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縱馬而行，來到高摭城城門附近，只見又是一隊秦軍兵馬殺將而來，那領頭大將卻是薛舉的兒子薛仁杲。薛仁杲身旁一將識得岳凌便是那日與江瑩雪決斗的唐軍將領，因而薛仁杲命自己手下兵馬將岳凌團團圍住。他對這岳凌言道：“兄弟，眼下你已經是插翅難逃，不如你投降我大秦，我不僅可以保你性命無憂，還可以許你大富大貴。跟著唐軍拼死拼活，又有什么好了？”岳凌言道：“身為將軍，不能對其主忠誠，這樣的人你敢用嗎？不要啰唣了，上來出招吧！”薛仁杲嘆了口氣，右手一揮，言道：“放箭！”

“岳兄弟，莫要驚慌，我來救你！”就在這時，斜剌里一隊兵馬忽然殺出，岳凌定神一看，卻是長孫無忌的部隊，這讓他心下大喜，于是一招“章臺楊柳”直直擊出，這“章臺楊柳”卻是“柳暗花明掌”的第十式，最是陰柔連綿而又出其不意，一掌過去，岳凌面前的十多名秦軍兵士便從馬上摔了下去。長孫無忌斬了一名秦軍將領，救出岳凌，二人同往高摭城中而去。

長孫無忌和岳凌所帶兵馬剛剛撤走，薛舉親帶的一干人馬就追蹤而至。他與薛仁杲會兵一處，同時向著高摭城中追擊而去。

長孫無忌和岳凌二人手下不過只剩一千兵馬，他們從高摭城西門逃入，也不敢在城中過多停留，在與李世民手下的一千多護城衛隊以及劉文靜手下的一千多殘兵會合之后，這三千多兵馬在李世民的帶領下，從高摭城東門逃了出去，向長安方向撤退而歸。

撤到半途之中，岳凌才向長孫無忌問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仗怎么會打成這樣？”長孫無忌言道：“薛舉那老賊早有準備。本來我們中軍和后軍是通過迂回包圍的戰術，想等你把秦軍逼到淺水原附近，我們再殲滅他們。可沒想到就在我們迂回的時候，敵軍忽然從中路殺出一干人馬，中軍和后軍的聯系頓時被切斷。與此同時，敵軍早在淺水原邊上設下伏兵，我們剛一進入淺水原地界，就中了埋伏，他們占據了有利地形，居高臨下地打擊我們。將士們死的死、傷的傷，那景象真是……真是慘不堪言！”長孫無忌說到此處，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岳凌雖未親臨其地，也可想見那硝煙滾滾、尸積如山的場景。

“我知道是中了埋伏，便帶領人馬向后退卻，敵軍的包圍圈本來是相當堅固的，還好這時候劉將軍的后軍及時相救，我這才和劉將軍的人馬會成一道，殺將出來。來到城門處，見你一人被圍，故而奮力將你救了出來。對了，前軍的將士，都……都陣亡了？”

岳凌向他點了點頭，言道：“我們一進入敵軍大營，就被包圍了。敵人的營帳里全都是事先擺好的稻草，他們又準備了火箭，把我們分割包圍，部隊登時大亂，因而全部失陷在敵軍大營中，無一幸免。至于我逃出來的原因，全是由于那敵方將領與我相識，放了我一馬，我這才逃了出來！”

李世民聽到了他這番話，驚奇地問道：“兄長在秦軍那邊還有朋友？”

岳凌怕他心疑，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殿下，我從前曾是雪山派的門人，因而與雪山派掌門等一干人是朋友，這一次秦軍那邊之所以會獲得勝利，恐怕也離不開雪山派的輔助。放我離開那人是在下以前的故交，也就是當今雪山派掌門人江瑩雪江姑娘。那日我在城門口正是與她對戰。不瞞殿下，我曾經喜歡過江姑娘，因而那日對戰確實是手下留情了，她也因為我手下留情而放我一次，我向您保證，以后我再也不會了！”他言語上這么說，也只是為了打消李世民的疑慮，但他心中實是難以取舍：如果未來在戰場上與瑩雪相遇，他會不會對她手下留情呢？

李世民笑著言道：“這也難怪，我完全可以理解，兄長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只是這番新敗，我唐軍主力盡喪，想來定要追究責任，兄長這一徇私的情況卻不能瞞報。至于我，自然是這次失敗的主要負責人，如果不是因為我病倒，這場戰役也不會敗得如此徹底。”岳凌言道：“殿下言重了，您遭遇了刺殺和暗算，得了重病，這也是您無法改變的啊！”長孫無忌也接口道：“是啊！而且我覺得這里面的事絕不是那么簡單。殿下好端端的，怎么就會中了銷郁粉的毒呢？”李世民自生病以來一直無暇顧及此事，此時長孫無忌忽然提出，才讓李世民重新對這個問題重視起來。

他想了想，說道：“我那天除了吃了一口午飯外，就是喝了一點從京城帶來的梨花釀。”長孫無忌言道：“沒錯。我特意命人對殿下喝的酒以及吃的飯進行了檢查，發現那飯菜倒無甚問題，但是那酒壇的底部似乎卻有一些沉淀。我請城中的驗藥師檢驗過，發現里面有及康粉的成分，這及康粉本來無毒，有的時候還可以作為做飯時用的調味品，但它只要配上梨花釀，再與人胃里面的胃酸相反應，就會引發銷郁粉的毒性。但這銷郁粉并不能致命，由此可見，下毒之人只是希望殿下不能正常處理軍政，卻不想殺死殿下，或者說不敢殺死殿下。他擔心的是一旦殺死殿下，這樁案子性質就會變得嚴重起來，而這樣一樁案子是很容易水落石出的。既然如此，兇手是誰，就差不多可以知道是誰了。”李世民聽他話中似乎別有深意，微微一笑，不再接口。

