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章 棋局(下)
- 浪客劍行
- 陶熙
- 16974字
- 2018-10-07 16:01:16
不一會兒,清零上場,朗聲說道:“國選第二輪比試開始,第一場,燕云賈道是,對羌國央吉瑪。”
賈道是卦沒算完,聽到通報,只得嘆一口氣,收起掛盤,再次上場。
羌國派出的是武僧央吉瑪,羌國乃是佛國,舉國上下,大多都是修行之人,甚少參與中土事務,在七國之中最為神秘,傳說當年曾有一批旁門左道之士,聽說羌國金般寺有上等的內功心法,遂集結在一起,不辭辛勞遠上羌國,想要盜取這上等心法,卻不料沒有一人最后回歸中土,關于這些人的下落眾說紛紜,一說是他們已經偷到了絕世武功,但因為分贓不均,結果自相殘殺一個不剩,另一說是這些人統統被擒,囚于寺內接受佛祖感化,至于到底如何,也無從知曉了。
央吉瑪穿一般喇嘛裝,帶著一把刀,走上場來,雙手合十,向賈道是行佛家禮,賈道是是道家人,不方便回佛家禮,只得掐個子午印,回道家禮。
雙方站定,賈道是緩緩拔出劍來,眼睛卻一直盯著央吉瑪手上的刀,他只聽說羌國武僧練的一般是普通的羅漢拳降龍掌之類的拳腳功夫,卻從來沒見過武僧使刀,心下惴惴,不敢主動進招。先前對陣劉青山時,雖然也不知對方底細,但至少知道他使的是中土功夫,所以便先行進招試探,可這羌國的武功實在是太過神秘,就算是想試探,也不知應該從那個方向試起,只得站在原地,心下暗道:“怎么今天凈是碰到這些毫無頭緒的對手。”
只見央吉瑪拔出到來,竟直直的向賈道是走去,一般出招,大多是用輕功欺身,方可打個措手不及,可這武僧只管大步向前,腳下看來沒有絲毫運功的痕跡。賈道是大惑不解,不知央吉瑪到底是作何打算,央吉瑪幾步走到了賈道是面前,只是舉刀直直劈下,毫無招式可言,賈道是腳尖一點,向后一撤,便輕輕的避開了。央吉瑪舉起刀來,又是直直的走向賈道是,再次劈下,賈道是又是往后一蹭,輕輕避開這一擊,這兩下看起來完全像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拿著刀亂砍。央吉瑪只是舉刀追趕,賈道是不斷跳開,兩人形狀滑稽,像是一個成年人在拿糖逗一個小孩一樣。
眾人看著也甚是疑惑,但是看久了還是忍不住一個個笑起來,霎時間,這演武場變得像是馬戲場一般。只有少數的幾個高手面不改色,已經看出了里面的門道。這賈道是的確是在不斷后撤,左右躲避,但是每次躲避,距離都越拉越遠,初時央吉瑪一刀下來,賈道是不過點點腳尖,但到后來,央吉瑪每一刀砍下,賈道是已經要躲開一丈左右。原來這央吉瑪雖然毫無招式,但每一刀里都蘊含著及其深厚的內力,一刀劈下,賈道是只感覺周身的空氣被隱隱劈開,雖然這把刀是未開鋒的刀,但他那一刀下來,凡胎肉體哪能隨便抵擋,賈道是心里暗道:“這會兒,那假商人的混元功倒是很有用處。”
這央吉瑪越砍越用力,刀風已經越來越甚,賈道是知道,要是再不還招,一會兒這武僧的氣門全部打開,這一刀下來,可不是一丈的事情了。賈道是躲過一刀后,欺身而上,向前一刺,卻發現劍停留在央吉瑪約莫一寸的地方,刺不進去,賈道是大吃一驚,就在這時,央吉瑪一刀再復劈下,賈道是側身躲過,只感覺一陣刀風從自己面前落下,幾根頭發在空中散落,賈道是再次拉開距離,心想:“我須得找到他的罩門所在。”于是展開身法,在央吉瑪身邊不斷盤旋。
眾人這時才看出來,賈道是雖然劍招凌厲,但一直無法近身,央吉瑪只是隨便走幾步便砍,但賈道是卻要不斷的躲很遠,然后不斷試探,長此下去,賈道是消耗的體力要遠遠的大于央吉瑪,不知道這樣打下去,能不能耗死對手,不禁心下為他捏一把汗。打了一陣,央吉瑪開始改劈為刺,賈道是心下一喜,看來是這武僧砍久了,難免有些手乏。賈道是不斷進招,感覺劍尖已經離央吉瑪的皮膚越來越近了。原來央吉瑪雖然內功深厚,但是使用時不會調節收放,每一刀都會消耗相當大的內力,就像是一個孩童手握千兩黃金卻不會花,所以干脆每次買東西都出最高的價錢一樣。央吉瑪眼看這樣下去,很可能會耗不過賈道是,便稍微施展輕功,開始追著賈道是打,他本來就不善輕功,一腳登出,不過半丈距離,賈道是身法曼妙,哪里能追的上他,央吉瑪一咬牙,使出最后一擊,決心向前撲去,賈道是見他撲來,身體失衡,只要自己躲開這一擊,下一劍便能從背后刺去,就在這時,賈道是腳下一絆,突然向后倒去,這一下,兩個人都大吃一驚,賈道是雙手向后,戶門大開,央吉瑪這一刀就正正刺向胸口,賈道是心里驚呼:“我命休矣!”央吉瑪也不想取他性命,只是萬沒想到他這一下突然門戶大開,自己身在半空,內力附于刀上,哪里收得回來。
眾人不禁倒吸涼氣,有的驚叫出聲,一旁的蕭秉連忙出劍,想要出手相救。就在這時,賈道是只聽得不遠處一聲驚呼:“不可!”突然一個事物飛了過來,擊在央吉瑪的刀上。賈道是倒下,央吉瑪的刀落下,插在了賈道是臉旁幾寸處。賈道是和央吉瑪都松了一口氣,賈道是坐起,看了看自己的腳下,原來正是自己第一場對陣劉青山時,劈下的那一道劍痕,將自己絆倒,還差點要了自己性命。賈道是搖了搖頭,嘆口氣,拱手道:“多謝大師手下留情,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央吉瑪道:“承讓承讓。”
蕭秉將劍收回,松了了一口氣,觀禮眾人也是松了一口氣,說道幸虧這刀歪了半寸,或者說是幸虧武僧刀法不精云云,只有少數高手看清了,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什么東西突然擊出,將央吉瑪的刀身擊歪,這才救了賈道是一命。賈道是循著那事物擊出的方向看去,只見人群里熙熙攘攘,在一個沒人注意的腳下,赫然掉落著一支毛筆。賈道是心下一驚,僅憑一只毛筆,就能將武僧的全力一刀給擊歪,顯然出手之人也是武功了得。賈道是往反方向看去,正是說書人的坐席,說書人們有的在議論紛紛,有的在伏案記錄,不知剛才究竟是誰出手相救。
這出手相救之人正是紀無妄,適才他正饒有興致的觀看兩人決斗,覺得央吉瑪的打法雖然招式樸拙,但是步伐之中隱隱藏有玄機,還正想好好研究,就看到那驚心一幕,情急之下,便將手旁的毛筆擲去,以圖救命。一旁的梁先生奇道:“紀兄弟,你有看到我的毛筆嗎?”紀無妄吞吞吐吐道:“額……沒有誒。”
梁先生一邊翻找身邊案卷,一邊說道:“那可是高級湖筆,專門定制的,要好幾十兩銀子呢。”
紀無妄聞言一驚,眼神飄忽,說道:“這么貴啊…….”隨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錢袋,然后點了點頭,無奈說道:“出來混的,果然遲早要還。”
不遠處,覃瓔珞早將一切收在眼底,不住的打量紀無妄,心下驚嘆:“怎么說書人中還有這般高手,不知這人師從何處。”
紀無妄和梁先生做好記錄,便又來到賭盤旁,剛剛那一場,紀無妄買中爆冷,領了錢,卻發現身邊的梁先生也領了不少。紀無妄看著梁先生手中的銀子,愣了愣,隨即笑道:“看來不用還了。”
梁先生奇道:“還什么?”
