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瑣事
- 飲馬百川
- 光明在遠方
- 3074字
- 2018-10-06 20:09:48
劉海川夫妻兩個高坐在后堂上,強自忍著嘴里快速分泌的口水,生平第一次埋怨起下人們的上菜速度。沒辦法,劉震岳一定要將佛跳墻那甕一起搬上來。
桌子正中的那只烤羊,在胡二嬸的巧手下,去了骨細細切了,再拼起來,赫然還是只羊羔的模樣。看著只是常吃的炙肉而已,不只怎么的,今天那香氣卻只往人心里鉆!
砂鍋里的肉丸湯,還滋滋的燙著,兩盤素菜看起來寡淡,聞著卻是極香,尤其是那擺盤,精致的讓人不舍得下箸。
“吭哧,吭哧”一只大甕被抬上了后堂,被劉震岳吆喝著放到了桌邊。“小心小心,莫要碰灑了。”
深深的皺了皺眉,看劉震岳如此無狀,老爺子正要開口訓斥,一旁的夫人橫著眼看來,這老知府也就馬上沒了聲息。
揭開那甕的蓋子,拿起一只長柄的馬勺攪動了一下,后堂中現在有七個人,就聽得七聲“咕咚!”,只隔了一息,這“咕咚”聲就連成了片!
垂涎欲滴這個詞語,老知府和劉思賢從來沒有理解的如此深刻過。作為讀書人,正在為自己的失態感到尷尬,突聽到有人吟哦道:“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墻來”
如此佳句,應情應景,父子兩人不由在心中同時贊了一聲好,只是待到他們看到這吟哦之人,不由為這詩句感到痛心!只見劉震岳此時蹲踞在地上,手里拿著馬勺,嘴里留著口水,正搖頭晃腦的贊嘆著……
一餐飯下來,終日里奉行食不過飽的老爺子,吃得扶著腰才站得起來,老夫人還好,知道自己克化不了大油之物,那烤全羊就吃的少了些。只是那佛跳墻卻不油膩,不經意的竟然就吃就去了兩碗,待到腸胃里反應過來,吃得一臉紅光的老太太就想讓坐在一旁的裴幼娘扶著去溜溜腿。
幼娘很是懂禮,即便美食當前,也沒有放開懷抱去大吃。讓做了這一桌大菜的劉震岳不由有些挫敗。眼看兩人就要離席,劉震岳猛得一拍腦袋,揮手攔下母親和幼娘,“莫要走,哈哈,瞧我這腦子,還有一道甜食未上,待我取來!幼娘妹子定然不要走。”又叮囑了一句,才飛快的起身奔了府中冰窖。
放在冰上幾個小時,那幾只碗中的奶油早已凍得綿軟,用竹筷順時針由內之外攪動了幾下,讓空氣進到里面,螺旋狀的冰激凌就大工告成!
奶香、甜香、水果的爽脆、冰冰沙沙的口感,成功的俘獲了所有人的味蕾。在這初夏煩悶的夜里,一碗碎玉瓊漿般的冰激凌,滿足了眾人對美食所有的想象。連老爺子都忍不住嘆道:“口腹之欲竟然能到如此境界,老夫今日真是開了眼!震岳我兒,為父不是食古不化之人,但是大丈夫不可沉迷此種小道……嗝……”一聲長嗝不適時的出現,老爺子瞬間紅了面孔。一旁的老夫人怕自家這倔老頭下不來臺,趕緊挽了他的手臂,走出后堂,那幼娘自也跟著去了。兄弟二人和后堂中的下人,自是也不敢笑那知府,就由他們去了。
爹娘一走開,這席間的氣氛就熱絡了起來。好菜怎能無好酒?剛剛父母都在,不敢多吃,只略飲了兩杯。現在見二老都去消食,劉震岳立刻喊人上酒!劉思賢也是愛那杯中之物的,平日里頗是存了幾壇好酒,見狀吩咐道:“把那壇漠北好酒拿來,若不是那等烈酒,怕是壓不住這油膩。”說完,就忙不迭的往口中又塞了一塊羊排,舒服的嘆息一聲,歪倒在椅子上。
往日里吃飯,都是自己兄弟二人先吃飽,等著父母雙親用完飯再一起離席,畢竟年輕人吃飯快,似今日二老先離席的時候倒是不多。劉震岳已經吃了個半飽,回頭看到老福叔還恭敬的站在角落里,桌子上的菜還多,就過去一把將老人拉了過來,摁到了桌子上。
老福叔一驚,正要站起身來,一旁的劉思賢卻開口道:“老福叔且寬坐,終日里辛苦恁了,這里現在就我兄弟二人,我二人自小就蒙恁看護,今日就此機會,就讓我與我這兄弟陪恁吃這一回酒罷!”
老福叔見說雖還要掙扎著站起,卻已不再使力掙扎,又被劉震岳雙手按定,只能推辭道:“二位衙內莫要折了老奴的壽數,老奴怎配在這后堂中落座吃飯?”說完又要站起。
劉震岳干脆挪過椅子,坐在老福叔身旁,雙手攬著他的腰身,假意埋怨道:“老福叔可是還在生震岳的氣!?今日這好酒好菜還不能讓恁饒了我這一回?”