回到長安后，凡是參與高摭城戰役的將領全部被叫到大殿之上，一一陳述自己在這場戰役之中的功過是非。李世民雙膝跪地，率先發言道：“兒臣在征戰之時忽然身體抱恙，臨陣換將，自是責任之首。請父皇責罰兒臣。”李淵擺了擺手，言道：“秦王你先起來，這場戰役的具體情況，朕也是知道的。劉文靜、殷開山二人，指揮失誤，好大喜功，在不明敵情的狀況下貿然攻擊，遭致失敗，理應承擔首要責任，即刻免去二人官職，暫留京城聽用。至于岳凌，由于他戰前與敵軍將領徇私，致使部隊軍心受到影響，戰時又未能盡到一個將領審時度勢的責任，致使我三萬大軍就此湮沒，本應重罰，但朕念在其忠心不二，力戰至最后一人也不肯投降認輸，便暫時保留其韜略校尉之職，扣除一年的俸祿。”

李淵皺了皺眉頭，頓了頓又繼續言道：“眼下我11萬主力被秦軍所滅，我軍士氣嚴重受挫，只好等待時機準備再戰。諸位一定要恪盡職守，一次失敗算不了什么，我們最后的成功，就是要靠這一次次的失敗積累起來的，你們都聽明白了嗎？”殿下眾人都應道：“明白。”

李淵言道：“秦王和韜略校尉留下，剩下的人都退下吧！”

眾人都退出后，李淵言道：“世民，朕知道，這次失敗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自己心里清楚即可，不要再追究了，懂了嗎？”李世民拱手言道：“父皇放心，兒臣明白。”

李淵看了看岳凌，又說道：“凌兒，知道為什么要將你留下嗎？”岳凌拱手言道：“末將不知，請陛下示下。”李淵笑了笑，說道：“打敗薛舉，這次就要著落在你的身上了！”岳凌奇道：“您說是我？”李淵笑道：“不錯，是你！”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后，只聽得殿內一陣怒喝：“來人，給我把他押入大牢！”殿外的兩名侍衛來到殿中，見岳凌雙膝跪地，李世民在一旁勸解道：“父皇，兄長他只是一時糊涂，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啊！”李淵怒道：“一時糊涂？他和薛舉手下那個女將領戰前調情，我讓他殺了她，證明對我的忠心，他又不殺。擾亂軍心不說，還敢違抗朕的旨意，朕沒有把他直接推出轅門斬首，已經是給你秦王面子了！押入大牢！”那兩名侍衛架起岳凌，將他帶走。

岳凌被迫脫下了身上的官服，換上了囚犯的服裝被投入獄中。現在他的手上和小腿處都被上了鐐銬，此刻的他已經與一個普通罪犯無異。他的目光望向囚牢上方那透進來的些許光亮，陷入了沉思當中。

秦王府的東跨院，許茗珊姐妹居住的地方，也被禁軍嚴密看管了起來。這姐妹二人被軟禁在屋中，不得出來。許茗珊得知岳凌被押入牢中，心中十分擔憂，但她人卑言微，那些禁軍又哪里理會她的反抗之語。柳如煙知道許茗珊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于是便勸導她秦王一定會救岳凌的，他一定不會有事，她這才稍稍寧定下來。

到得夜間，岳凌暗運內功，便繃斷了連在自己手上和小腿處的鐐銬。他心中暗想：留在這里只能是坐以待斃，不如想辦法逃出去，從此再不與這朝廷之事相牽連。他看到，囚牢的窗口處有兩個鐵制的欄桿，尋常犯人逃不走，一是因為這窗口距離地面有三四米高，常人沒有可以借力攀爬的地方，二是因為這鐵欄桿徒手是扳不斷的。但這兩項卻都難不倒岳凌。岳凌縱起輕功，很輕松地便伏到了窗口附近，他暗暗地運起內勁，向外用力一扳，那鐵欄桿便被他扳的變了形。他從兩個變形的鐵欄桿中間滑溜了出去。

從窗口逃出囚牢后，他一路施展輕功，避開了禁軍的巡查，逃離了刑部牢獄的大院。他心中掛念許茗珊姐妹，便縱起輕功，暗入秦王府，來到那東跨院附近。那東跨院門口有兩名侍衛把守，院內還有二十幾名衛士來回巡查。岳凌悄悄地來到那東跨院門口，將那兩名侍衛打暈，然后將他們的外衣和頭盔都脫了下來。

雖然入夜，許茗珊和柳如煙卻都難以入睡。她們望著每十分鐘就會來一次的一排人影，也望著那時暗時滅的燭火，心中都感到一陣幻滅感和絕望感。

忽然，她們房間的門被輕輕打開了。二人正感到奇怪，只見岳凌身穿一身灰色的囚服，手拿兩件禁軍的服裝走了進來，二人正要興奮地歡呼起來，岳凌及時地對她們使了一個手勢，叫她們不要說話。他低聲言道：“什么也別說，換上這兩身衣服，我們得趕緊走。”二女見他神情嚴肅，不敢多問，便連忙依言而行。

就在這時，門口的二十多名衛士看到了被打暈在門前的兩名侍衛，心感不妙，便連忙沖到了二女的房間之中，卻見房子里空無一人，房頂的瓦片卻空了一大塊，知道他們一定是從屋頂跑了，心中著急，便連忙出屋去追了。

待所有人都離開之后，許茗珊和柳如煙才從床底下鉆了出來，岳凌也從房梁上跳了下來。岳凌這是一招調虎離山之計：他故意掀開瓦片，讓進來搜查的將士以為許茗珊和柳如煙已經逃脫，而等到他們都走光了以后，這才帶她們離開。