紀無妄道:“沒什么沒什么”
梁先生道:“誒,紀兄弟,下一場買那邊啊?”
紀無妄想了想,道:“嗯,還是買劍神吧。”便下了幾錠銀子,就在這時,一雙纖纖玉手從旁伸出,將一錠金子放在了梅蘭竹的盤口上,紀無妄楞了一下,抬起頭,只見覃瓔珞正看著自己,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眾賭徒見仙姬親自下場押注,還押的那么大,忍不住歡呼起來。紀無妄不知所以,被她看得心里發毛,趕緊和梁先生轉身離開。
賈道是灰頭土臉的下場,心里所想的無非兩件事,一是在想剛剛到底是誰出手相救,另一方面則是在回想那羌國武僧的武功,剛才那一戰,那羌國武僧的內力遠遠在賈道是之上,假若他真的在招式上學個一招半式,哪怕是最低級的刀法,用那樣的內功使出來,都將是威力無窮。他忽然想到,若是假以時日,那羌國突然有了問鼎中原的想法,從中原武林學個一招半式,再輔以高深內功,所有的武僧殺將過來,中原武林能否抵擋得住?想到這里,不禁心下發顫,暗道:“看來多年前,傳說有人前去羌國盜取內功心法,所言非虛,這羌國的內功確有過人之處。”心念至此,不禁也動了去羌國盜取武功的想法,當下便開始盤算計劃,忽然聽到:“下一場,蘇吳梅蘭竹,對陣劍神張居客。”賈道是抬起頭來,這才想起還有著這重要的一戰,張居客和梅蘭竹顯然代表了現如今蘇吳武學的最高水平,想要知道蘇吳武學到底幾何,便可由此戰管窺全豹。
只見兩人信步上場,張居客滿臉殺氣,梅蘭竹則依舊眼神飄忽,背上背著一把二胡。兩人站定,梅蘭竹見張居客沒有禮貌的意思,只得先做拱手禮,道:“請”
張居客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請。”
梅蘭竹皺了皺眉,將二胡取下,略一沉吟,便開始拉奏起來,這琴聲曲調清幽,似是一個女子在緩緩地訴說衷腸,琴聲中似有嬌羞之意,欲言又止,正是梅蘭竹的成名曲“暗香疏影”。眾人聽著琴聲,陶醉在暗香疏影的意境中,仿佛聞到陣陣花香飄散在空中,有種說不出的舒服。但此刻站在對面的張居客卻不這么想,二胡聲聲入耳,張居客卻不能有一絲雜念,這琴聲里,無限的嬌羞,卻是無限的殺意。
一陣風乍起,梅蘭竹身形似乎晃動了一下,一陣劍風便從這拳拳琴聲中激發出來,張居客舉劍一格,側身躲過,但聽得劍風敲在劍上,劍身發出綿長的低吟聲,顯然這劍風甚是鋒利。梅蘭竹琴聲不停,一陣陣劍風接二連三攻向張居客,張居客一一格開,緩步后撤,再圖進招。
眾人只見張居客離梅蘭竹越來越遠,手中的劍卻兀自武個不停,顯然是暫時落在下風。忽聽得梅蘭竹琴聲一轉,奏起一首“破陣子”,這“破陣子”琴聲激昂,似有群馬奔騰,一浪接過一浪的殺下山來。琴聲越奏越快,劍風也越來越快,張居客初時只是格擋,到得后來,開始轉為劈,一陣陣劍風在便在空氣中激蕩開來。眾人只感到周圍的風向變得十分混亂,一個俠客甲正看得入迷,忽然面前的一塊石頭被整整齊齊劈成兩半,心下大驚,連忙叫到:“大家且快退開些,劍風傷人!”眾人便紛紛向后退去,連說書人也只得站起身來,向后站開。
這下空間扯開,兩人便不再手下留情了,梅蘭竹琴聲又一轉,奏起一曲“六月飛雪”,這一曲琴聲鬼哭狼嚎,眾人似乎見得眼前一個冤婦在咆哮,陣陣寒意涌上心頭。梅蘭竹立于鶴唳風聲之中,一團劍氣向張居客包圍而去。站在一旁的羋皇子心下暗道:“這瞇瞇眼果然是個怪物。”
張居客先前只是在試探劍風力道,同時想要觀察劍風的出劍方向,但梅蘭竹連換三曲,曲調不一致,這劍風的來路也就不一致,顯然這每一曲便是一路劍法,若是通曉音律,便能從這曲調中找出規律來,可惜張居客對音律一竅不通,全憑經驗在這劍風之中游弋。
就在這時,梅蘭竹音調一轉,似是又要換曲,便在這個檔口,張居客運起真氣,一劍劈下,將周圍七零八落的劍氣憑蠻力壓了下去,這劍氣大開大合,直沖梅蘭竹面門而去。梅蘭竹連奏三聲,當當當將那劍氣彈開,卻發現張居客已乘著這劍氣欺身而來,腳尖一點,撤身向后滑去。張居客一劍劈下,到得身前,劍勢不停,向前刺去,左手抬起,又向前轟了一掌。梅蘭竹沒想到他身為劍客,為了進招,卻能用掌,無奈之下,只得從二胡頂上抽出一把劍來,向地下一頂,將自己向上彈去。
梅蘭竹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躍到了張居客身后,張居客轉過身來,兩人交換了一個方向,張居客一劍刺出,雙劍相交,當當作響,只在須臾間便拆了二十余招。兩人均不想再用比劍風這樣大耗內力的打法,是以出招以快打快,眾人看得眼花繚亂,卻血脈噴張。張居客的劍招式繁多,各路劍法層出不窮,看來是集百家之長,甚至在進招之中,偶爾還夾著兩招墨家劍法。梅蘭竹只用自家劍法招架,偶爾缺招時,竟然是用的無極劍法的劍招,他今天看賈道是打了兩場,現學現賣,竟然也能使得似模似樣。座下的羋曜和賈道是對視一眼,只得互相無奈的搖搖頭。
但見得張居客出劍越來越狠,毫不手軟,到得后來,竟然凈是殺招,梅蘭竹皺了皺眉,也只得全力相拼。眾人眼看這形勢不對,比武切磋,點到即止,可是這兩人卻是招招殺機,竟是在以命相搏,不禁大驚失色。兩人拼得厲害,幾招之內,梅蘭竹手腳中劍,張居客也是肩頭淌血,雙方向前一刺,內力一震,均向后彈去,梅蘭竹半跪在地上,按住大腿,氣喘吁吁,張居客手捂傷口,咬咬牙,再次進招,一劍向梅蘭竹劈下,梅蘭竹右手一揚,雙劍相交,竟齊齊斷開,張居客一柄斷劍,繼續刺下,插在梅蘭竹肩頭之上,梅蘭竹吃痛,一腳踢中張居客小腿,隨手將斷劍插在了張居客背上,張居客一個翻身,滾了兩圈,兩人都跪在地上,氣喘吁吁的看著對方。張居客咬咬牙,又要再起,一掌呼出,梅蘭竹右掌伸出,準備迎招。
