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上，齊家老宅非常熱鬧。

恩賜一大早就和吳叔，喬治開始忙活，貼對聯，貼年畫、掛錢，貼窗花、門神，三個人跑來跑去忙的腳不沾地，恩寧在旁邊“指揮”，吳嬸幫忙遞東西，恩典在大廳寫對聯，福字和春條。

喬治正在往水缸上貼福字，恩寧跑過去拉住了他，“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福要倒著貼”

喬治有點不解，“為什么？”

吳嬸正拿著恩典寫好剛晾干的春條準備送去給恩賜，聽到喬治的話停下腳步笑著道“因為福倒了啊！”

喬治低頭沉思，恩寧推推吳嬸，用英文跟喬治解釋了一遍，他拍拍額頭恍然大悟，恩寧指著吳嬸手里的春條說：內廷貼“抬頭見喜”，屋外貼“出門見喜”，院內貼“全院生輝”，記住了嗎？

喬治接過吳嬸手里的東西，把恩寧剛才說的話重復了一遍，恩寧滿意的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快去貼吧”

寫好字剛出來的恩典見到這副場景好笑不已。

自從恩寧回來見過喬治，知道他真的只是恩典的朋友之后，這倆人的“友情”一日千里，大有相逢恨晚的意思。當然了，有這種感覺的主要是喬治，用喬治的話說恩寧就是他在中國見過的最符合他心目中女神標準的女孩子，能和女神做朋友是他的榮幸。

唔……平心而論，恩寧確實是她們姐弟三個……不……四個里面長相最出色的一個，再加上高挑的身材，被喬治喊做女神也沒多大壓力，當然了，這丫頭從小就心大，因為周圍相貌出色的人不少，也沒怎么過分關注過自己長相。恩典雖然自有一番古典氣質美，但就身高而言，一六五和一七三相比實在沒有什么優勢。

忙活了半個小時，終于把家里里里外外都“裝飾”了一遍。

恩典帶著恩賜和恩寧去給各方長輩拜年，喬治留在家里。

B市的新年年味足，這幾天恩典和恩賜他們幾個忙著走親訪友，喬治也沒閑著，他從恩寧的私庫里求來一臺相機，掛在脖子上，每天天不亮就出門，逛廟會，逛廠甸，看舞獅，聽京劇，每天玩的不亦樂乎，偶爾趁他們誰有空拉上他們一起，滿北京城晃悠。

恩賜打小在皇城根下長大，對這里熟的不得了，在喬治插科打諢賣萌耍賴加殷殷勤勤照顧饕餮三天后終于做了個詳細攻略答應帶著喬治來一場不足為外人道的“B市之旅”。

兩人出去幾次，感情好的不得了，整日里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恩寧從初五開始就懶得動了，打定主意賴在蕭家。

卓老太太翻過年生了場病，這幾天恩典都留在卓家，家里有什么事時就卓家和老宅兩邊跑，實在有些疲憊，也就沒顧得上管恩寧。

等過了十四，卓老太太好利索，她才徹底搬回老宅。回到家才發現，家里氣氛有點不對。

平日里大大咧咧最愛笑的恩寧臉上露出愁容，即使在恩典回家后也沒有起色，恩典問了吳嬸才知道，這丫頭自從十號那晚從蕭家回來就這樣了。

今天的飯桌上，氣氛并不熱絡，往日里話最多的恩寧今天神色淡淡，雖面無戚容，到底不同往日。齊老爺子和齊老太太吃著飯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恩賜看了恩典一眼，見她瞅著挑青菜的恩寧皺了眉，自顧自埋頭吃飯。

待兩位老人家吃了飯，齊恩典讓吳嬸帶他們去隔壁串門。她放下筷子看著恩寧，“你跟我來書房”

“說吧，怎么回事？”

恩寧看恩典面色嚴肅，心里一酸，眼眶就紅了。

恩典嘆口氣，“你先說什么事？”

恩寧撇撇嘴“哥把秦笙帶回來了……”