許茗珊畢竟有孕在身，不便走路，岳凌便將她負在背上。許茗珊屋里有岳凌平日里穿的圓領袍，因而岳凌也換下了自己適才穿的囚服。三人向著秦王府后院的馬廄而去，準備騎馬離開，可剛到了后院門口，就有一干衛士看到了他們，于是領頭的盤問他們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岳凌答道：“這位兄弟剛才被那兩個女人給打傷了，我和這位兄弟帶他去療傷。”領頭的聽到他說起那兩個女人的下落，便趕忙問道：“你們看見那兩個女人了？她們在哪兒？”岳凌答道：“她們打傷了這位兄弟，從秦王府大門跑出去了，你們快去追吧！”那領頭的疑惑地問道：“給他看傷到后院來做什么？”岳凌言道：“最近的藥鋪離這兒還有點距離，我們打算騎馬去！”那領頭的言道：“不行不行！你們幾個侍衛也想騎秦王殿下的馬？快離開這里，步行找一家藥鋪去！快走！”岳凌言道：“好吧，這便有勞了！”

岳凌三人向外走了一小會兒，躲在了路邊的草叢中，讓過了這一干衛士，這才重新進到后院中，騎了馬，從秦王府的后門疾奔而出。

后門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里，一個人正在暗處觀察著這一切。

三人騎了馬，來到城門附近。此時的城門已經關閉。岳凌三人想要騎馬出城，已經不能。岳凌看著那高達十多米的城墻，言道：“這城墻有何難度？我等攀援上去便是！”柳如煙和許茗珊雖知岳凌武藝高強，但這城墻高達十多米，中間全無借力之處，自是都不信他可以縱躍到城墻之上。

岳凌背著許茗珊，提了一口氣，縱身向上躍起，他此時功力已達化境，足尖在城墻上一點，便可向上爬升，只見他在城墻上點了十幾下，他便已經背著許茗珊躍到了城墻之上。他這門功夫，原本是以“震驚百里”輕功作為基礎的，后來他武功盡失，這門“震驚百里”的輕功就再也沒有恢復到他身上。他眼下有此功力，那卻是以“柳暗花明掌”的雄厚內功作為基礎的。“柳暗花明掌”的內功篇中，有一部分便是輕功的修習方法，岳凌練了這套內功之后，所具備的輕功水平自也不遜于過往。

他在城墻上縋了繩子，將柳如煙拉了上來。也幸虧現在是晚上，周邊沒有什么人看到他們，因此他們的行動一切順利，沒有受到什么阻礙。三人又依靠著繩子，從城墻的另一側縋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李淵就聽聞了岳凌逃獄之事，愈發震怒。他將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宣來，對著李世民狠狠地訓斥道：“這就是你給朕招來的人。現在啊，我看他早就已經逃到薛舉那里去了！一個將軍，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做出這等背叛之事，說來真是我大唐的羞恥！秦王，我命令你三日之內把他給我抓回來！如果抓不回來，朕就要罰你到北部邊關守衛，與突厥人作戰！”李世民躬身言道：“謹遵父皇旨意，兒臣定不辱命！”

李淵舒了一口氣，言道：“如今元吉在太原守衛，朕身邊只有你二人可用，你二人務須齊心協力，非如此，則不能消滅其他諸侯國。別的，朕就不用多說了吧？”李世民、李建成二人雙雙跪下，躬身言道：“兒臣定當傾力輔佐父皇！”

回到太子宮后，李建成便把王珪喚來，對他言道：“王先生，今日父皇言語當中含有深意，似乎已經覺察到我在對李世民下手了！”王珪言道：“雖然我們在李世民所帶的梨花釀中做了手腳，但畢竟沒有直接證據指明是您做的呀！我已經把涉及此事的部下全都調到我府中聽用，而且這些人都不知道這及康粉會有副作用，他們也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毒。這樣一來，管教他李世民查不出個子丑寅卯。再者，您是太子，他秦王權勢再盛，沒有確鑿的證據，又怎么能動得了您呢？”李建成點了點頭，言道：“你這話倒是沒錯。”

王珪又說道：“殿下既然擔心秦王權勢過重，為何不直接下劇毒殺死他，一了百了呢？”李建成搖了搖頭，言道：“眼下我大唐所要遇到的強敵甚多，此時殺李世民，不是最佳時候。等到我大唐坐穩了這江山，我再殺他也不遲。現在我就是要讓他多受挫折，不得父王的歡心，這樣我的太子之位就有保證了。”王珪點點頭，言道：“殿下說的對，目前我大唐內憂外患，確實應當先一致對外，以后再來商討這奪嫡之事。”

李建成又言道：“不過聽說那郭哲航差一點就殺掉了李世民，若非長孫無忌相救，他此時早已不在人世了！這倒是可惜之至啊！這郭哲航看來是有幾把刷子的，可惜不能為我所用，要不然，哼哼！”

“殿下，您怎么看待那個岳凌出逃的事情？”王珪接著問道。

“一個草莽之人，根本沒有什么政治立場，單憑李世民一提拔就做了大將軍，本就荒謬。現在自然是為了一個女人，去投奔薛舉了！”

“可此人卻能從刑部大牢中只身逃出，可見此人膽識武功非同一般，若能招攬到您的麾下，豈不甚美？”

“哈哈哈，王珪啊，天下英雄多了去了，難道我都能收歸麾下？如果愿意投奔我的，像你，自然會來，可人家現在已經離開長安了，李世民和我父皇都留不住，我與他又沒有交情，憑什么讓他為我效勞呢？”王珪笑道：“那倒也是！”李建成笑道：“不過呢，倒可以借助此事，把李世民貶到北部邊關。只要他不在京城，就對我構不成威脅。”王珪拱手笑道：“殿下英明。”

卻說岳凌帶了許茗珊、柳如煙二人出城之后，二女便把身上的禁軍服裝脫掉，換了隨身帶著的粗布衣服。三人走在官道之上，直與尋常百姓無異。行不多時，只見一處茶棚旁邊的墻上張貼了通緝令，上面畫著的正是自己和許茗珊二人的畫像。三人都感到一陣惕然心驚，只好沿著人煙稀少的地方緩緩前行。