覃瓔珞急道:“不可!”這張居客是幫她代打,若是真的殺了蘇吳大使,這筆賬免不了要算到她桂甌的頭上,那可大事不妙,她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動手,更不想露出自己的武功家數,可眼前此景,覃瓔珞當真是左右為難。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閃出,擋在了兩人中間,來者正是蕭秉,蕭秉左右雙掌齊出,接下了兩人虛弱的一掌,兩人再次向后彈開。
蕭秉道:“兩位不可妄動,比武切磋,原是點到即止,為何要以命相搏?”
梅蘭竹虛弱的說道:“我還想問呢,劍神閣下,我什么地方得罪過你了,你竟要取我性命。”
張居客咬咬牙道:“做了什么孽,你自己心里沒數么?”
梅蘭竹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身上確實免不了一些孽債,若是在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還請明示。”
張居客怒道:“你……你當真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么?”
梅蘭竹:“今天在座的都是江湖名宿,更有海牙寺執劍人主持局面,你要找我算什么賬,不妨當著這天下人的面說清楚。”
張居客道:“當著天下人的面,哼,這是我跟你的私人恩怨,用不著天下人管。”
梅蘭芳道:“那你大可親自來我梅莊興師問罪,你拂曉劍神神劍無敵,我府上還有人能攔得住你么?何必要在今天壞我大事。
張居客道:“壞你大事,哼,我早該在十年之前就壞你大事!”
梅蘭竹聞言一愣,心下默默盤算,道:“閣下是不是有帳要算,但是找錯人了?不瞞閣下,十年之前,在下大功未成,不過是幽居梅莊的一個江湖散客,怎么敢向你天下無敵的拂曉山莊挑事?”
張居客道:“你……”
張居客一個“你”字尚未說完,忽聽得一陣哈哈大笑,這笑聲甚是狂妄,從山的四面八方傳來,響徹整個山谷,讓人弄不清方向。眾人東張西望,不明白又要發生什么怪事。
只聽那聲音說道:“天下無敵?一個小小的拂曉山莊,也敢自稱天下無敵,看來中原武林,氣數已盡!”這聲音渾厚無比,顯然是用上等內力從遠處轟出
眾人議論紛紛,一個膽子大的俠客甲大聲叱問:“什么人在此裝神弄鬼?”
他這話剛說完,只聽得“嗤嗤”兩聲,兩根銀針便插到了這俠客甲身上,他大叫一聲,向后倒去,眾人大驚失色,連忙閃開。
蕭秉一個閃身,便來到那俠客甲身邊,出手在那人肩頭點了兩下,隨即拔出銀針,拿在手上觀察。
那個聲音說道:“你是什么人,也配和我說話?!”
蕭秉朗聲說道:“閣下光臨,有失遠迎,不知有什么指教,請現身說話。”這幾句話也是用上層內功轟出,響徹半空,眾人聞之,稍感心安。
那聲音說道:“你就是當年的扶搖堂蕭秉么?”
蕭秉道:“正是在下。”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真是可惜了,當年縱橫江湖的一代豪俠,扶搖劍獨步天下,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做執劍人,要是入我潛龍教,還怕不能稱霸武林么?!”
眾人一聽“潛龍教”便倒吸一口涼氣,又開始議論紛紛。
紀無妄小聲問道:“梁先生,這潛龍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魔教啊?”
梁先生比了比手指,示意他小聲說話,生怕被那聲音聽到似的,小聲說道:“噓,小聲點,當著別人的面不要叫魔教,你不要命啦。”
紀無妄露出無奈的表情,無言以對。
蕭秉朗聲說道:“閣下是潛龍教的哪一位?還請賜教。”
那聲音笑道:“哈哈哈,賜教不敢,蕭大俠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我們教主數次跟我說過,若是能邀的海牙寺蕭秉入教,我們稱霸武林便易如反掌了,怎么樣,蕭……”
蕭秉不等他說完,手一揮,手中的銀針便向不遠處的一片草叢飛去,那草叢齊人一般高,但聽得“叮叮”兩聲,顯是那人用武器將暗器格開了。蕭秉二話不說,一個閃身,便到了草叢里。只聽得乒鈴乓啷,兵刃撞擊,顯然兩人交起手來了。
覃瓔珞朗聲說道:“魔教的各位,請速速現身吧!”
只聽得四面八方忽然想起叫喊聲,便有許多人提著兵刃殺出,原來魔教早就在這御劍峰做好埋伏,顯然是想在今年的選秀大會上進行偷襲。眾嘉賓連忙提起兵刃迎敵,一時間,這演武場突然變成了貨真價實的戰場。
賈道是,贏子儀和羋曜正好站在一起,剛拔出劍來,便看到一隊黑衣人整齊的向三人殺來,這幾個人顯然是訓練有素,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副面具,或笑或哭,看著令人極不舒服。十二個黑衣人圍成一圈,將三人圍在中間,輪流出劍每個黑衣人只是和三大高手交手幾劍,便交換人手,羋曜驚道:“龍潭劍陣!”
