個支離破碎的陣型中,就如同最猙獰饑餓的牙齒撕碎著口腔之中的獵物。沒有余地,饑餓得喪失大部分理智的狼騎連一匹戰馬都沒有留。一大灘的血匯聚滋養著這片繁茂的水草。
整個戰場忽然安靜了下來,天空呼嘯的最后一根響箭也無力墜落下來。
藍天白云草原依舊。
七千狼騎慢慢圍攏過來,安靜地看向那白狼銀甲,按捺住饑渴的綠光。
蘇橫吸了口氣,仿佛在緩慢驅散剛剛廝殺一番的疲憊,然后寶劍出鞘。
蘇橫看著腳下橫陳的人尸,馬尸,淋漓的鮮血,森白的骨茬,最終,蘇橫緊咬著牙,寶劍伸向一具人尸,慢慢切割。然后切下一大塊鮮血淋漓的肉,用寶劍穿起又高高舉高,近乎有些凄厲地咆哮道:“吃!”
七千狼騎,一個個人一匹匹狼紛紛抬頭望向那白馬銀甲,眼中似乎有著莫名的信念在滋生。
終于,蘇橫環視了七千狼騎一眼,然后把劍上血肉放到口邊,睜大雙眼大口撕咬下去,滿嘴鮮血淋漓!
七千狼騎齊埋首!
尚有些理智的幾位狼騎將軍則看到蘇橫臉上似乎有著痛苦,有著忍耐。他們心下不忍,紛紛埋首于這片尸體橫陳的戰場分辨人尸還是馬尸,選出馬尸慢慢切割,有的還講那血肉在水里胡亂洗了一遍……
關鴻慢慢咀嚼著嘴里的血腥,走向蘇橫身邊,表情復雜地看向著白狼銀甲道:“您就不怕被所有人摒棄嗎?”
蘇橫回頭看了關鴻一眼道:“總要有人去接近黑暗,守護或者開辟光明。”
關鴻點了點頭又道:“可是您,您可是……”
蘇橫揮了揮手打斷關鴻的話,搖了搖頭道:“如果我們深陷黑暗,我更不會拋棄自己的兄弟!如果被所有人都摒棄,就讓我們一路前行,走向那最黑暗的深淵之中安眠吧。”
關鴻聞言,低頭垂眸道:“吾此生定不會走在將軍對面!”
蘇橫點了點頭,輕輕喃道:“只是我守護的光明,距離我越來越遙遠了。三年,十年,三十年……”
關鴻沒有說話,無聲地靜立在蘇橫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