許茗珊擔憂的向岳凌問道：“凌哥哥，下一步你想怎么辦？要不然，我們還是回昆侖山去吧？我覺得，哪里都不如昆侖山好。或者回竹水村去，也比在這里待著要強。你做了什么錯事，何至于此？”岳凌言道：“我們向西，只要出了大唐的疆域，就沒有太大問題了。”

二女素來將他視作依靠，見他這么說，便都決定跟著他走。岳凌在一處馬棚買了兩匹馬，他知道許茗珊懷有身孕，不能獨自騎馬，于是他二人一騎，柳如煙獨自一騎。三人為了躲避追擊，白天休息，夜里趕路，大約過了五六天，他們才來到大唐與秦國交界的地方——松山嶺。由于現在處于戰時，隨時會有流民在兩國邊境間來往，為了防備敵國奸細混入，守邊將士自然是嚴格異常，對每一個出關的人都會進行嚴格的審查。岳凌三人來到近處，發現那些守邊將士正在一個個地辨認過往行人的臉面，他們手里還拿著通緝令。顯然，這些守邊將士已經得到上面命令，決不能放岳凌和許茗珊姐妹離開大唐疆域。

岳凌對二女低聲言道：“說不得，只能闖一闖，我們便是回去，也會再受到重重盤查，現在已經到這兒了，必須要沖出去！”二女都對他點了點頭。來到附近，那兵士仔細地看了看岳凌的臉，發現他的臉和通緝令上的面容幾乎完全一樣，正要發聲呼喊，岳凌輕輕地點了他的穴道，然后就從他身旁掠了過去。旁邊眾人沒有聽到呼喊聲，也沒察覺到那兵士被點了穴道，于是也就把岳凌和許茗珊姐妹一行給放了過去。

三人過了邊關，經過了大約二十里的緩沖地帶，來到大秦境內。進入大秦地界，岳凌這才舒了口氣，微笑著說道：“我們安全了！”許茗珊笑道：“沒了通緝令就是舒服！”岳凌言道：“再往前走個五六十里，我們就可以到達高摭城了，現在沒了通緝令，以我們的腳力差不多可以趕到，我們就去那城里歇宿。”柳如煙笑道：“如此甚好，這些天跑路，擔驚受怕的，我可是有點累了！”岳凌笑著言道：“那便走吧！”

三人一路向西，來到距離高摭城不過五里的地方時，一隊大秦兵馬從城門出來，沖著他們飛馳而來。這一路兵馬將岳凌三人包圍在垓心，岳凌心中正自奇怪，忽然旁邊一人笑著言道：“岳兄，真是久違了啊！”

岳凌向旁側一看，只見那人卻是郭哲航。他拱了拱手，語氣平淡地言道：“哲航兄，小弟這廂有禮了？”

郭哲航笑著說道：“聽說岳兄前些日子在大唐秦王李世民那里高就，怎么現在卻跑到我大秦來了？”岳凌言道：“我不愿與哲航兄為敵，更不愿和瑩雪為敵，因此我便不想再為大唐賣命。此番西來，一是來看望一下兄長和瑩雪，二是想從此借道回歸昆侖山，永不問朝堂之事。”

郭哲航笑了笑，說道：“岳兄弟何必如此頹喪？秦王不重用你，大唐不重用你，但我們大秦的皇帝陛下卻十分器重你，很想將你收為麾下，你又何必回到那昆侖山去呢？不如留下來，和愚兄一起為大秦效力，瑩雪也在此，你還可以幫她一幫，豈不美哉？”岳凌本來看他神情不懷好意，想來他定要折辱于自己，但他非但沒有這么做，反而還力邀自己與他合作，這倒是大大出乎岳凌的意料。

許茗珊和柳如煙對郭哲航自也是不存懷疑之心，畢竟身處陌生之地而重見故人，讓她們心中感到了一絲快慰，于是許茗珊也勸道：“既然郭大哥都這么說了，我們就聽他的吧。我也好久沒有見瑩雪姐姐了。對了，郭大哥，你還不知道吧，我和凌哥哥已經成婚一年了，我二人的孩子，想來不久也就要出生了。”許茗珊故意向他提出此言，也是為了化解郭岳二人因江瑩雪而可能出現的矛盾沖突。

果然，此話一言，郭哲航心中怦然一動，笑著言道：“那可真要恭喜你們了！走吧，我引三位入城，我們到我的府上好好敘敘話。”于是這一干人等便進入了高摭城。

郭哲航把他們三人帶到了郭府之中，這些日子大秦剛剛獲得勝利，正在休養生息，因此江瑩雪也沒有軍務處理，在家中賦閑。她看到岳凌三人到來，自也是十分歡喜，待到聽郭哲航說要在薛舉面前舉薦岳凌，更是歡喜異常。她笑著言道：“真是太好了，我們又可以在一塊并肩作戰了！”當江瑩雪聽聞岳凌和許茗珊已經成婚一年，并且即將有小寶寶的時候，她的內心也是歡喜異常。這種歡喜，包含著一種深深的快感，一種看到自己身邊的人得到補償的快感。這二人的結合，補償了自己這個義妹多年來的郁郁寡歡，也補償了那個深愛著自己的人的內心的傷痛。當兩個人的傷痛得到補償、就此撫平之后，造成二人傷痛的始作俑者，似乎是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心安理得了。但充溢在江瑩雪心中的，或者不僅僅是一種心安理得，而更加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與祝福。

暢聊片刻之后，郭哲航言道：“你們姐妹們好久未見，先聊著，我帶岳兄弟去一趟陛下那里。”江瑩雪言道：“好嘞，你們去吧！你們大約什么時候回來，晚飯還吃嗎？”郭哲航笑道：“你們吃吧！我帶岳兄弟去跟陛下喝幾杯！”江瑩雪笑道：“行，那我給她們倆做晚飯！”

郭岳二人走后，許茗珊對著江瑩雪言道：“瑩雪姐姐，你和哲航大哥為什么會來到這大秦地界相助他們呢？我們走后，你們……你們這怎么回事呀？”