另一邊,同樣的十二個人也圍住了張居客和梅蘭竹,兩人均受傷不輕,勉強站起,竟是拿著兩把斷劍迎敵,這十二個面具團團圍住還不斷轉圈,看得人眼花繚亂,根本不清楚對手的武功路數。兩個黑衣人突然從人群中閃出,一劍暴起,分取張居客和梅蘭竹首級而去,這一下兩人措手不及,勉強閃避,肩頭被刺了一劍,兩人吃痛,但同時按住對手劍柄,一掌擊出,將兩個魔教徒擊飛,奪下長劍,終于擺脫斷劍之苦。梅蘭竹一咬牙,說道:“秋后算賬,我絕不躲!”張居客點了點頭,兩人終于背靠背,同時迎敵。
那梁先生瑟瑟發抖,在刀林劍雨中跌跌撞撞的爬到了一顆大樹下,在地上隨手撿起一把刀,夾在自己的咯吱窩里,然后躺倒裝死。剛閉上眼不久,卻感覺有人在拍他,半瞇著睜開一只眼來,卻看見是紀無妄悄悄跟了過來,正在不斷的拍他的臉。
紀無妄拍著梁先生的臉道:“梁先生,梁先生,你沒事吧?”
梁先生一把拉過紀無妄,順手抄起旁邊一把劍,塞到紀無妄懷里,道:“快,閉上眼躺下!”
紀無妄苦笑,也只得依言裝死。
蕭秉和之前說話那人在草叢里斗了一陣,聽得草叢外兵刃交響,大手一揮,一道劍風將面前的雜草割開,直接轟向那魔教徒,魔教徒大吃一驚,將手中的刀橫在胸前,雙手接下這一劍,被向后推出兩丈有余。
蕭秉無心戀戰,一劍揮出,便轉身飛去,那魔教徒見狀,連忙跟上。
蕭秉回到正面戰場,賈道是,贏子儀和羋曜三人好不容易終于脫身,但受傷的張居客和梅蘭竹卻陷入苦戰,蕭秉二話不說,向兩人的劍陣闖去。那劍陣正在專心攻擊被包圍的二人,卻不料蕭秉神速殺到,一個魔教徒被一劍刺倒,這劍陣便有了缺口,張居客和梅蘭竹見狀便向那缺口出招,出得陣來。
雙方斗了一陣,各有死傷,各武林好手和魔教徒漸漸的分成兩邊,拔劍對峙。蕭秉立于陣前,其他六名執劍人從陣中走出,站到了蕭秉身邊。之前那人在對面負手而立,睥睨對方,狠狠的說道:“沒用的家伙,一個龍潭陣,竟然殺不了兩個受傷的。”大手一揮,竟然將幾個黑衣人的手筋砍斷,幾個人痛苦大叫,其余黑衣人瑟瑟發抖。
羋皇子,覃瓔珞等人站在執劍人身后,看著對面黑壓壓的一片,均是心下憂愁。
羋皇子道:“天鵬魔手,地煞孤星,玄難刀客,黃土高人,魔教四天王一起出動么?”
蕭秉出陣,對著之前交手的那人說道:“天鵬魔手應天正,枉你徒有天正之名,怎么凈做些不正之事。”
應天正道:“哼,蕭秉,我只是佩服你的武功,但是要教訓人,還輪不到你。”
蕭秉道:“你魔教擅闖凌龍閣寶地,有何意圖。”
應天正道:“有何意圖,當然是將這凌龍閣殺個干凈咯。”
眾人聞言大驚,劉青山忍不住道:“魔教妖人,好不要臉!”
應天正道:“哼,你們這些人,為了選秀打得不可開交,那些個秀才有什么好的,哪年我潛龍教也來選一下,選幾個小魔頭,早日稱霸武林算了。”
忽聽得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放肆!”
眾人望去,竟然是莊夫子出聲,便紛紛讓開一條路來。莊夫子信步上前。
莊夫子道:“應天正,你連禮數都忘了嗎?”
應天正神色尷尬,眼神躲避,隨即微微一彎腰,囁嚅道:“學生見過老師。”
眾人聞言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天鵬魔手竟然也是凌龍閣子弟。
莊夫子道:“哼,你還有臉叫我老師,都砸上門了,這會兒還演什么虛情假意,你不是要將我凌龍閣殺個干凈么?好,你要殺我學生,便要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眾人見莊夫子雖是一個白發老者,呵斥起學生來倒是意氣軒昂,不禁心下嘆服。
應天正戰戰兢兢道:“學生不敢,還請夫子讓開,這殺伐之地,刀劍無眼,夫子還請保重。”
這大魔頭在江湖中興風作浪,隨便一出手便要人命,見到莊夫子卻恭敬得像是個乳臭未干的稚子,眾人覺得這中間反差實在過大,按理說他要真的念及過去淵源,不愿傷害莊夫子,那今天就不該來,這已經動過手了,這會兒再如何禮貌,也是多余,實在是不明白這應天正到底是作何想法。
莊夫子道:“敢來凌龍閣鬧事,若非是你們教主親自到場,料想你也沒這個熊心豹子膽,潛龍教苦教主,既然光臨鄙舍,怎的不肯現身啊?”
眾人聞言大吃一驚,若是魔教教主親自到場,那必是魔教傾巢而出,看來今天免不了一場惡戰。眾人戰戰兢兢,東張西望,不知這大魔頭會從哪個地方突然殺出,卻忽然聽到自己面前傳來一陣笑聲,循聲望去,卻發現原來海牙寺的一個執劍人在笑。
這一下蕭秉大驚失色,不待轉頭,一劍出鞘,向自己的左手邊劈下,那執劍人同樣輕描淡寫,抬手一格,劍未出鞘,兩劍向激,兩人均向外彈開一丈左右。其余執劍人也是反應神速,就在蕭秉彈開的一瞬間,搶身而上,五把劍齊刷刷的指向那人,卻見那人在空中左手一伸,將不遠處一塊石頭憑空扯了過來,向執劍人一甩,執劍人五把劍一瞬間將那石頭斬碎,在空中一個旋轉,躲開碎石,然后五把劍集中在一點,向那人刺去。那人雙腳落地,原地站定,拔出劍來,向前一伸,便頂在執劍人的劍尖上,隨即向前一推,叫道:“去罷。”五名執劍人便被他內力振飛,向后滑去,其中四名尚能平穩落地,只一名較年輕的執劍人立足不穩,向后倒去。這幾下兔起鶴落,眾人還沒來得及想起閃避,執劍人和魔教教主已然完成了一次交手。
只見那苦教主哈哈大笑道:“夫子果然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蕭秉皺了鄒眉,道:“敢問教主,執劍人封人甲現身首何處?”
