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風而逝……
安若一行走到連綿的要塞之前,望著另一端的秦國群山。他們已經到了草原與西地的邊界,隱約之間可以看見那城墻之上,兵士肅立,戰旗飛揚……
白貓和龍雀紛紛看向安若。他們是要這樣普普通通地進入秦國嗎?雖然秦國對于草原還沒有邊禁,但是防范從來不缺。而安若一行人的特征也太明顯了吧。
而且坐鎮這一片要塞的是秦國五大將軍之一的衛征大將軍,自上個時代殘存的大人物之一,在上個時代更是魔神一般的猛將。安若是誰?來到這片西地他又是怎樣的態度?對于這一點,白帝的好奇甚至甚過對于天道逝去那一戰的全貌的好奇。因為從安若身上,它感到熟悉又陌生……
西地可不同于其他地方。從上個時代的超然地位說起,西地雖然消弭了太多傳承,但是同樣遺留著最多的余燼,最顯而易見但就是秦王城!整個秦國,作為帝國的異姓封土依舊長久而強盛地存在著!
西地,對于天下很多能夠達到一定層次的人們來說都是意義非凡的。而白帝很好奇,安若對于這一片西地的態度。
將要邁過那一片要塞,進入西地了,白貓很注意安若的反應。
而對于龍雀的注視來說,只是因為他們進入草原以來第一次要再次進入這片人聲喧囂的紅塵了,只是因為安若漸漸慢下來又慢慢停住了的腳步。
安若略微沉默,他知道自己肩頭的白貓正在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安若微瞇著眼睛,看著那一片連綿的城墻,然后緩緩轉頭道:“你還沒試過在崇山峻嶺之間翱翔的感覺吧?”
龍雀想了想道:“除了大雪山那次。”
安若則搖了搖頭道:“西地群山和大雪山是不一樣的。在大雪山更能體會速度的快感,而在西地,更能感受到翱翔的感覺……”
龍雀聽了,只是注視著安若。
安若又道:“海音應該會喜歡的。”
龍雀想了想,然后興奮地點了點頭。
然后龍雀從懷中又取出一個海螺嗚嗚地吹響了起來,隨著草原上的風消失在天際。
白貓微微側目,而安若則閉眼聆聽著什么。
風,不倦的風,不知從何地而來,往何處而去,帶走春秋枯榮……
蒼茫向天邊的綠色,橫隔天地的灰黑輪廓,烈烈戰旗聲,風吹戈甲鳴……
安若在閉目聆聽著,神色安詳,就如一場酣眠一般。
嗚嗚……呼呼……嗚嗚……
無形的浪湮沒于天地盡頭……
風中似乎有股濕潤的味道。
……
天上的云被穿破,一個小小的黑點如同塵埃在天上浮現,流浪,逆風……
優美而潔白的雙翼剪過天上流云,呼地打了幾個卷兒又逝去,就仿佛腳步踏過水面點起的漣漪……
風聲似乎變烈了少許,日頭漸漸偏移了一格又一格,龍雀還是在嗚嗚吹奏著,立于風中,浪中……就像為搏擊風云的海音指引著方向……
安若站于前方,沉默地佇望著那一片西地。
白貓蹲在安若的肩頭,亦在沉默著。
忽然,安若和白貓一起轉頭,看向彼此,同時想要開口,又同時沉默……
最終,安若又轉過目光。
白貓道:“你不必和我一起去蠻荒的。”
安若道:“我曾于那片大漠之中滯留。”說著,安若伸手指向東南方向。
本來毫無關聯的兩句話,讓白貓眼睛微瞇道:“為何去往故京?”
安若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白貓有些驚訝。
然后,白貓又道:“為何去往草原?”
安若沉默了一下道:“也許想去看看風景吧,也許想著去追隨你……”
白貓頓了一頓又問道:“那些朱丹是什么?”
白貓的眼睛盯著安若的側臉,仿佛早已知道了答案一般。
安若的眼睛則依舊失神地看向天邊道:“我的血!”
白貓沉默著點了點頭,然后又思索了些許時候才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安若點了點頭道:“知道。”
白貓又似詢問又似肯定地道:“你如何知道我會去往草原?”
“一段像夢一樣的畫面……這個世界可以是死的,也可以是活的……”安若幾乎有些木訥地答道。
白貓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一嘆,然后耷拉下腦袋,張嘴打了一個無聊的哈欠。
安若也是沉默了下來,目光發散,天地一片蒙蒙似霧……
有些話,有些猜測他憋在心中不知許久了……
風,還在天地之間席卷,就像時間不倦的步伐在空間中行走一樣。
白貓閉上了眼,并輕微地打起了呼嚕,但是它睡著了嗎?
和丑兒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安若也是每晚都會閉上眼,打起輕聲的柔和的呼嚕聲,可是依舊在傾聽黑暗中不倦的風聲,去漫無邊際的思考或者放空自己……
而且每天早上,感受著天光溫度的輕微變化,感受到天剛剛蒙蒙亮,丑兒就起床離去,去狩狼,去打水,然后把自己叫醒,然后自己依舊一幅剛剛睡醒的模樣……
若非丑兒如此孜孜不倦,一天又一天,安若又怎會如此心軟?
細數著天地逝去的腳步,一天又一天,安若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是什么。不,他知道,他隱隱有所預感并清楚地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
然而只有遇到白貓,安若才能說出些許輪廓,并且自信白貓會明白。因為它是白帝!
事實上,白貓打起了哈欠并漸漸響起呼嚕聲,就像看倦了孩子們玩鬧了一樣。
在白貓安詳的呼嚕聲中,安若也覺得眼前這一片模糊的天地一片安詳。于是他閉上了眼,傾聽著,耳畔的呼嚕聲,天地之間的風聲,遠方的戰旗吹響……
嗚嗚如浪的海螺聲還如同潮水一般,一浪一浪在天地之間漫過……
天空之上的日頭不倦地灑落著熱量,蒸發著一切升騰的活力。
海音自天邊而來……
安若閉著眼跳躍,似乎跳入無盡的黑暗深淵之中一樣。肩頭,安詳的呼嚕聲依舊……
龍雀坐在海音的頸部,溫柔地為海音梳理羽毛,同時手中一點一點吃著海音為她帶來的海的味道……
衛征一身戎裝立于墻頭,日復一日,風吹雨打……
忽地,衛征皺眉地望向側上方,一個頗大的黑點破風而去。
若是在十一年前的西地,誰人敢在西地要塞前破空而去?空域,空間,有他一將在此,皆可鎮之!哪怕是帝境,也得乖乖走關入境,因為這里是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