“小衙內哪里話來,老奴怎敢生你的氣,再說,現在府中的這許多銀錢,還不都是小衙內你掙來的?只是這禮數,老奴實在不敢僭越。”老福叔說出心中話,這回算是徹底放下了之前那事。
劉震岳兄弟兩人只是勸,老福叔只是不應,此時堂外突然傳來劉海川的話聲:“大福哥,你我自小一同長成,早已情同兄弟。二十年前我上任御史之時,就將那賣身契還了你,是你執意還要替我掌著這個家。”慨然一嘆,才又道:“今日犬子們對你的敬重,也是你拿真心相待換來的,這頓酒飯是小兒親手所做,你就與他二人吃了罷,自今日之后,大福哥莫要再自稱奴仆,你我今后還與小時候一般兄弟相稱!”
劉海川說著話就走遠了,再看老福叔時,早已雙眼垂淚!
這頓飯,吃的最沒有滋味的,怕就是老福叔了。恍惚著精神略略吃了幾口,就一碗碗的接連吃起了那漠北烈酒,不一會兒便爛醉了。如此情形下,劉思賢、劉震岳這對兄弟也吃了不少酒,更鼓敲過,才各自散去。
夏日的清晨,露水生發著萬物。幾棵黃瓜秧纏繞在那油黃的竹竿之上,被露水浸潤的翠綠如玉。幾根頂花帶刺的嫩黃瓜,在瓜秧最下層那幾片最寬大的葉子下面探頭探腦,被早起的劉震岳抓了個正著!
在清水里洗了洗,劉震岳就香甜的啃起了這嫩黃瓜。兩根下肚,昨日飲酒后還有些悶的腸胃就通透了好多!不由得精神都為之一振。
院子里被劉喜、裴烈禍害的慘,那燒焦炭的地爐子,現在已經是烏煙瘴氣,明顯被用壞了,這兩個家伙看來不止燒了一爐焦炭。新弄來的兩盤石磨,生生給用碎了一塊,另一盤也被生生磨下去了一層。旁邊燒水泥熟料的鐵盤卻是清潔如新,被仔細打掃了。
剛剛在院子里打了個轉,裴烈和劉喜就急急的來到院子里,劉喜的手里小心的托著一包油紙包裹的事物,遞到劉震岳眼前:“主人恁看,這燒出來的可是水泥?”
“放石凳上,攤開了,不用如此緊張,又不是火藥。”看他那小心翼翼的緊張樣子,劉震岳不由打趣到。
順從的一笑,將油紙包放在石凳上打開了,一堆灰褐色的粉末就呈現在了劉震岳眼前。伸手拈了一撮捻了捻,點頭到:“不錯,粉碎的很好,料子混的也勻。拿點水和河沙來,我看一下具體還有什么問題。”
聽到吩咐,自一旁搓手等待的裴烈連忙答應一聲,兩步就趕到墻角,拖了一麻袋的細砂,順手又把一旁的一口蓄水的缸也拖了過來。看著裴烈拖動那十八飲的大水缸就跟常人提了個水桶一般,驚得劉震岳直咋舌,一旁的劉喜也是搖頭感覺不可思議。
“你這身力氣,每日里閑著卻是浪費了。我聽兄長說,那日你只三錘就打死了劉唐、打傷了晁蓋?”劉震岳看著裴烈雙臂上一塊塊的疙瘩肉,問道。
“些許毛賊值得甚么,說起來這兩日俺還在郁悶,若不是俺那左手錘被過山風削掉了一角,那日定不讓晁蓋逃了命去!”裴烈說起此事,依舊感到頗為可惜。劉震岳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道:“這愣頭青,都不知道那晁蓋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名聲,就那劉唐也是五七十人進不得身的好武藝,他三錘就解決了兩人,竟然還不滿意?”
“你那雙錘,本就是你平日里用來打鐵的,怎堪戰陣上使用?你不是攢了一些好鐵?我再去府庫之中找一些,這兩日一并給了你,拿去做兩柄稱手的來豈不更好?”
裴烈見說,當下便撇了那河沙和水缸,一臉興奮的上前來:“衙內恁可是說真的?不要與俺耍笑,俺這對錘用的鐵可多,你莫要弄不來,讓俺空歡喜一場!”劉震岳聞言氣得直翻眼皮。一旁的劉喜更是一巴掌拍在裴烈后背之上,笑罵道:“主人堂堂知府衙內,答應與你打造件兵器還能誑你不成?又在這里犯癡,還不與衙內賠禮!”
“嘿嘿,對不住了衙內,俺給恁賠禮了。”說著巨熊似的身軀往下拜了拜,才又說道:“只是那鐵俺要自己挑,你們挑的俺信不過。”
“……”劉喜聞他說話,直接以手扶額,再也受不了這憨男子。劉震岳卻是很喜裴烈這樣的真人,絲毫不以為忤,笑著與二人演示起水泥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