江瑩雪嘆了口氣，言道：“說來話長啊！那日哲航下山，我帶著雪山派總壇弟子下山尋他。后來我發現各分壇的人馬都被他抽調走了。我料想他一定會來長安地界活動，便命手下在長安附近尋找他的下落。但人海茫茫，又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他呢？后來，我們來到了大秦和大唐的交界地帶，那時候唐軍和秦軍正在打仗，我們本來要繞道前行，正在這時候，我發現秦軍那邊的主將正是你哲航大哥，于是便帶一眾弟子上前相助。那一場仗，秦軍擊敗了唐軍。”

“在他的勸說下，我決定留下和他一起并肩作戰，但昆侖雪山不能沒人照看，于是我便讓齊云和玲睿二人帶著冰玉和三十多名弟子先回到昆侖山上去，自己就留在這里陪他了。我對齊云說，如果我二人身死于戰場之上，就讓冰玉承擔起雪山派的重任。后來，我在戰場上就遇到了你的凌哥哥，我二人交了一回手，第二次他身臨絕境的時候，我就放他走了。再然后，你們就都知道了！”

許茗珊不由得感嘆道：“瑩雪姐姐，你真是不容易啊！”

卻說郭岳二人向著薛舉的府邸走去。岳凌一路上心中只是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幅溫馨場景：丈夫出門，妻子問他是否回家吃晚飯。岳凌心中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感慨：一個在戰場上果斷下令的將軍領袖，一個能在家中做好家庭婦女的溫存妻子，一個武功高強而又深有主見的女俠，這樣的女孩，這世間卻又到哪里可以尋得呢？雖然他知道，他已經結婚了，而且他的妻子也一樣非常賢惠，但不知為什么，總有一種深深的缺憾，籠罩在岳凌的心中，久久難以釋懷。

郭岳二人來到薛舉府邸之中，郭哲航便把岳凌介紹給了薛舉。薛舉面色略有些蒼白，顯然身體抱恙。但他并未提及，只是言道：“好啊！小伙子你棄暗投明，老夫非常歡迎你加入啊！”郭哲航笑著言道：“陛下，這位岳兄弟武功高強，實堪大用，相信您如果給他一個合適的官職，他就能發揮出最為強大的作用來。我大秦良將如此之多，攻取長安可說是指日可待啊！”薛舉笑道：“是啊！是啊！咳咳。”又咳嗽了兩聲。

郭哲航見他咳嗽，便連忙說道：“陛下可是身體抱恙嗎？要不要請人來診斷一下？”薛舉言道：“不必不必，朕身體并無大礙。這樣吧，岳兄弟之前做過韜略校尉，這一次就做我大秦的洪武校尉吧，留用于你的麾下。”郭哲航拱手笑道：“謝陛下天恩！”岳凌見他賜予自己官職，便也跪下謝恩。

二人從薛府出來，岳凌便言道：“陛下如此信任我，真叫我不知該說什么好。”郭哲航笑道：“岳兄弟武藝高強，到哪里都應該受到重用的。”

“適才看陛下病的嚴重，沒有請大夫嗎？好像太子殿下也不在他身邊。”岳凌神色間顯出擔憂之色。

“這我就不知道了。皇室內部的事情，我們還是少知道一點為好。”

岳凌笑道：“哲航兄高見，小弟應當多向你學習才是。”

一周之后，薛舉病故，大秦舉國穿孝服，為薛舉送行。據御醫說，薛舉患的是嚴重的肺癆，應該是由于戰事連綿、過度操勞而致。

薛舉病逝后，其子薛仁杲從邊關趕回，接任成為大秦下一代皇帝。此時的李淵，得知了薛舉病故的消息，便將李世民從北部邊關召回，要他再次統領兵馬，西征薛仁杲。

這天上午，薛仁杲叫了岳凌、郭哲航二人來到高摭城門口。二人到了以后，只見城門口堆積了數百人的尸體，旁邊還跪著幾個人，顯然也要立馬斬首。

薛仁杲見岳凌和郭哲航到了，笑著說道：“叫二位老弟來，是想讓你們感受一下殺人的快感！就這些人，我跟你們說，都是被我軍俘虜的大唐兵將，二位老弟都對大唐有著切齒之恨，今日我便殺了這些人，與二位老弟同樂！”

他揮了揮手，五六個大唐兵士的腦袋便被砍了下來，他們的死狀看上去，果真是慘不忍睹。

薛仁杲哈哈大笑，言道：“這就是做我的敵人的下場。區區唐軍，安能阻擋我大秦一統天下的步伐，真是好笑啊！”他看了郭岳二人一眼，二人臉上只好都顯露出微笑的神情。郭哲航拱手言道：“陛下英明神武，消滅李唐，那是指日可待！”

中午，薛仁杲將郭哲航、岳凌二人叫到宮中，與其一同用膳。飯桌上，三人都不說話，還是薛仁杲先開了口，說道：“二位，據前方戰報，李世民帶兵十萬，再次來侵犯我大秦地界。如此，二位敢領兵對抗李世民否？”薛仁杲看了岳凌一眼，說道：“岳兄弟，你之前是李世民的部將，想必對他的戰術，還是有所了解的吧？”岳凌答道：“回陛下，李世民此人向來小心謹慎，不輕易孤軍深入。他此番出征，必然會選擇高坡地區作為他的固守據點。我們要做的，就是在李世民到達高坡地區之前率先拿下這里，這樣我們就占據了主動。他們遠道而來，我們只需要堅守高坡地區，待對方糧草將盡之時，施以突然一擊，擊敗唐軍后，深入追敵，直接突擊進攻長安，如此定可完成先帝未竟之事業。”薛仁杲笑道：“好，岳兄弟果然有遠見，那此番便派你去抵擋李世民，哲航，你做他的副官，我全靠你二人了！”郭哲航拱手言道：“陛下大可放心！”

酒過三巡，薛仁杲似乎有些不勝酒力，便言道：“朕有些累了，哲航啊，你送我回去。岳兄弟可以先回去準備了！”岳凌拱手言道：“是！末將馬上回去準備！”