苦教主轉過頭,打量了一下蕭秉,嘆道:“海牙寺的確是精英薈萃,那漢子被我偷襲,身負重傷,依然拼死接了我三十招,倒是很有骨氣,我愛惜英才,怎么舍得殺他。”
眾人聞言一愣,沒想到這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也有心軟的時候。
苦教主接著說道:“我讓他服了我教的一笑逍遙散,又給他在滿春樓叫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陪著,可謂好生優待,只希望他能好好想通,入我神教,共謀大業。”
他這幾句話說說得輕描淡寫,但聽者無不心下發寒。梁先生這會兒還想裝死,但一旁的紀無妄已經坐了起來,正在看熱鬧,便拍了拍梁先生,問道:“梁先生,這一笑逍遙散又是什么東西?”
梁先生睜眼看了看四周,但覺四周安全,便也坐了起來,小聲說道:“這一笑逍遙散,乃是魔······那個潛龍教的一種毒藥,據說那藥極易成癮,一旦服食,就再也無法擺脫,終身受困于潛龍教。”
紀無妄道:“這等毒藥,偏偏還叫什么一笑逍遙散,倒真是諷刺。”
梁先生道:“這倒不是諷刺,據說服用那藥物之后,便如墜云間,極樂翩翩,哪里還管什么世間疾苦,所以就是,一笑,逍遙就散了,真是一笑逍遙散。”
紀無妄無言以對,緩緩的“嚯”了一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眾人只是不住嘆息,想到海牙寺堂堂一執劍人,竟然就此墮入魔道,不禁扼腕。
但切身相關的海牙寺卻是修為極高,不為所動,只是重新戰成一排,手握劍柄,隨時應戰。
苦教主看向蕭秉,道:“蕭大俠,有沒有興趣,到我潛龍教去坐坐啊?”
蕭秉道:“日后自當拜訪,迎接封兄弟,至于今日,既是教主親臨,我們還是先把該算的賬算清楚。”隨即朗聲說道:“苦尋歡,自你執掌潛龍教以來,任由屬下為非作歹,興風作浪,犯下數條命案,你可知罪?”
苦尋歡道:“不知”
蕭秉道:“你有權保持沉默,但請你束手就擒,待海牙寺取證清算,有罪抵罪,有冤申冤。”
苦尋歡一聲冷笑,道:“蕭兄弟,何必大動干戈,我好言相勸,不過是愛才心切,希望大家化干戈為玉帛。”
賈道是道:“好個化干戈為玉帛,你潛龍教一出手便殺人無數,這會兒裝什么假慈悲,這會兒化干戈為玉帛,難道那些對抗魔教的仁人志士都白死了么?!”
苦尋歡瞥了瞥賈道是,道:“那是當然,誰叫他們沒本事,弱肉強食,本是自然法則,無用之人,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贏子儀怒道:“你那是強盜邏輯,眾生平等,一個人的生死,豈能由你隨意審判。”
苦尋歡道:“哼,我自是不會隨意審判,可你夜秦為了稱帝,謀權暗殺,鎮壓民反,欠下的血債難道還會比我潛龍教少?皇圖霸業,本就一將功成萬骨枯。“苦尋歡轉過身,接著道:”贏先生行商坐賈,四通八達,竟然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么?”
就在這時,只聽得“嗖嗖”兩聲,兩枚銀針突然從群豪中射出,向苦尋歡后腦飛去。
眾人之中,不少江湖人士都曾深受魔教之害,或是門人受戕,或是親人受害,眼下看到魔教教主現身,都是恨得咬咬牙,只怪自己學藝不精,不能親手手刃,只盼幾位高手出手,為武林除害,哪里有空去聽他強詞奪理。幾位高手自持身份,卻早已有人備下暗器,準備隨時出手。
只見苦尋歡步伐不疾不徐,頭也不轉,自顧自的走回陣地,只見兩只銀針飛到近身處,卻忽然變得軟綿綿的,停在空中,隨即掉落。用內功震掉暗器,對于行家高手來說,并非難事,但向他這樣一般,不動身法,就讓暗器變得軟綿綿的,像是沉入大海一般,顯是內功修為已至臻化境。眾人雖然對這魔頭恨得咬咬牙,但也不得不佩服他這輕描淡寫的護體神功。
苦尋歡道:“雕蟲小技還想暗箭傷人,就憑你這兩只銀針也能傷我,難道我的《甲子天經》是白練了么?!”
眾人一聽,皆盡轟然,甚至連紀無妄臉上都微微變色。
只見那梁先生湊過來道:“誒,紀兄弟啊,我來給你解釋一下這個《甲子天經》好了,這《甲子天經》乃是當今天下的至尊武學,據說能夠煉了上面的武功,便能天下無敵,縱橫四海,近年來中土武學式微,許多學武之人都希望能夠練成神功,在列國中獨占鰲頭,只不過聽說這天書里的武功異常艱深,多年以來,沒人能夠練成神功,這教主自稱神功大成,也不知是真是假,況且這本天書失傳已久,此次如何能夠重出江湖,倒是一件奇事。”
紀無妄本就是習武之人,對這《甲子天經》自是早有耳聞,先前總是自己請教,梁先生解說,不想這梁先生解說上癮,這會兒竟然主動開口,不禁莞爾,卻也不便多說些什么,只得隨口奉承幾句“梁先生果然博聞廣記”之類云云。
這三年一遇的選秀大會,雖說是魔教突襲的最好時機,可也是武林好手集結之時,更有海牙寺的執劍人在側,群豪均想不通為何魔教會趁此發難,現在聽說他練成了《甲子天經》,這才明白他為何有底氣上這御劍山來。但想通這一著,卻不由得擔憂起來,若這大魔頭真的練成神功,中土武林在這一天傾數覆滅,那真是百年來最大的災難。
蕭秉眉頭微微一皺,說道:“原來閣下已經練成無敵神功,難怪敢到這御劍山來,蕭某今日或許不是閣下對手,但無論如何,也得依照海牙寺的規矩執法,縱使不敵,也權當以死殉道了,執劍人,列陣!”
只見眾執劍人紛紛拔出劍來,執于胸前,便開始詠頌執劍人誓詞:“天網滔滔,日月昭昭,眾善眾惡,皆有因果,吾執此劍,披荊斬棘,縱是暗黑永無天日,縱是污濁滿世瘡痍,吾執此劍,為日月爭輝,為清流守歲,不移白首,不墜青云…….”
