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弟子回來了，四個人一同回到客棧。

只剩下小半日的路程，桻洹和顧殊鉞明日就留在這里，凌霜帶著凌琰去就可以了。

夜晚，凌霜詢問凌琰，若是把她娘親帶走，要如何安置她。

凌琰答道，按照他娘親的意愿來定。

凌霜不再過問，留下凌琰和已經熟睡的顧殊鉞，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下午的時候，桻洹對于天祉秘境的事情似乎并無反駁之意，若是當真能將它據為鈺珩宗所有，也是極大的豐富了宗門的底蘊。

只是不知兇險程度如何。

畢竟是凌霜父母喪命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凌琰已經在房門口等待凌霜了。

他倒是有想過要不要半夜去悄悄的把人帶出來，但是轉念一想，又不是什么偷雞摸狗的事情，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再說了，不是還有師父在身邊嗎。

凌霜同桻洹打過招呼就和凌琰離開了客棧，往凌家的方向去了。

二人一路無言。

凌家的勢力范圍也不算小，凌府在最中心，凌琰那一脈的修士屬于凌家的旁支，

先前就住在城鎮的邊緣。

沒什么人看守，他們直接進入了凌琰以前住的院子。

院中有人正在灑掃。

見二人衣著并不普通，有些疑惑：“你們找誰？

凌琰淺吸口氣：“姚姨娘在這里嗎？”

那灑掃婆子愣一下，然后道：“住這里的姚姨娘？她不是前兩天就死了嗎，手腳不干凈被大夫人打了一頓，受不住就死了，裹張席子扔出去了。”

“你們是她什么人？”

凌琰突然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變得冰涼，冷的像是剎那間墜入了雪山腳下的深潭，甚至雙耳都猶如被冰水灌入，刺痛而聽不清聲音。

娘親怎么可能會——

就在凌霜感覺看著不太對的時候，身后響起了腳步聲。

凌琰呆滯的轉過頭，與那人對視了幾息之后同時開口。

“不是……你是誰??？”

凌琰花了點時間才恢復理智。

那不過靈境初階的修士看上去比凌琰還要緊張。

“你們誤會了，程堅叔父他們一家早就搬回主宅去了，現在這個院子是給籃依小姐住的，我是她舅舅。”

沒聽說過這人。

不過好歹松了口氣，虛驚一場。

雖說死在這里的姚姨娘也很可憐，但凌琰更擔心自己娘親的狀況。

畢竟這完全像是凌程堅正妻能干得出來的事情。

凌霜用沾藥的銀針消除了這二人的記憶，與凌琰一同去往凌府主宅。

到頭來還是要回到這里。

這里的守衛比剛才森嚴不少，不過倒也難不住他們。

先前凌霜住的小院子仍舊破敗不堪，堆滿了雜物，荷花池中淤泥干枯。

在一個同樣小到不起眼的院子里，凌琰看到了自己的娘親。

這院子比凌霜住的大不了多少，擁擠且珠光寶氣。

此時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姚伊卻坐在那里用纖細發白的手洗著什么東西。

手指有些凍紅了，就拿出來甩一甩再接著洗。

似乎是件深色的衣裳，厚重吸水，層層疊疊，洗起來費勁的很。

凌霜神識掃過院落，除了她以外并無別人，也就放心的讓凌琰前去相認。

姚伊見有人來了，緩緩抬頭。

那人擋住了太陽的光線，一時有些看不清面龐。

可她不需要。

她只需一瞬，就確定這是她的琰兒。

別人都說他死了，可她堅信他還活著。

長久的思念化作柔軟的紗，落在早已開裂的心田上，沒有掉下的眼淚開出了小小的花朵，等待著他終有一天歸來。

凌琰突然恨自己膽小。

凌家有什么好怕的，他就該早點來找她，害得她白受了那么多苦。

在他恒久的記憶中，凌家是那樣不可撼動的龐然巨物，無所遁形，插翅難逃。

當真見過了世間種種，便覺得也不過如此。

他跨出了靠近她的步伐，像是跨越了斷裂的山谷。

蹲下身去，將那雙冰涼通紅的手握在掌心，緩緩靠近他心臟的位置。

少年的頭顱低下，有些炙熱的眼淚一顆顆掉落下來，順著流入指尖的縫隙。

他早該回來的。

對自己的悔恨沖垮了河堤，傾瀉而下的是無盡的痛苦，逐漸淹沒了天地萬物。

姚伊只是微笑著看他，凝視著自己的孩子，她早就知道他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