岳凌走后，郭哲航言道：“陛下是有話要單獨與我說？”薛仁杲笑道：“先父在時，常說哲航兄乃世之英才，看起來果然不假！”

“那陛下想和我說什么？”

“這一次和唐軍的作戰，非常重要。上一次我等本來可以直搗長安，沒想到卻被寧州刺史胡演給擊敗了。這一次李世民又被李淵從邊關叫回，我倒要與他斗上一斗。本來前一段日子我想邀請李軌同我一起進攻大唐，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推三阻四的不肯出兵。想來李淵已經收買了他。這次我要讓你們帶兵十萬，你名義上是副官，但這里有我的金令，到時候岳凌只要有不對勁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將他斬殺！”郭哲航笑道：“他不敢，現在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兒都在我那里押著，只要他有異動，您大可殺了他的妻子。”薛仁杲嗯了一聲，言道：“若非他是帶著妻兒前來投奔，我也不會讓他做這個主將。但愿我是想多了。你二人精誠合作，一定可以把李世民的唐軍打得落花流水！”郭哲航點了點頭，肯定地言道：“定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郭哲航走后，薛仁杲才自言自語地說道：“兩個俱是人才，相互牽制，時不時地警惕一下，才是上策！”

回去路上，郭哲航心里暗想：岳凌這小子武功高強，剛來沒幾天就如此得薛仁杲的重用。當時留下他，是想把他掌握在自己手中，借他那身高絕的武功替我做事，如果可能的話，殺死薛氏父子，大秦豈不是我的天下？這許茗珊是個不錯的籌碼，便于我控制他，可如果他日后權勢更勝，那我在大秦如何能夠保持地位不變？不行，這次出戰，我要想個法子除掉他。對！就說他和李世民勾結，我趁此機會就可以除掉這個心腹大患！

兩天后，岳凌便同郭哲航帶領十萬秦兵、三百多名丐幫弟子、一百多名雪山派弟子向高坡地區進軍。可就在他們行進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前方斥候前來傳信，說李世民已經占領了高坡地區。郭哲航頓時大怒，向那名斥候喝道：“你胡說什么？李世民和唐軍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拿下了高坡地區？”那名斥候支支吾吾地言道：“是真的，郭副將，唐軍的旗子都已經插到高坡城上了！”岳凌淡然言道：“哲航兄也不必太過懊惱，雖然高坡地區已失，但只要我們奪回來，唐軍依然占不到什么便宜的！”郭哲航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又過了一日，大軍才行進到高坡城下。扎下營帳后，郭哲航就領兵到高坡城下求戰，但唐軍卻是堅守不出。郭哲航多番讓兵士向高坡城內的唐軍挑釁，但唐軍就是拒不出戰。秦軍兵士在城外肆意辱罵唐軍懦弱膽小，但唐軍卻始終不為所動。

五六日間都是求戰不得，于是到得第七日夜間，岳凌和郭哲航二人便帶領丐幫弟子和雪山派弟子強攻城樓。丐幫弟子和雪山派弟子中也有武功平平之人，因而真正算得上武林好手的也不過只有五十多人。這五十多人都稍有內功基礎，只要在城墻附近掛一根繩索，就可以順著高墻爬上。高坡城墻雖固，但卻擋不住武林高手。岳凌和郭哲航二人率先縱起輕功，躍上城墻，打暈了城墻守衛，放下繩子，將那五十多人接應了上來。

這一眾人上了城墻之后，發現城墻邊上的守衛極少，而且基本都被打暈。郭哲航暗笑道：“唐軍定是連日來堅守城池，已經放松了警惕，變得松散懶惰，要不然守備怎么如此稀松？”岳凌言道：“我們快到下面去打開城門，迎接眾軍入城！”

岳凌和郭哲航留了二十余人在城墻上方守衛，然后就來到了城門附近，可就在這時，一眾兵馬忽然將他們包圍在垓心，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讓他們措手不及。他們順著火光望去，只見領頭的正是李世民。

郭哲航心頭一驚，言道：“你怎么會在這兒？難道你早就在等我們了？”李世民笑道：“我在此恭候哲航兄和各位英雄已久了。今日你們既然前來，我又怎能不做好準備來迎接呢？”郭哲航笑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你，現在你來了，我就不會再放過你！”李世民笑道：“我知道哲航兄武功高強，要在你和我目前這么短的距離內取我的命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但你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郭哲航奇道：“什么意思？”

就在這時，郭哲航感覺自己背部的穴道上一麻，再想移動身子，卻已經不能。點他穴道的人，卻是岳凌。

岳凌拱手言道：“哲航兄，得罪了，今日岳凌和秦王殿下設此巧局，就是希望哲航兄迷途知返，助我大唐消滅大秦。”郭哲航突然明白了一切，咬牙切齒地言道：“原來你真是臥底！”

岳凌不去理會他，對著其余的眾弟子言道：“朋友們，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秦王殿下可以保你們不死。我在此可以保證，只要你們放下武器，你們的生命安全絕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等戰爭結束了，我會讓秦王殿下放你們回家！”這一席話說出，隨岳凌和郭哲航進城來打開城門的三十余名弟子盡皆放下了武器，至于城墻上的二十余人，自然也被潛伏在暗處的唐軍給俘虜了。

這五十多人連同郭哲航，一起被押到了城墻之下。李世民言道：“將郭哲航綁縛了，連同這些兄弟，暫時囚禁在高坡城大牢之中。”岳凌向著李世民言道：“殿下，還請您看在我的面上，能夠饒他們一命！”李世民言道：“放心！我不會難為他們的，只是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擔心會對你和茗珊姐不利。等我大唐軍消滅了薛仁杲之后，我自會放了他們。”岳凌點了點頭，言道：“那我們接下來便依計行事！”