眾人見狀,知道今日執劍人是打算殊死一搏,不少豪客已經熱血沸騰,縱使自己武功低微,也打算和執劍人一起,和魔教周旋,眾人拔刀的拔刀,提劍的提劍,群情激憤。
苦尋歡只是搖頭嘆氣,說道:“何必如此。”身后的玄難刀客和黃土高人便搶身而上,一刀一劍,向前刺出,執劍人還在兀自念著誓詞,旁邊忽然閃出兩道身影,兩人一左一右,接下這一刀一劍,雙掌齊出,將兩個魔頭擊退,這兩人卻是賈道是和贏子儀。兩人直視前方,各自盯著自己的對手。
贏子儀道:“臭道士,怎么這會兒想起除魔衛道來了?”
賈道是道:“除魔衛道乃是我天師本分,要你多事。”
玄難刀客和黃土高人接下雙掌,向后滑開,隨即腳尖一點,向前奔出,在這過程中兩人反復交換位置。賈道是和贏子儀同時說道:“秋后算賬!”隨即各自領了對手,交起手來。不一會兒,兩對高手便已到十余丈外,各自纏斗。
劉青山走到陣前,朗聲說道:“在下領教教主高招!”隨即雙拳搶出,直攻而去,到得苦尋歡面前,卻被旁邊伸出來的一雙手格開,正是那大鵬魔手。
應天正說道:“籍籍無名,憑你也配和教主動手?”
隨即雙掌呼出,一道勁力極大的掌風便將劉青山推出三丈之外。劉青山被應天正一掌推出,正直直撞向執劍人的劍陣,便在這時,又一個身影閃出,正是羋曜,羋曜一掌伸出,劉青山只感覺后背升起一股暖風,緩緩的將自己圍住,雙腳便可以站定。
羋曜道:“那便由我先接教主兩招。”說罷正欲拔劍,卻聽見苦尋歡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羋皇子,你乃一國之尊,劍術神通的確是江湖聞名,但可惜你墨家劍當年失傳了一部分,若是全本墨家劍,或許值得我出手,但眼下,你不配!”
墨家劍失傳,本是自家的隱秘之事,張居客也就罷了,羋曜沒想到連這苦尋歡也知道了這樁往事,心里一時五味雜陳。
劉青山站定,便即說道:“虛張聲勢,照你這么說,這堂下只怕沒人配和你交手。”
苦尋歡道:“那不盡然,我若只是一個狂人,焉能身居教主之位,眼下這在場的,能和我交手的,只有三位。”
劉青山奇道:“哪三位?”
苦尋歡道:“閣下少年英雄,心氣高昂,籍籍無名也敢向我挑戰,倒是頗有膽色,那好,我便給你個面子,告訴你罷。”這幾句話讓人聽著甚是不舒服,先前說什么“自己不是狂人”,但是這幾句又仿佛在說“我和你說話,已經是你的莫大光榮了。”
只見苦尋歡緩緩說道:“蕭大俠的扶搖劍,我先前已經說過,在下喜歡得很,當然愿意和他切磋,拂曉山莊雖然只是一個小小山莊,但拂曉劍神畢竟劍術神通,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至于最后一位,我也是今天才得以認識,乃是初露鋒芒的梅蘭竹梅先生,在下許久未在江湖上親自走動,沒想到中土武林還能有這么一位武學奇才,藏得倒是挺深啊。”
苦尋歡這幾句話倒是一句不假,魔教之前早已埋伏在側,本想發難,卻不料今天來了個劍神張居客,若是蕭秉加上張居客,哪怕自己練成神功,也討不到什么好處,是以伺機不動,更沒想到的是突然又冒出個梅蘭竹,竟然和張居客拼了個兩敗俱傷,這一來,又給了他絕佳的機會。蕭秉一人,他不怕,張居客和梅蘭竹若是一人,他也不怕,怕只怕這三大高手和而攻之,那確是不敵。
苦尋歡繼續說道:“可惜張劍神和梅先生現下身受重傷,單是蕭大俠一人,只怕孤掌難鳴,敵不過我的甲子神功。”
梅蘭竹道:“那若是不在場的呢?聽你的口氣,現今除了蕭大俠,難道就沒人是你的對手了么?”
苦尋歡道:“那倒不是,若是論及當世武林,有資格跟我交手的,倒也有這么幾位。”
梅蘭竹道:“哦,是哪幾位啊?”
苦尋歡道:“首先自然是天師府張義靈張真人,武當派白玉寅白真人,和少林派塵真大師”
梅蘭竹道:“佛道三真乃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你還真是看得起自己,不過這三位年事已高,是不會出來和你動手的,你說了不算,還有么?”
苦尋歡道:“南俠韋鯤,北俠孔天嘯,乃當世絕頂高手,若是這二人在場,也有資格和我比劃兩下。”
梅蘭竹道:“南北二俠武功蓋世,若是在場,你只怕不是對手。”
苦尋歡搖搖頭道:“不會不會,我已練成甲子神功,不怕他們。”
梅蘭竹道:“你那甲子神功真有這般神奇?那還有什么人能是你的對手么?”
苦尋歡道:“梅先生,你現下就已經開始盤算日后的救兵了么?”
梅蘭竹道:“哼,只怕你是信口開河,我看你那甲子神功,不過是架子神功罷了。”
苦尋歡道:“梅先生,我承你是高手,那是看得起你,我說過,我非狂人,你若是能下場比試,我當然可以對你展示神功奧妙,可惜你現在········哎。”
梅蘭竹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神功奧妙,在場除了我們三位,已無敵手,你怎么證明?”
苦尋歡略一沉吟,隨即說道:“這很簡單,若是除了三位之外,還有人能接我三十招,就當我是信口雌黃,你們可以盡管派人下場,別說一個,就算是三個五個,不管是車輪戰還是一起上,我苦某人都不放在眼里。”
眾人思忖,須知比武切磋,未必總是人數能占得優勢,即使是高手聯合,若是兩人打法相沖,也不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反而互相受累,習武之人都知其理,可若是單打獨斗,除開苦尋歡說道的三人,也的確沒人能堪此大任。
梅蘭竹道:“閣下此話當真?那不如我們就來打個賭如何?”