這事恩典是知道的，前幾天蕭鐸跟她說了，還說過幾天讓她們去蕭家吃個飯，順便見見那姑娘。

秦笙是秦時的妹妹，秦時是蕭鐸在N城的發小，兩人自小就認識的。

秦時犧牲后，秦父受了打擊得了腦中風，又恰好被當時秦父的手下擺了一道，仕途受阻。雖然有蕭鐸從中斡旋，但秦家到底大不如從前，所謂人走茶涼，好多當初的故交也多不相往來。秦家一時成了N市的沒落家族。

聽說前幾年秦家把秦笙送到了國外，有一陣沒聽到她的消息了，現在應該是剛剛回來。

只是……恩寧……

齊恩典讓她坐下，“這事我知道”

恩寧抬起頭，剪水秋眸波光瀲滟，眼里有著復雜的情緒“姐……你，你之前怎么沒跟我說……”

“寧寧，我寧愿你過得平順些，接回秦笙……是大哥的主意，沒有任何人逼他”

幾年前秦時的犧牲與蕭鐸不無關系，為這事，蕭老爺子甚至怒斥過蕭鐸，也因此，蕭老對秦家是有幾分愧疚的，這事恩寧也隱約知道一些，所以剛開始在蕭家見到秦笙的時候她只以為是蕭老做主把她接回來呢。

“不可能！”恩寧有些激動，“哥說過她不會喜歡任何女人的——”

“寧寧！”

“姐”恩寧抓住恩典的手，眼里的淚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怎么可能呢，邵煜去世的時候他那么難過，他也說過不會喜歡其他人的，再說了，他和秦笙在一起不會難受嗎？”

恩寧語速加快，聲音帶著哭意，搖著恩典的手臂不停追問，企圖讓她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恩典看她情緒有點激動，把她摟在懷里，輕輕拍她的后背。

“寧寧，你和大哥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只希望你過得簡單肆意，不用為生活中的瑣事煩心，這次我也一樣，不希望你選擇一條充滿坎坷的路”

寧寧對蕭鐸的感情，她從前便看出幾分，只是她本以為是寧寧誤把依賴當情愛，沒想到當日的話竟一語成讖，看著小丫頭眼淚汪汪的樣子她就知道這事已然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地步。

“姐”恩寧擦干眼淚“我不想放棄。”看恩典皺眉她又道“我不能看著另一個女人堂而皇之的地站在他身邊，不管是秦笙還是其他人。”

“寧寧……”

“姐，如果是你，你會放棄嗎？”

***

恩典和恩寧在家里過了元宵節，買了機票準備直接去XZ。

臨行前，齊老太太把兩人裹得嚴嚴實實送出了門，恩寧眼眶紅紅的，這還是她自回國后第一次這么任性的跟恩典撒嬌。前幾天恩典說要去XZ，她纏了她兩天才讓她答應帶自己去，有恩典出面說明情況，她班主任也很快放行，給她批了半個月假期。

恩賜聽說這倆人要一起去旅行，狐疑的看了恩寧一眼，她正摸摸鼻子，聽著老太太不停的念叨囑托。

恩寧連連點頭“奶奶，我跟我姐一起去你還不放心啊？”

齊老太太這才看看一旁站著的恩典，打定主意，冷著她一會，省的她整天老想著往外跑。

恩典暗暗搖頭，叮囑恩賜在家好好聽話，又把她昨晚剛列好的藥膳方子上需要注意的問題給吳嬸重申遍，叮囑了吳叔一定不能讓老爺子抽煙，這才停了話頭。

一行人往外走著，剛到門口，就看到一身登山服的路漾站在門外，旁邊停了輛小型巴士，車上放了好幾包東西。

恩典挑挑眉。

齊老太太對恩寧道“你頭一次去那邊，我不放心，正好路漾平時不忙，也想去那邊一趟，你們一起，路上相互也能有個照應。”

老太太在“平時不忙”上加重了語氣，齊恩典心下了然老太太在指什么，只是看著老太太這會別扭的樣子有點心酸，上前抱住她，囑咐道“您和爺爺在家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現在天冷，出門不要走太遠，沒事別在外邊呆太久，無聊了可以去萃園那邊待幾天”

老太太聽她說著說著沒完沒了了，嫌棄的推開她，聲音有點顫抖，“知道了……人路漾也第一次去，多照顧點人家”

“嗯”

老太太擺擺手，背過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