岳凌打開了城門，拿著火把對準遠處閃了閃火光，不遠處的秦兵眼見城門口發來了信號，便向著城門方向疾沖而來。五六分鐘后，就有一萬多兵馬已經沖進了城里。就在這時，城門關閉。城內隱伏的唐軍一齊殺出，進入城中的秦軍措手不及，頓時亂了陣腳。

而被城門擋在外面的秦軍正感到奇怪時，斜剌里從城門北側的山谷之中又殺出一騎兵馬，這一路人馬卻是長孫無忌帶領，約摸有五萬人馬，這一路人馬將敵人的中軍沖散，城門附近的敵軍也被擊潰。正當敵人感到慌亂之際，秦軍兵馬的后方又出現一騎人馬，卻是右武侯大將軍李方存所率領，大約也有四萬兵馬。他們這一路兵馬和長孫無忌一道，形成了對敵人的包圍。秦軍統帥和其一萬兵馬被困在城中，中軍被長孫無忌的人馬沖散，后軍也遭到了襲擊，秦軍頓時潰敗，大多數兵士都投降了大唐軍。

在李世民的安排下，岳凌從高坡城中出去，向著后軍所在之處而去。李方存早就接到了李世民的命令，看到岳凌不可傷他，并且一定要他帶領一小股秦軍突圍出去。岳凌在亂軍之中穿梭，最終帶了一千兵馬，向西奔逃而走。李方存見他突圍出去，也不再派兵追趕，只是繼續殲滅殘敵。

肅清了秦軍殘敵之后，李世民知道必須要乘勝追擊，于是他命令長孫無忌和李方存二人領三萬兵馬繼續引兵深入，直搗薛仁杲所在的高摭城。

岳凌帶著那一千兵馬，向著高摭城方向而去。他見眾兵士都垂頭喪氣，顯然是對于日后的前景深感擔憂。于是他便讓眾人停下來休息，自己則提高了嗓音，對眾人說道：“眾位兄弟，我要告訴大家一件事情。眼下我們兵敗而歸，大家都了解我們的陛下，此人喜歡殺戮，前些日子你們有的也看到了，他在城門口殺了那么多唐軍將士。雖然它們是敵人，但是也足以看出，他是多么的心狠手辣。這一次兵敗，他是絕不會放過我們的，與其這樣，我們還不如去投降唐軍。諸位都知道，我曾經是認識那邊的秦王殿下的，如果由我去說和，一定保全大家的性命，大家以為如何？”

有一人言道：“將軍，可我們的家人呢？我們的家人都還在高摭城，都還在大秦這邊。”

“大家不用擔心，只要聽我號令，我保證大家的親人都會安然無恙，怎么樣？你們愿意聽我的嗎？”

眾人一齊言道：“我等謹遵將軍號令。”

岳凌帶了這一千兵馬，來到高摭城下。守衛城池的將士看到城下一騎兵馬靠近，便問道：“你們是哪部分的？”

岳凌言道：“我們是去和唐軍打仗的部隊，這次戰役我們取得了勝利，我是帶兵回朝獻捷的。”那士兵認得岳凌模樣，便言道：“原來是岳將軍啊！快！打開城門！”

岳凌帶的一千兵馬剛一進入城門，他就命令后進城的兵士以最快速度控制了城門，而先進城的兵士，一部分控制了各主要街道，一部分控制了城中的禁軍部隊，一部分則把薛仁杲所居住的地方團團包圍。

薛仁杲正在睡夢之中，忽然就被十幾名將士從床上拉了起來，將士們把他綁縛之后，押到城門附近。

長孫無忌和李方存所帶領的唐軍不出半日就來到了高摭城外，本來他們以為還會有一場惡戰，可沒想到，城內守軍見是大唐軍來了，立刻打開城門歡迎他們入城。這二人便帶領軍馬進了城。

岳凌早已在城門口等待他們，見他們進了城，笑著言道：“長孫兄、李兄，你們終于來了！這高摭城終于又回到咱們手中了！”長孫無忌哈哈一笑，說道：“老岳，這次可全是你的功勞，你居功至偉啊！若非你內中策應，莫說拿下這高摭城了，就連高坡城都不一定能守得住啊！對了，薛仁杲那賊子抓住了嗎？”岳凌笑道：“放心吧！我帶你們去看看他！”

那薛仁杲被兵士綁縛，就跪在城墻附近。長孫無忌一見了他就大怒道：“你這賊子，我早就聽說你肆意屠殺我大唐軍俘虜，今日終于抓住你了！”薛仁杲哼了一聲，笑道：“如果不是那個天殺的內奸，你能到我跟前齜牙咧嘴？你也配！”長孫無忌大怒，正想要將那人揮刀斬首，岳凌連忙勸住，言道：“殿下現在不在，你不要沖動，等殿下來了再來處理他！”長孫無忌這才收刀入鞘，言道：“把他押下去，嚴密看管！”

這時，一名士兵騎馬來到跟前，連聲喊道：“岳將軍可在此否？”岳凌接口道：“我在，什么事情？”那士兵喘著粗氣，顯然是急于趕路，有緊急的事要對他說。岳凌言道：“莫要著急，慢慢地說。”

那士兵深吸了一口氣，言道：“殿下讓我轉告岳將軍，昨晚郭哲航趁亂跑了，您要小心提防。”岳凌忽然想到自己昨晚只是點了郭哲航一處穴道，以他的武功修為，沖開穴道并且掙脫綁縛逃跑，確實不是什么難事。他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隱隱的不安，雖然此間大局已定，薛仁杲被俘，大秦已經滅亡，靠郭哲航一人實在是翻不起什么大浪，但是這種不安還是縈繞在岳凌心頭，難以消解。

長孫無忌言道：“那郭哲航一人想來也無傷大雅。你老兄最近可是備受折磨啊！又是舉家逃離，又是潛伏臥底，真是苦了你了！”岳凌笑道：“殿下信任，陛下重托，我豈能不認真完成這項任務呢？”