苦尋歡不假思索,連忙說道:“不賭。”
這一下倒是讓一些人心下失望,那些人雖然不知梅蘭竹為何出言向激,但總盼著有人能做點什么,沒想到這苦教主雖然看起來狂妄,卻一絲不茍,嚴謹無比,梅蘭竹有意激他,他竟不上當。
梅蘭竹不能下場,眼下只盼東拉西扯,能夠爭取點時間思考對策,這魔頭是當今絕世高手,這點無疑,要想對付他,須得盡量找機會觀察他的武功,但這魔頭自出場以來,出手不過十招之內,若是自己和張居客不曾受傷,那打車輪戰,或許能夠爭取到時間破解他的武功,但眼下自己和張居客都無法成為即時戰力,讓蕭秉直接上去挑戰,毫無情報,肯定吃虧,若是再有一位高手在側,后發而至,或許可以出其不意。梅蘭竹心念至此,忽然想到了什么。
梅蘭竹道:“看來我無話可說,蕭大俠,還是勞煩您盡快動手,為民除害吧。”
蕭秉聞言楞了一下,但不及多想,一劍刺出,和執劍人便搶身而上,魔教這邊,那天鵬魔手和地煞孤星從旁殺出,截住了幾位執劍人,只留蕭秉和苦尋歡單挑。
蕭秉挑劍而上,卻見苦尋歡左手出掌,右手出拳,輪流攻來。蕭秉大吃一驚,說道:“降龍掌,伏虎拳。”苦尋歡道:“蕭大俠好眼力。”這降龍掌和伏虎拳本是兩種不同的功夫,蕭秉萬沒想到苦尋歡竟然能將二者用這樣的方式使出,以苦尋歡武功之精,單是用一種功夫迎戰,已經讓蕭秉足夠頭疼,每一種功夫里,便有數十招,現在兩種功夫交相攻擊,搭配起來,儼然變出上百種組合來。眾人只見苦尋歡氣定神閑,舉重若輕,而蕭秉卻左支右絀,苦苦周旋。
斗得一陣,蕭秉決定化繁為簡,不理會苦尋歡的妙招頻出,向后撤出兩丈,一劍直直劈下,苦尋歡笑道:“蕭大俠想和我比內力么?”隨即聚氣凝神,使出一招獅子吼。蕭秉的劍氣凌厲,朝苦尋歡的面門直下,沒想到卻被苦尋歡的獅子吼直接轟散,看來在內力上,苦尋歡又勝一著。
那獅子吼的內力沖擊,蕭秉反握劍柄,雙手出掌,堪堪接住,卻不想苦尋歡乘著這獅吼之力而來,又是一掌降龍掌拍出,這一掌掌力渾厚,蕭秉不敢直面其鋒,只得側身從側面擊出一掌,打在那降龍掌的側面,但這一來自己的姿勢極其別扭,苦尋歡便在這剎那之間,閃到蕭秉身側,一掌擊在蕭秉肩頭之上。蕭秉身中一掌,向后飛出兩丈有余,這才勉強站住,隨即半跪下來,吐出一口鮮血。就在這時,幾名執劍人也全被打退回來,落在蕭秉身邊。
眾人大驚失色,羋曜和劉青山不假思索,接著搶上,向苦尋歡攻去,那天鵬魔手和地煞孤星有從旁殺出,接了招去。就在這時,梅蘭竹朗聲說道:“奔月仙子,你還是不肯出手么?!”
覃瓔珞一條長長的綢帶便驀地伸出,向苦尋歡擊去。苦尋歡不假思索,一把抓住,想要將覃瓔珞扯過來,卻不想這綢帶只是佯攻,后端根本無人,他這一扯之下反而自己門戶大開,覃瓔珞便在這時已到身前,一指向苦尋歡膻中穴點去。苦尋歡連忙縮身躲過,向后滑開,但這一下姿勢不雅,顯得滑稽,可以覃瓔珞那閃電般的出手速度,若是不用這般方法,卻也躲不過去。
這一指既出,群豪大驚,先前苦尋歡力戰蕭秉,未露疲態,卻不想被仙姬只一招逼得縮身躲避,難不成這仙姬的武功竟然高于名震江湖的蕭秉不成?
苦尋更是大吃一驚,仙姬之名雖然聽過,但江湖上人人只道她是南疆一名歌姬,色藝雙絕,從來沒想到過這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弱女子竟然說動手便動手,動手也就罷了,更想不到的是她的武功身法都凌厲無比,那一指看似平常,實則藏了無數后招,若是硬接,說不定自己便在這一招之內受制。
但同樣吃驚的也包括覃瓔珞,梅蘭竹一番套話,又讓蕭秉前去試招,目的就是為了爭取時間觀察對手,適才苦尋歡和蕭秉拆招,覃瓔珞早已在旁觀察,先前梅蘭竹既然能說出自己的武功路數,顯然是對她早有了解,將她當做了秘密武器,就等蕭秉試招完畢,便讓她上前,打一個措手不及。覃瓔珞在旁看了數招之后,只覺這大魔頭招數精妙,若是單挑久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是對手,盤算良久,才想出了剛剛那迅雷一擊,只盼能夠一招得手,她攻其不備,將數十年功力凝于一指,卻沒想到這大魔頭臨敵之際,竟然可以全不顧自己的大家風范,用極為狼狽的方式躲開這一指,她準備的那些后招,只怕也是沒用了。
苦尋歡狼狽撤開,隨即問道:“這是什么武功?”
覃瓔珞不動聲色,答道:“你猜呀。”
隨即雙掌飄飄而出,苦尋歡只見這兩掌徐徐拍來,卻在途中兩掌變四掌,四掌變八掌,掌風雖不凌厲,但是綿綿不絕。苦尋歡萬萬沒想到今天竟然還有高手在側,也沒見過這種武功,不知這掌法走到半路又有什么變化,是以不敢強行接招,只將真氣運滿周身,不接招,只是接住那掌里的綿綿內力。覃瓔珞其實也無變招,不知該如何對付這大魔頭,只知道既然這大魔頭不知道自己的武功路數,便只得利用這情報差周旋下去,她的千樹萬樹梨花手原本是精妙無比的一套掌法,但是她自忖若是將招數全部用盡,反而到得后面無招可用,不如索性裝模作樣,用千樹萬樹梨花手的精妙奧義,卻只是拍出一些平平無奇的普通掌法,再附上一點柔和的內力,偽裝成還有后手的模樣,一來爭取時間,二來以較少的內力消耗對方的大量內力。
斗得一陣,苦尋歡終于發現上當,他還以為覃瓔珞張風綿綿是在自己周身布局,到后來才發現真的是掌風綿綿毫無后勁,當即一掌拍地,真氣順勢震蕩開來,一道渾厚的掌風便向四周散去,瞬間將覃瓔珞之前潦草布下那一絲絲真氣轟散。覃瓔珞知道這下是要動真格的了,手腕一抖,就在這會兒射出兩枚銀針,苦尋歡眼疾手快,手指一彈,便將這兩枚銀針彈開,卻見覃瓔珞以趁機拉開距離,又是兩針要射出,苦尋歡右手一抓,卻抓了個空,原來覃瓔珞拉開距離,佯裝射暗器,實際上只是騙他一下。苦尋歡見覃瓔珞用完掌法竟然又開始用暗器,凈是些耍花槍的招式,心下惱怒,左手一張,在空中畫了個圈,右手接過,便轟出一掌,這掌勢大力沉,顯然是不愿和覃瓔珞再多周旋,要用內力和掌力直接壓倒對方。
覃瓔珞見狀大驚,雙手出擊,接下這驚世一掌,卻依然被掌風向后推去。梅蘭竹見狀,勉強起身,站到覃瓔珞背后,一掌擊出,貼在覃瓔珞背上,想要幫著一起接下這掌,但這時他已毫無力氣,這一掌只是杯水車薪。就在這時,覃瓔珞忽然大喊:“說書的那位朋友,你還是不肯出手么?!”
這句話一說完,苦尋歡便感覺身旁忽然有一個事物正向自己急速飛來,連忙伸手接住,卻發現手中攥著的是一只毛筆。將毛筆當暗器擲出,還能有這樣的威力,逼得自己轉身回防,苦尋歡大吃一驚,看來除了覃瓔珞,對手顯然不止一個秘密武器。
出手的人正是紀無妄,他初出茅廬,一心只想游山玩水,說書寫字,對江湖紛爭也毫無興趣,適才見賈道是比武場上遭逢意外,好心之下出手救人,最終還是被覃瓔珞發現了他身負絕技。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覃瓔珞金口相求,紀無妄雖是無奈,也只得出手。
眾人不明覃瓔珞這句話的意思,只見一個身影突然閃出,兩只判官筆齊齊而出,向苦尋歡攻去。眾人只見只見那人攻勢如驚風驟雨,不斷閃爍,在苦尋歡周圍閃躲騰挪,苦尋歡被他繞著進攻,不斷回防,眾人再細細看去,只見這人一身說書人打扮,但臉上卻戴著一個麻制面罩,看不清面目。
就在紀無妄出手那一下,苦尋歡回防,之前那掌便內力消解,覃瓔珞和梅蘭竹繼續用力,終于緩緩停住。覃瓔珞回過頭,望了梅蘭竹一眼,眼神里似乎在說“謝謝”,但對戰之時,終究沒空多話,隨即轉身,又向苦尋歡攻去。
這一次,覃瓔珞得強援相助,便毫無顧忌,施展開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秘技,向苦尋歡攻去。苦尋歡正和紀無妄周旋,見這怪客出招方位古怪,身法清奇,似停似走,硬著頭皮和他拆招,旁邊卻又殺出了一個覃瓔珞。這兩人的武功苦尋歡都是見沒見過,聽沒聽過,加上連番車輪戰,大耗內力,行動上漸漸緩慢下來。
千樹萬樹梨花手招式炫目,有掌有拳也有指,眾人只見覃瓔珞倩影飄飄,手勢綿綿,真似有一副畫卷徐徐在眼前展開,無數花瓣隨風飄散,層層疊疊,令人目眩神迷。而再看紀無妄出招,均是沾衣即走,身法輕盈,宛若蝴蝶穿花。這兩人一左一右,身法竟然一拍即合。
苦尋歡這下終于雙拳難敵四手,在兩人眼花繚亂的招式下亂了方寸,覃瓔珞和紀無妄各出一掌,拍在苦尋歡雙肩上,苦尋歡被推出三丈有余,這才站定,隨即手捂胸口,隱隱作痛。
正教眾人見到這突降奇兵,逼得苦尋歡落於下風,不禁精神大振,一旁斗了半天的天鵬魔手和地煞孤星見狀,想要回身幫助教主。就在這分神的一剎那,羋曜見機,終于偷得一招,在地煞孤星的腿上刺了一劍。天鵬魔手心下惱怒,佯裝飛到地煞孤星旁邊,劉青山跟上,天鵬魔手便突然一個轉身,一抓伸出,這抓上附著極高的內力,直直推出,便在劉青山胸口給了重重一擊,劉青山受傷倒下,羋曜和應天正各自飛到伙伴身邊,各自出指止血,然后狠狠的對視了一眼,提著人各自回陣。
苦尋歡咬咬牙,朗聲說道:“青山不改,后會有期。”隨即施展輕功,向山下撤退。正教眾人也是大耗戰力,無力追趕。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正邪交鋒,最終以正派勉強取勝收官,但魔教以一教之力,對抗七國精英,正教中人事后想來,也是暗自心驚,不知這魔教什么時候又回卷土重來,下次交手,又是勝負未知。
苦尋歡于今日遭逢敗仗,卻敗得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到世上還有這些自己沒見過的武功,心下又驚又惱。這覃瓔珞是桂甌國人,桂甌地理偏僻,數年之間,也從來沒聽說過有什么武林高手,不知這覃瓔珞究竟師承何派,更令人奇怪的是那蒙面怪客,覃瓔珞的武功尚能看出有南疆影子,這蒙面客的武功當真是毫無痕跡,適才動手,所使用的的招式都是平平無奇,但是攻擊的方位卻古怪至極,明明都是爛招,卻生生被他用成了妙招,當真是化腐朽為神奇。
苦尋歡對戰蕭秉,那是早有準備,事前對扶搖劍進行了精心研究,加上甲子神功的加持,雖然也是耗了不少內力,但終究是按照計劃取勝,還能保持從容之態,而第二戰對陣覃瓔珞,被她利用情報差消耗了不少內力,終于等到正面交鋒,卻又被紀無妄打了個措手不及,其時內力已經所剩無幾,只得在招式上想辦法,卻偏偏這兩人都是以招式見長,所使用的的招式又是苦尋歡第一次見,苦尋歡久斗之下,無力通過周旋獲取更多情報,終于在三人的車輪戰之下,敗下陣來。但以一己之力連斗三大高手,單論武功而言,這甲子神功的確是當世絕頂。
苦尋歡心下盤算,這次踏足中土武林,當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七國之中,還是藏龍臥虎。張居客,梅蘭竹,覃瓔珞和紀無妄的身影一一映入眼簾,看來蘇吳和桂甌的武功,依舊有許多值得研究的地方,尤其是南疆桂甌,實在太過神秘。
凌龍閣一戰太過精彩,在眾人看來,選秀結果倒成了其次,這次戰役奇峰迭起,在日后的傳說中,梅蘭竹和覃瓔珞一時之間便名震江湖,人們在口口傳頌他們的光輝戰績時,也總是會提到一個說書人天降奇兵。但魔教教主力戰三杰,甲子神功當世無敵的傳說也在江湖之中傳播開來,令不少習武之人心向往之。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一個開始,是蝴蝶效應的起點,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凌龍閣選秀的這一天,拉開了七國問鼎的斗爭序幕,也萌生了無數江湖正邪教派之間明爭暗斗,一段段轟轟烈烈的紅塵往事,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