原來那日李淵把岳凌和李世民留下，便是要讓岳凌利用自己與郭哲航、江瑩雪的關系，達到臥底的目的。那日李淵言道：

“我軍此番新遭大敗，薛舉定會派人大舉進攻長安，為了保住我大唐江山，凌兒，我想讓你到秦軍當中去臥底。這個任務非常艱巨，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

岳凌言道：“凌兒只怕沒有臥底的天賦，誤了陛下的大事。”

李淵擺擺手，言道：“你武藝高強，機變百出，當年與東方信烏相斗的時候就頗有謀略，我素來是知道的。現在郭哲航和我軍為敵，他曾經是你的朋友，你去臥底再合適不過。”

岳凌苦笑著言道：“他不會相信我的，我算是他半個情敵。而且他很了解我的性子，說不定一眼就會看穿我的身份。”

李淵微笑道：“就是因為這樣一層復雜關系，郭哲航就會愈發重視你。他著重于怎么對付你、壓垮你，就會忽視一些和兩軍對峙有關的東西。到時候你只要事事聽命于他，他一定會想著先利用你這枚棋子，但在這樣一種利用關系下，恰恰成了你獲取情報的關鍵。”

岳凌考慮了片刻，神情漸漸變得堅定起來，最終言道：“既然陛下如此信重我，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務，但我要怎么做呢？”

李淵言道：“首先，一會兒我會假裝發怒，把你押入刑部大牢，我會盡可能的放松對刑部大牢的管制，以你的本事，逃出去應該問題不大。你還要帶著茗珊和她姐姐一起走，只有你帶著親人一起走，才能騙得過薛氏父子和郭哲航。至于你們出城和通過邊關什么的，我會讓世民盡可能地相助。我還會下令讓世民三天之內抓到你，抓不到我就把他發配到北部邊關。當然，這只是一個由頭，其實我是要讓他避開對方耳目，去聯系李軌，同我夾擊秦軍。你出了大唐邊境，到得高摭城中，記得到六順街祥和茶樓去見方掌柜，他是我大唐安排在高摭城中的聯絡人，你有什么情報就交給他，由他負責傳遞。”

岳凌言道：“我明白了！但萬一薛氏父子和郭哲航不重用我呢？那我去了大秦不也只是流民嗎？”李淵笑道：“你與江掌門、郭哲航關系均非同尋常，我相信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岳凌心中只是不愿意欺騙江瑩雪，也不愿讓許茗珊和自己一道受苦，但陛下將核心機密告知自己，實是對自己信任到了極處，自己又如何能推脫呢？于是他便朗聲答道：“請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命！”

岳凌來到高摭城后與郭哲航的偶遇，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暗想：大唐朝廷內部可能也有薛舉的奸細，泄露了自己的行蹤，郭哲航自然是早已在等候自己了。不過這次偶遇，倒是讓他不費什么事就打入了秦國內部。按照李淵的指示，岳凌事事都聽從郭哲航的號令，而許茗珊和柳如煙的到來也削弱了郭哲航和薛氏父子的懷疑之心。

后來，岳凌到祥和茶樓傳出了這樣幾份情報：第一，薛舉生病并且最終喪命，薛仁杲繼承帝位；第二，秦軍攻打寧州的兵力部署情況；第三，秦軍即將占領高坡地區的戰略意圖和秦軍的兵力配備情況。李世民收到這份情報后，率先占領了高坡地區，以逸待勞。岳凌來到高坡城下后，曾暗中入城，與李世民定下了分兵突襲、分割包圍的戰略部署計劃，最終一舉收服了秦國的十萬兵馬。

至于岳凌收服那一千兵馬為己所用，也是他和李世民在高坡城門口定下的計策。其時李世民言道：

“此役大勝，全是兄長的功勞，我們兄弟一起進兵高摭城，如何？”

岳凌言道：“不可，現在我臥底的身份還沒有暴露，我想帶著一干殘余兵馬返回高摭，在路上我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這樣我就可以將這兵馬作為我們的內應，我們攻取高摭城就會容易許多了！而且現在茗珊她們還在高摭城中，如果我身份暴露，她們可能性命不保，所以我得先過去！”李世民言道：“也好，你要注意安全，我會立刻派長孫無忌和李方存去接應你的！”岳凌向他拱了拱手，便縱馬離開了。由于這計策是他二人臨時決定，故而長孫無忌和李方存并不知就里，他二人來到高摭城下，方才知曉。

岳凌笑著向長孫無忌和李方存言道：“此間大事已定，我得先去尋一下愛妻。”他心中很是掛念許茗珊，這些日子來，她一直在為自己擔驚受怕，自己出于安全的考慮，也沒有把臥底的事情告訴許茗珊，再加上現在高摭城中兵荒馬亂，他必須立刻見到愛妻，才能放心。

長孫無忌笑道：“快去吧！”

岳凌來到了他們居住的府邸之中，此處已經有秦軍兵士護衛，秦軍兵士知道這院子里的人都是將軍的親屬，因而不敢擅自進去，只是把院子周圍看護了起來。

岳凌首先來到了許茗珊的房間，一進房，只見柳如煙昏暈在地，額頭上還有一片淤青，顯然是被人打暈的。一旁的凳子也側翻在地。

他先把柳如煙扶起，掐了掐她的人中，她這才慢慢地醒了過來。柳如煙見是岳凌，便連忙激動地喊道：“郭哲航，他……他抓走了茗珊，快……快去救她！”岳凌心頭一驚，問道：“那瑩雪呢？”柳如煙緩緩地言道：“我不知道。”岳凌將她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讓她先閉上眼睡一會兒。回頭間，他突然看到桌上有一張紙，上面寫道：

若想救許茗珊，半個時辰之后，獨自一人趕到高摭城外十里的紅泥坡，否則你就永遠見不到她了！

岳凌看到紙條上墨跡未干，顯然是剛剛寫就，于是他便命令院子外的兵士嚴密把守小院，務必保證柳如煙的安全。他自己則尋了一匹馬，直奔那紅泥坡而去。

他心里暗自默禱：茗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